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霸道地朝着轎子席捲而去,原本不將我當一回事的塵埃忽然就跳下了轎子。那抬着轎子的四個鬼魂忽然停住腳步,只見塵埃朝我伸出雙手,口中大喝一聲,用雙手去接狂暴的黑龍。
「轟!」
二者相撞在一起,發出一聲巨響。狂野的能量風暴四散開來,竟是吹得兩旁的樹枝搖晃。
「你」
當黑龍消散,塵埃保持着手接黑龍的動作,忽然間,只聽嘩啦一聲,她臉上的面具轟然破碎。露出了那張極美的臉龐。只是比起之前那冷淡的表情,現在這張臉上卻是充滿驚愕,還有一絲黑色的血液,從她的嘴角流出。
我再次拉弓如滿月,天地之間仿佛有什麼被我吸引了,四周的空間出現無數星光點點,朝着弓弦上飄來,最後組成了一個白色的巨大光點。
那就好像是一個能量團,慢慢地擁有了形狀。變為一條白龍,再染上黑色。黑得詭異,霸道。
「我還真是小看你了,也是個不一般的男人。」
塵埃喃喃一句,那四個鬼魂此時站在她身前。我拉着弓弦,輕聲道:「放開他。」
她回頭看了曹大一眼,最後搖搖頭:「你有你的主張,我也有我的主張。你忠誠一個男人,我也忠心一個男人。江成,這名字已經徹底被我記在心裏。但你到底在堅持什麼,就為了那份情誼,為了你熟悉的那個曹大,讓這個男人放棄平步青雲的機會。放棄華宏之子的地位?江成,你未免太過自私。」
我搖搖頭,輕聲道:「我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我知道一件事情。我知道轎子上的那個男人內心深處的想法,另一個大師兄肯定在怒吼。肯定在悲泣,他想回來,卻被你們封印在這冰冷的身軀里。」
「是為了朋友之情?」她平靜道。
「對。」
她輕輕地揉着手臂,最後搖頭道:「既然如此,就讓我看看你的覺悟,看看你到底能否帶走他。不得不承認,你這一手很強。但這弓一看就不是完全體,說到底只是一小個零件罷了。我不知道是什麼大拿能打造出這樣的道器,可憑藉一個零件就想攔下我,痴人做夢。」
我微微抬眉,輕聲道:「那邊試試。」
說罷,我立即鬆開弓箭,黑龍再次呼嘯而出,塵埃身邊的四個鬼魂立即擋在她前面,他們身上都散發着濃郁的黑氣。只見塵埃將手一揮,這些黑氣忽然就凝聚成了一個圓盾。
「轟!」圍廳丸才。
黑龍夾帶着無數霸道,狠狠地撞在了黑色圓盾上。剎那間,狂暴的黑龍立即將黑色圓盾砸碎,但卻已經透明不少,那四個鬼魂立即被擊飛,塵埃面色一變,她握緊拳頭,狠狠砸在了黑龍上。
又是一聲巨響,黑龍消散不見,而塵埃還穩穩地站在原地。
果然不是對手嗎?
我感覺全身都突然傳來了無力感,那是一種無法抵擋的疲憊,讓我整個人忍不住跪在地上,仿佛全部的力量都被抽空,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力氣。
「你太弱了」塵埃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她冰冷道,「第一道弓箭,是那道器零件本身就擁有的能力;第二道弓箭,是吸取了你身上暫時有的全部陽氣;江成,你沒有力氣再射出第三道弓箭了,若是還想戰鬥,恐怕下一個就是以壽命為代價。」
我用巨弓支撐着身體的力量,努力不讓自己倒下去。
「消散的是陽氣也好,是壽命也好,我已經不想再見到分離」我掙扎着讓自己站起來,扶着巨弓大口喘氣,「人啊,若是像你說的那樣,變成冰冷的戰鬥機器,為了成為強者拋棄七情六慾。那雖然肉體還活着,靈魂卻已經徹底消散了。脊梁骨可以被人用鐵錘,用石頭砸得粉碎,但是能折斷靈魂的人只有自己。」
塵埃微眯着眼睛,她冷聲道:「那你還想再打?我能擋住你第一次,第二次,就能有第三次。」
我將手搭在弓弦上,死死地看着塵埃。
「夠了。」
正在這時,曹大的聲音忽然響起,他走下轎子,朝我這邊轉過身。
那是一抹笑容。
我看得出來,這並不是強顏歡笑,而是發自內心,最真誠的笑容。他朝着我這邊走路,身形卻有些搖搖晃晃。
「江成,你這小子,夠狠的。」
他走到我面前,忽然笑罵一句,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抱住了。
剎那間,支撐着我的力量終於沒有了,我感覺眼前一片漆黑,軟軟地倒在了曹大的懷裏。他緊緊地抱着我,隨後在我耳邊輕聲道:「我若是不走,她還是想我走,有意義嗎?沒事的,雖然不知道分開會多少,但既然是你小子,無論我在哪兒,哪怕是在地獄的邊緣,你肯定也能找到我,對不對?」
我軟弱地抓着曹大,呢喃道:「我已經分不清你是誰。」
「我啊」
我感覺到自己被誰輕輕地放在地上,腦海中只有曹大的聲音在迴蕩。
「我是曹大,是你哥哥,無論我變成什麼樣,無論我們的地位差多少,這個結果都改變不了,對麼?」
這句話語說完,我的腦海已經徹底被黑暗吞沒。
當光亮照在我眼皮上,我難受地睜開眼睛,卻看見一律晨光照耀在我身上。
我躺在一個陌生的床上,等看得仔細了,才發現是雲仙子的辦公室。
她正坐在沙發上,懷裏抱着心愛的那條狗,靜靜地看着我。
我想說話,卻感覺疲憊得說不出話來。
雲仙子摸着懷裏的小傢伙,她輕聲呢喃道:「今早聽說,有個年輕的男人加入了天宗,因為他原本是元門的人,天宗那邊還給元門打了聲招呼。讓元門眾人敬畏的大長老猶如個小業務員,對着電話那頭連連說好,就差沒有溜須拍馬。我想着與你應該有些關係,便說給你聽聽。」
「那天宗離我遙遠麼?」我沙啞着聲音,努力對雲仙子問道。
「與那相比,你算得上什麼」雲仙子柔聲道,「江成,你要認清現實。有的人就是不一樣的,能讓元門大長老誠惶誠恐的存在,哪裏是你能詢問的。天宗,那南方的霸主哪怕想染指元門,一眾高層們都只能心甘情願地將大好江山全部交出去。說句良心話,你也別覺得我沒心沒肺,與你一起拼搏的那個男人,哪怕是你跑一輩子,也追不上他了。」
我努力爬起來,縮在床角,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機。想盡千言萬語,我最後卻只是給李唐朝發去了一句簡單的話語:「師傅,大師兄走了,跟一個名叫塵埃的女人走了。」
以往很早就會回復我消息的李唐朝這次卻沉默了好久,甚至讓我覺得,我那條消息已經石沉大海。
直到我回到十五號房間裏,才收到他發來的一條信息。
「挺好的不是嗎?終於沒我們給他拖後腿,那孩子能安心地展翅高飛了。」
我忍住心裏的苦楚,將手機收起來,並沒有給李唐朝回信。
我們一起在那不知名的小山村里相識,兩個在社會最底層的人拼死掙扎才獲得一絲曙光。我們知道對方的身世,卻沒有一切規則的束縛,雖然不用勾肩搭背,卻為了對方的人生共同拼搏,哪怕是遍體鱗傷,也不會為自己去考慮哪怕一縷情緒。
然而在一夜之間,他已經是那個站在雲端,讓人高攀不起的華家大公子,我還與原先一樣,以螻蟻的身份攀爬這個名為人生的金字塔。
拼搏二十載,彈指間灰飛煙滅,是天註定,故天亦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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