煙塵途 第三五四章 意識虛空 如夢如幻
星河峰風光秀美，一年四季綠意不減，雖然峰巒面積不大，不似其他幾脈虎踞龍盤，但風光最具別韻，意境出塵。因為地理位置偏離主脈，多番大戰也未曾真正波及這邊，是以依舊風景如畫，光彩旖旎。
但返回星河峰的陸正根本無意山間景色，他只在大家跟前露了一面，隨後便把自己關進房中，即便是藍鯨聖王和蒙柯也沒有同他說上幾句話。
小和尚覺空自回到星河峰後便一直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樣，獨自躲在林間不肯出來，任誰寬慰勸解都毫無用處，陸正之前遠遠看了他一眼，旋即便悄悄走開。
西方世界的費羅等人倒是火急火燎等待不住，當下便去敲了陸正的房門，但被陸正拒之門外，只是傳音讓他們回去歇息，稍晚時候自會出來相見。
費羅在門前急得跺腳，但也無可奈何，最後在呂勝好說歹說勸慰下才回到自己屋中休息。
星河峰上的勝利氣氛在陸正的異樣舉動下立即被衝散消失，一眾星河峰弟子雖然不知發生了何事，但隱約間也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
一襲青白衣衫的陸正此刻於房中床榻靜靜躺下，床前香爐中點燃了幾根有助於安神入睡的茗香，無形煙霧輕輕裊裊，靜謐之中落針可聞。
慢慢調整呼吸的陸正竭力放鬆自己，掐了幾個清心咒術法打在自己身上，腦中紛亂雜念被他強行沉澱下去，隨着幽幽香煙瀰漫房中，他的意識慢慢遠去。
接連數日沒有休息，神經緊繃，心力交瘁，其間接連大戰不說，光是渡過天劫一事便足以費盡力氣，雖然陸正看似無礙，實則早已疲憊不堪，南陽子突然撒手西區更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陸正心神俱疲，自知再不休息便要被重壓擊垮，所以緊關房門獨處室中，強迫自己陷入「沉睡」休息一番。
昏昏沉沉中，陸正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置身於一處虛無縹緲的世界，周遭罡風肆虐，卻感不到半點痛楚。他茫然四顧，腳下頭頂皆是茫茫一片，可若仔細打量，遠近又有星辰無數，光芒點點，飛馳游曳。
有幾個龐然大物突然襲來，恍惚之中的陸正還沒醒悟到底怎麼回事，便被這驟然到了近前的巨大「飛石」嚇得一陣哆嗦，下意識就要躲閃，卻發現呼嘯而至的巨石實在太大，而且速度奇快根本無從躲避，當下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便被正面直接撞上！
巨大的壓迫感讓他幾乎窒息，但眨眼之後又重新恢復了感覺——他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依然還在虛空之中，剛才的巨石呼嘯而過，竟然直接穿透了他的「身體」去了另一個方向。
直到此時，陸正才猛然間想起打量自己的「身體」，但視線所及，分明空空如也並無一物，他驟然一驚，仿佛睡夢醒來，終於明白這是自己的意識離體，卻不知是何緣故居然出現在了這片虛空當中。
陸正很快冷靜下來，從昨夜至今一直渾渾噩噩的意識終於轉醒，警惕之中嘗試外放神識探索周圍，但可惜意識只能擴散百丈距離，根本探查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陸正不免嘀咕一番，警惕非常，卻是進退無法，不知該如何是何，猶豫半晌後，他才嘗試適應這片詭異虛空，然後放任意識本體向前飄去，好在還能控制前行和方向，但許久之後他依然還是在在虛空混亂的地方四處胡亂飄蕩。
「難不成是南陽子留給我的那團東西在作祟？」
陸正慢慢反應過來，忍不住大「喊」一聲：「南陽子！」
意識本體並非真正的實體，雖然也是發聲，但更像是心底自言自語，縱然引起隆隆回音，卻並無聲波動盪。
陸正毫無所獲，一時急躁不已，冷不防又一顆巨大飛石到了近前，他躲避不及，擴散出去的意識觸手率先擋了過去，但兩者甫一接觸，仿佛有無數畫面文字鑽入意識本體，他一瞬間只覺得眼冒金星，腹脹難受。
些許不適剎那消失，等他注意力迴轉之後，再看身體周圍，哪裏還有剛才那顆隕星飛石？反觀自身，意識範圍的邊緣已經擴大一圈，而且「腦」中也多了許多東西。
「這是……」
陸正微微一滯，剛才與巨石瞬間接觸後居然得到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記憶，觀其內容，分明是一段別人專門記錄的畫面影像和文字撰述，而且根本不用他細細品讀，這些類似「記憶碎片」的東西已經全部裝進意識之中，好像原本就是自己的一部分，只要稍微回憶便能想起，只是斷斷續續並不連貫。
莫非這些飛石星辰真是南陽子留下的記憶碎片？
陸正似有所悟，咂摸出些許味道。
剛才意識所得的碎片內容雖然豐富龐雜卻並無太多重要信息，陸正想到那整塊隕星飛石在自己面前突然消失的畫面，一時間好奇心大作，稍一猶豫便主動伸出意識觸手飄向了那些閃爍飛馳的「星辰隕石」。
此後但凡遇上飛石隕星，他便先用意識邊緣接觸，果然可以將那些「記憶碎片」主動吸收，很快他就將大片範圍內變成了一片真正的虛空。
再看意識本體，隨着不斷吞噬「記憶碎片」，擴散範圍已經快要接近五百丈的距離！
陸正走馬觀花地將那融入意識中的東西過了一遍，突然發現其中除卻南陽子的記憶外還有許多別人的東西——不僅有驚天動地的大能之士交戰景象，也有遍觀山河的風景畫面，還有大段大段的生平贅述和荒誕故事，另有一些遺留神念和術法秘技——大概一覽，多是之前「守界人」流傳下來的東西。
陸正如至寶庫，很快被這些紛亂信息迷亂了眼睛，猛然間一個激靈才從混雜意識中驚醒，卻發現自己的意識邊緣已經蔓延出去不知多遠，浩瀚縹緲如汪洋大海，一道道氣旋在無形的意識浪潮中憑空出現，正將殘留的所有「星辰隕石」捲入意識之海！
陸正來不及仔細梳理各種記憶碎片，突然發現自己擴散出去的意識之海竟然隱隱有些失控跡象，無數細小氣旋漩渦在「海面」上層出不窮，正將這片意識之海摧殘的千瘡百孔！
他心中登時大急，想要將意識收斂回來，但意識之海實在太過龐大，根本無法輕易聚集。
一瞬之後，意識之海如被煮沸，陸正只覺得一陣刺痛，剛剛「咬牙」挺住，後面一股如磅礴浪潮的痛感突然拍擊在意識本體的中樞位置，他登時發出無聲尖叫，劇烈痛楚如業火焚身，剎那間便燒到了骨髓內里！
陸正只覺得一陣轟鳴雷亟，旋即意識消散，什麼也不知道了。
再度悠悠轉醒時，入目是熟悉的屋頂和帷幔，片刻失神後，陸正刷地坐起身來，大口喘息如溺水得救，雙手下意識抱住了腦袋。
預料中的疼痛感並不強烈，隱隱間甚至還有些豁然開朗的清明舒暢，陸正下意識微微眯起了眼睛，口中發出一聲低低呻吟。
半晌後，當他確認無礙後這才慢慢放下了雙手，順便調整坐姿從床榻走了下來。
「剛才那片意識虛空浩渺如斯，內中應該還有其他神妙之處，可惜我一時貪心惹得意識膨脹太快，控制不住退了出來……看來南陽子的神識之力確實強大，剛才那片虛空意識非同一般，只是可惜，本以為還會碰到本界意志產生溝通……」
陸正默默想着，也不知剛才入睡「夢遊」用了多長時間，下意識去看房中時間沙漏，目光投去，他身子驟僵——
那邊長案上的沙漏一動不動，如被凍結！
眼前熟悉的屋舍中突然瀰漫出淡淡雲煙，將這一切襯托的如此真實卻又如同夢幻。
「嘶！」
陸正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疼得叫出聲來，這痛感極度真實，證明並非意識世界，但那沙漏分明沒有了動靜，上下之間連着的一道細密沙線似成實體，不知為何凝固在那裏動彈不得。
屋內雲煙霧繞，卻並非陸正入睡之前點燃的檀香，看着飄忽詭譎的氣霧瀰漫，他突然覺得遍體生寒。
陸正沒來由一陣心悸，不知何時變得有些遲鈍的直覺終於給了他明確的感受——就像是被人入侵夢境、拉進幻術禁制之中，此時此刻，他明確知道自己已經不在現實世界當中！
「難道又是什麼『考驗』？」
陸正齜牙咧嘴一陣腹誹，但很快定下心來，沉吟中思忖自己的處境。
首先身體並非虛假，無論是痛感還是摸起來的手感都能證明自己的狀態，神識掃過也可以確定自己並非意識形態，生命體徵一切正常，但周圍的一切卻有些不一樣的「味道」。
有點像是幻術，他暗暗想着，站起身來四處摸了摸，旋即皺起眉頭。
幻術歸幻術，這也太真實了吧？
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識查探周圍。
屋舍之內一切正常，與他入睡之前的模樣相比並無異樣，但房門之外卻是一片空靈，不見樹木山峰，不見房宇屋舍，更無人影蹤跡，似乎只有可以遮蔽神識觸角的白色氣霧，朦朦朧朧無窮無盡，一番探查之後也只會讓人感受到毫無邊際的虛空。
陸正一時猶豫起來，着實摸不准眼下是什麼情況。
他踱步到門口，緩緩拉開房門，白色氣霧嘩地一下涌到跟前，他大手一揮，捲起一股狂風將身周吹出一片空隙，但那白茫茫的氣霧仿若無窮，再度翻滾涌到門前附近。
他剛才施法不過是下意識所為，沒想到真的可以自由施展，當下眉頭一擰不再遲疑，雙手掐訣揮出道道細小旋風。
這些看似毫不起眼的旋風眨眼間膨脹壯大，一路向外橫掃而去，沿途將那些白色氣霧全部裹挾捲走，連綿不絕的風勁發出呼嘯聲音，片刻後便將方圓千丈範圍清理一空，而狂風好似後勁無窮，仍然不斷向外推去。
陸正站在原地靜靜等待，到得此時終於動了動雙腳向前走出幾步。
映入眼帘的是星河峰不假，剛才被遮蔽了神識感應的周遭漸漸露出樹木花草和屋宇房舍，但空空蕩蕩仍舊並無人煙。
陸正目中精芒一閃，運起靈目神通掃過附近，卻發現天地一體，山巒巍峨，一切真實如斯，竟然毫無半點陣法禁制的痕跡和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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