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書?原天行在說什麼……」孟紹文皺起眉頭,口中嘟囔。
聚攏後退的眾人擠在一起,遠處縱然雷聲轟鳴,孟紹文的聲音還是能夠讓周圍別人聽見。
呂勝撤去身前的龜盾法寶,眼睛還在盯着那邊,聽到孟紹文的聲音,他一時有些遲疑起來,「……七頁聖書?」
「……那不是傳聞中魔教的神秘功法?」有人驚呼出聲。
呂勝嘆了口氣,目光一掃,身後星河峰的弟子立即都身子一縮垂下目光。
「陸師弟能有今日之成就本就不是偶然,你們心裏……很在意『聖書』這個東西嗎?」
沒人搭話,周圍其他幾脈的弟子也都聽得真切,一時也不好接口。
孟紹文撇了撇嘴,「喂,你們這些傢伙,陸師弟打生打死為我們拼命,看看你們的樣子……什麼反應啊!」
「孟師弟,我們怎會在意這個……」有人幽幽開口,「他們怎麼想我不知道,但我想起了師父,這七頁聖書,可是和師父的死脫不開干係。」
丈天七曾經從魔教手中搶到過一卷七頁聖書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後來他在東海一戰被軒轅北辰偷襲身殞,等到滄瀾閣覆滅後,軒轅北辰和原天行的關係已經眾所周知,這些年裏眾人每每談起此事,前因後果,對那捲聖書皆是諱莫如深。
「師父當初既然將聖書留下傳給陸師弟,那他自然早有安排,」呂勝聲音壓低許多,「若是七頁聖書真如傳聞中那般詭邪至惡,師父自然不會將它留下……如今陸師弟所作所為,光明磊落,至情至義,便是天下人都知道他修煉了那聖書又如何?」
「那……大師兄你早知道陸師弟修煉了這神秘功法?」
呂勝目光遙望遠處滾滾天雷,道:「有些猜測,不過在我心裏,這等小事何須憂慮……陸師弟還是我們的陸師弟,與那功法何干?」
「說得好!」
李昊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他邁步走來,臉上有些疲態,但神采依在,「這等事情無須多言,大家只要知道,如果沒有今日的陸正,我們道清門說不定早已毀在魔道宵小手中!」
「李師兄說得沒錯,」卓不凡越眾而出,瓮聲道:「我不管什麼勞子聖書不聖書,小金子永遠都是小金子,沒有他,我們說不定早就都死了!」
與陸正親近的眾人立即附和,其他人自然再無什麼言語。
剛剛被被血毒逼退,眾人注意力也僅是在原天行的話語上停留片刻,隨後大家繼續慢慢後撤,同時開始清點傷亡,互相救治。
李昊指揮眾人繞着邊緣地帶迂迴後退,後方怡霞峰一眾女弟子與星河峰眾人漸漸走在了一起。
緊挨着姚芸的呂勝突然停下,身旁已為人妻的女子同時站住。兩人回頭遙望,漆黑視野中紊亂氣流讓光線變得凌亂混雜,即便運起靈目神通也難以看清內里虛實,神識觸角在混亂空間中也無法深入,但僅是在這外圍感受到的天劫之力已是足夠威懾驚人。
「他明明剛渡過一次雷劫,怎麼敢……」
呂勝口中低語,別人看不到的眼中一片濕潤。
姚芸輕咬貝齒,牽着呂勝的手掌下意識攥緊了許多。
孟紹文、卓不凡、洛紫曦等人也先後停下,緊張情緒莫名蔓延,越來越多的人停下了腳步。
在眾人的神識感應中,前方的世界已經變得迷離飄忽,只有天地元氣劇烈動盪的感覺讓人有些心驚肉跳,隱約中陸正和血魔的氣息跌宕起伏,偶爾還夾雜着其他人的氣息,但混亂觀感中,以他們的修為道行已然無法分辨還有誰在其中。
雷問驚轉過身來,目光深沉,瞥了一眼雷劫方向,隨後將注意力轉向了同樣後退圍觀的群魔巨像。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遠處那尊渾身長滿眼睛的可怖明王對着這邊偏了偏腦袋,滿身眼球一合一閉,留着血滴的嘴巴微微開闔好像在說些什麼。雷問驚冷哼一聲,目光微凝,迎着數不清的眼球注視毫不退縮。
片刻後,隨着天威雷劫範圍再度擴大,兩邊才突然同時收回了目光。
「都退回山上去!這裏太危險了!」
雷問驚喝了一聲,眾人這才陸續回過神來。
前面李昊已經帶着受傷弟子先行撤退,徘徊留在此處的眾人在雷問驚催促中也終於退了回去。
眾人遁光飛起疾馳而去,卻不忘時時回頭,只見唯一留在那裏的雷問驚突然朝着自在峰看了一眼,面露喜色,隨後身形拔地而起,青藍色遁光在視線中筆直向着雷劫中心範圍衝去。
仿佛感受到了外人的加入,雷劫之聲頓時大盛,罡風呼嘯一陣蓋過一陣,除去雷電之威,黑紅雲層中間又吐出了一道道的風刃,數百里內頓時再遭荼毒,飛沙走石,一片天崩地裂的末日情形!
「咦,覺空小和尚呢?」孟紹文突然一拍腦袋喊出聲來,眾人茫然四顧,這才發現覺空居然不知道去了哪裏。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臉緊張詫異——那個小和尚莫不是剛才交手中被那些巨像明王抓了去?
呂勝耳朵突然一動,神色登時有了變化,「……不必找了,覺空無礙……我們先回山協助防禦,這天劫威勢太猛,南陽子前輩難以幾面兼顧……」
眾人面面相覷,但也沒再拖延,紛紛駕着遁光急速離去。
前後兩撥弟子分別入山。
進入護山大陣的光幕範圍後,轟鳴響聲和劇烈動盪之感終於減弱許多,但肉眼可見,護山大陣上方也在這不斷擴大的天劫籠罩之下,之前的星辰天空已經完全收縮退開,罡風雷劫齊齊降下,原本在原天行數度衝擊都不曾破裂倒下的這層防禦大陣光幕卻在此時發出了吱吱呀呀的飄搖動靜。
呂勝深吸一口氣,回過神來已經開始和走近身旁的李昊一起安排眾人去各處大陣陣眼和薄弱處守護,便在這時,姚芸突然神色慌張地跑了過來。
「不好了……」姚芸情緒異常激動,聲音中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哭腔——「洛師妹……洛師妹也不見了!」
………………
時光回溯,就在血繭膨脹炸開的那一刻,陸正扶着甘叔常突然重新出現,他渾身浴血,衣衫破損,但氣息龐大驚人,身邊的老人卻是氣息衰敗,只能靠着陸正為他撐起的靈光護罩躲避漫天血毒。
陸正一隻手扶着甘叔常,另一隻手掌向後握着一杆黑色短棍,看似漆黑無常的短棍另一邊是沾染一身金紅之色的蒙柯。再往後緊拽着蒙柯手掌的居然是覺空小和尚,他的肩上還趴着那隻形似犬狼的阿狸小獸,一人一獸身上皆有創傷,此時還有一雙手掌搭在覺空頭頂,正是藍鯨聖王。
幾人甫一出現,身後一道光門緩緩消散,赫然是陸正常用的瞬間傳送手段。
血毒遮蔽天日,外圍眾人視線勉強能夠看到這邊破繭而出的人影,卻無法看到血繭下方覆蓋極廣的暗紅深坑。最中心的深坑位置有一座繁瑣複雜的中型陣法,此陣佔地並不大,與整個深坑相比不過十分之一,但陣法紋刻的痕跡一片殷紅,一閃一暗如有呼吸。
在血繭破碎時候,陸正等人憑空出現,雷劫天威短暫停滯再度旋轉,這詭異陣法在閃爍中突然輝光大亮猛地一顫——山嶽巨猿的龐大身影突然從陣法上方的空間中擠了出來。
這座傳送陣法光芒瞬間又暗了下去,邊緣位置開始出現咔咔裂開的聲響,仿佛耗盡了陣法中的全部力量,轟鳴雷聲中,這座詭異的陣法慢慢碎裂消失了。
山嶽巨猿搖搖晃晃,突然半跪在地,金色血液從身上各處創口不斷流出,原本手中拿着的那條蛟龍所化巨棒也沒了蹤影。它抬起頭顱,右眼當中一片空洞,只見傷口處血肉炸裂翻開,金色血液順流而下,又在臉上如溝壑的紋路中散開,看起來模樣悽慘,映襯着一張面孔卻愈發猙獰。
原天行此刻已經現出真身,身周一層厚厚的血色鎧甲,縈繞着一道道濃郁的血色之氣,幾條血色手臂揮舞不斷,縮小的三叉巨戟負在背後,旁邊鬼先生突然現身,籠罩全身的詭異黑色氣霧已經消散許多。
陸正目視退到遠處的原天行和鬼先生,見這兩人一時並無舉動,沒來由愈發繃緊了神經。
「卑鄙小人……」
陸正口中咒罵着,感覺到身旁甘叔常喘息艱難,他登時閉嘴低下頭來。
甘叔常迎着他的目光,矮下的身軀掙扎着挺了起來,努起嘴角笑了笑,但許是傷勢過重,罕有笑容的老人笑得面色極為難看。
陸正心中突然沒來由的一陣抽搐。
當年意氣風發、嚴肅板正的師門長輩,此時難得露出笑意,卻是這等情形。
他眼眶微紅,咬牙忍住,轉身將老人向後推到蒙柯身旁。
蒙柯微微錯愕,目光直直看着他不知何意,但見陸正得空鬆開的雙手猛地開始掐訣施法,一道光門瞬間出現在眾人面前。
此時第一波天降雷光已經與四處飛射的血毒相觸湮滅,五色雷球與黑紅雷蛇緩緩落下,天地間仿佛多了一絲詭譎力量,眾人身形發顫,在空中竟有些站立不穩。
那道傳送光門也簌簌發抖,好像要隨時消散。
陸正面色一沉,回身拉住甘叔常,目光掃過眾人,最後摸了摸覺空小和尚的腦袋:「覺空,你怕嗎?」
小和尚正眨着眼睛抬頭看天,若不是雙手都不空閒,只怕這時就要將手指塞進嘴裏吮吸,他聽到陸正喊他,這才回過神來,眼底深處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有些懵呆,愣愣說道:「為什麼要怕啊……」
陸正頓時啞然,旋即哈哈大笑,看向蒙柯和藍鯨聖王時,兩人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你先送甘前輩回去,」蒙柯聲音一頓,「我們在這等你。」
「陸哥哥你要先送老爺爺回去啊?」覺空嘻嘻一笑,任由懷裏的阿狸小獸舔着自己臉頰,「你快去快回,一會我們一起把下面的大猴子打趴下……晚上一起吃猴子肉哈!」
覺空嘻嘻哈哈,天真無邪,陸正等人看着他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旁邊的甘叔常也艱難轉身,目光複雜,對這聽起來似乎是無稽之談的童言並無意見。
之前血繭之中雖然短暫聯手對敵,突然冒出的這個覺空小和尚一開始也是給人這種荒誕添亂的錯覺,但看看地面深坑底下的山嶽巨猿,他便突然覺得自己雖然年長一些,還是目光終究還是有些短淺了。
陸正此時要送他回山,以甘叔常往日脾氣面對這種情形絕不會後退半步。
如今道清門老一輩傷亡零落,他對姜虛靖和丈天七的死一直難以放下,於此戰之前便存了必死之心,在看到陸正喚出傳送光門的時候,他就知道了陸正的意圖,心中有些掙扎,但此刻看着覺空,再看看陸正,他緩緩喘了口氣,知道該如何抉擇了。
陸正衝着小和尚點了點頭,頭頂雷威愈發沉重,他一隻手扶着甘叔常,另一隻手猛地拉開光門,余光中那邊的鬼先生突然消失,原天行也在瞬間開始揮舞手臂,但他目光堅決,沒有半點猶豫,帶着甘叔常一頭扎進了門中。
兩人身影瞬間消失。
一隻巨大黑色鬼爪在上空突然出現,五指大張想要阻攔,但藍鯨聖王手上的戒指輝光大亮,轟一聲彈出巨錘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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