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二爺親自去梧桐院將二奶奶接回去了。」青娘輕聲說道。
「嗯。」老太太閉着眼應了一聲。
梧桐院發生的事,剛才已經有丫環稟報過了。
突然,老太太睜開眼,「哼,徐氏是個糊塗的!」她雖然主張分了家,可不代表她願意看到她的兩個兒子形同陌路。
大奶奶一向如此,老太太不是早就曉得了麼?在青娘心中,老太太是算無遺漏的,不可能犯這麼明顯的錯誤,這極有可能是老太太故意的。
「大奶奶這麼做,不意外。可老太太為何讓二奶奶——」
「你想問我既然看出來了,為什麼不阻止是吧?」
「早之前我就在猜她估計要鬧上一鬧的,可還是不願意見到此事發生的。我也確實是希望她們能如一般妯娌一樣相處可惜事與願為。就算我現在阻止了,以後老大媳婦也要找機會給老二媳婦不痛快的。還不如叫她鬧上一鬧,趁着我還在,真鬧大了我還可以管上一管。也正好瞧瞧老二媳婦是個什麼性子。如今看來,老二媳婦倒是不用擔心了。對上徐氏,她吃不了虧。我如今只盼着她不跟徐氏一般見識就好了。」
「老太太真是用心良苦,大奶奶二奶奶會明白你的。」青娘忙寬慰她。青娘是原來一直跟在老太太身邊的王媽媽去了,才提拔上來的。近身伺候後,她才發現,老太太也不容易。
「但願吧。」老太太嘆了口氣,「晚點,你把碧涵給大爺送去。」她既然閒得四處折騰,那就讓她忙起來。
青娘倒吸一口冷氣,老太太這招狠,明知大奶奶最見不得那些長得美貌的侍妾了,還將碧涵送過去,這下大奶奶有得忙了。
「老太太,大奶奶她只是一時想糊塗而已。」青娘略勸了一下。
「她一向拎不清,什麼時候明白過?」想起她以前做的糊塗事,老太太就氣得捶床。也是她當年糊塗,當年見大兒子性子有些綿軟,不想娶個精明的兒媳回來拿捏他,挑來揀去,就相中了徐氏,徐氏前些年看着還好,可近些年卻越發地糊塗了。
青娘見她如此,忙轉了話頭,「今兒大少奶奶辦事可真利落,我瞧着,有幾分您當年的樣子。」
「她倒是個難得的,能顧全大局。晚點我會和蘊然說說,叫她協助管家。」老太太盤算着將汪氏帶在身邊教個半年,待她能獨當一面後,就把侯府交給她管。
「大奶奶那怕是不樂意吧?」青娘猶豫,萬一大奶奶鬧將起來——
老太太面色一冷,「她有什麼好不樂意的?這兩年虧得有我看着,這才沒出什麼大亂子,再讓她這樣下去,童府遲早得敗在她手裏!」想把着權力,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她時間不多,得儘早做些安排,不想再浪費在她身上了。
青娘也知老太太是憂心自己時間不多,才想着把童府安排妥當。
「老太太,你這病這麼瞞着也不是辦法,不如告訴大爺二爺,或許他們知道什麼名醫能治這病也不一定呢。」
「自古以來,多少名醫都拿這病沒轍。連京城名醫張定水的徒弟都束手無策,他們能有什麼辦法?老二過幾日就要啟程前往欽州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有戰事了,還是不要拿這個去讓他分心了。」
這事青娘是知道的,這一別,也不知何時能見上一面?「老太太,我瞧您和二奶奶處得挺好的,何不讓二奶奶留下陪你幾個月?」
老太太罷罷手,「算了,他們新婚燕爾的,我就不做那壞人了,再說了,我還想早點抱孫子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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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蘊然進了屋,任由徐氏給他除了外衣,板着臉道,「聽說你今天讓羅氏去找二弟妹麻煩了?」
徐氏正在他身後擺弄衣裳,沒看到他的臉色,聽聞他的話,不以為然地撇嘴,「哪是什么正經的二弟妹?不過是個賤丫頭罷了。」
「這麼說這事是真的了?」
此時徐氏才發現不對勁,手一頓,笑得有些不自然,「沒有的事,你別聽那些丫環婆子亂嚼舌根。」
童蘊然今天和童豁然在書房的氣氛挺好。雖然他們一文官一武將,但並不妨礙他們對朝中局勢的交流。他們兄弟倆極難得能聚在一起,前些年他在外地為官,幾年都不曾回來過。而童豁然在雲州也不是能隨便離開的。沒想到一轉眼,他的親弟弟已經緊跟着他身後了。
今天是他們兄弟第一回坐下來深入交流,卻讓他有意想不到的收穫。他弟弟的一些見解,竟然與他不謀而合,而有些相左的地方,亦能發人省心,讓他從另一個方向思考,回頭他還得再琢磨琢磨。
他這弟弟一向不爭不搶,就連分家了,都是給多少要多少,不曾抱怨過一句,對他這大哥也恭敬。既然那楊氏是他想娶的,縱然他不滿意那楊氏的身份,也不想讓他這弟弟為難。適才聽到徐氏竟然讓人去找那楊氏的麻煩,當下他就惱了。
之前徐氏一直在他耳邊嘮叨二弟娶了個丫環當媳婦,叫她在好些個官夫人聚會的場合上丟了臉。今兒這般行事,就只為了發泄她心中的怒火?
都說長嫂如母,前些年二弟單身的時候,沒見她為他張羅過?!此時娶了回來,她卻來嫌棄楊氏的身份了?如今看她行事,更是不顧他們兄弟情份。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以後最好把楊氏當成咱們正經的弟媳對待,能好好處最好,不能也別去找她麻煩。」
「那姓楊的任什麼?!」她堂堂通政司參議的女兒拿一個低賤的丫頭當成正經弟媳來對待,她也不想想,她配嗎?
徐氏的糊塗叫童蘊然耐性盡失,他冷笑,「憑什麼?就憑二弟他喜歡,就憑她如今是正五品宣撫使司同知的妻子,不是任由你搓扁揉圓的丫頭!」
徐氏被打擊到了,正五品宣撫使司同知,她爹的通政司參議也是正五品,可她爹在這位子上幹了許多年了,都沒往上挪過。
「她這是使了手段得來的!」徐氏不甘地嚷了一嗓子。楊氏這麼低賤的出身,如今竟然與她站在同一高度了,這讓她心裏很不好受。
「就算使了手段,也是人家的本事!我倒希望你能學到她幾分,就不會成天被人挑唆回來鬧得家宅不寧了。今晚我歇在秦氏那,你自己仔細想想。」說罷,童蘊然拂袖而去。
徐氏一聽這話,氣得銀牙咬碎,恨恨地道,一群狐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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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杏讓貼身丫環上了藥,便揮手讓她們退了下去。她看着被紗布包着的手,怔怔出神。今天見到楊宜,給她的刺激太大了。
當年她初來到這個世界時,只是個丫環,起點雖然低些,但她相信接下來,她定然是一路順風順水往上走的。而開始的一切,也的確如她所料般發展。
到了梧桐院,她過得張揚肆意,不分場合地點地與三少爺談詩談畫談茶......也不怕得罪人。三少爺看向她的目光漸漸充滿戀慕,而且處處維護她。整個院子裏的人都知道她是三少爺的心尖兒,沒人敢得罪她。十三歲時,她順利被收房。三少爺還想將她破格升為妾室,可惜被羅氏攔下了。不過沒關係,她雖然只是個通房,卻是一個可以讓正室都避讓的通房。
她以為三少爺會一直對她痴心不改的,會一直用新奇寵溺愛慕的目光追隨她。但是她高估了三少爺對她新鮮感的保持度,同時低估了同一個院子裏那些女人的手段。以往,每當三少爺被拉走時,她就拿出一些新鮮玩意來哄他,有時是五子棋,有時是一些其他的新鮮玩意,以此來拉住他,讓他的目光專注在她身上。每當此時,那些女人,特別是羅氏,總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儘管她很努力,可三少爺正是貪花愛俏的年紀,而她,再多的底牌,也有用光的一天。三少爺漸漸被院子裏的其他女人攏了去。她現在雖然還算得寵,可已經比不得之前了。
今天見了楊宜的隱忍,她不禁反思,她之前行事,是不是有欠妥當?以楊宜如今的身份,完全可以不顧忌地將羅氏訓斥一頓,可她為什麼沒這麼做呢?胡杏深思。她不比楊宜差,可以說,她有的東西,楊宜都沒有,可如今她與自己,天差地別,又該如何解釋呢?
經過這些年這些事,她看事情的眼光已不再像以前那般膚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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