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沒有說話,任她說下去。古巫大寨的人不是傻瓜,連周凱旋都把他們說得那麼厲害。想必那個自稱為神使的老頭,一定是真的有讓他們信服的手段。
代欞抖了一抖,才說道:"我們巫蠱一道,修為好的人大有人在,但長期與毒蟲打交道對身體的傷害很大。年輕時還好,老了之後誰身體裏沒有些毛病啊。"
周凱旋接了過去,淡淡說道:"巫蠱一道,有傷天和,確實很多巫師蠱師到頭來都沒有什麼好下場的。"
"你..."代欞咬着牙,對周凱旋這樣說很不滿,但隨即忍了下來,繼續說了起來。
——就這樣下去,寨子裏的人對老頭恭敬有加,惟命是從。直到六七天前,老頭把大家召集起來,告訴大家要辟穀三天,然後大家喝過最後一碗神仙水,就可以永葆生機啦。
那個時候,村子裏的人都瘋狂了。那三天之內真的沒有人吃東西。三天之後,老頭又把大家聚集起來,每人分了一碗水。告訴我們,此乃神仙水,乃是神從那十方幻境取回來的聖水,吃了之後便可以長生不死。
"你就不怕人家下毒?"我忍不住問道。
代欞苦笑了一下,說道:"誰敢在古巫大寨里下毒?要知道我們就是玩毒的始祖!"
我只好不做聲。代欞又說道——
那不是毒藥,事實上我們之前也喝過很多次那種水。喝過之後,整個人渾身舒暢,不但筋骨舒展,就連修為都要大漲幾分。
眾人喝過之後,倒也沒有什麼不妥。老頭又把我們叫上後山祖洞裏,說長生太逆天道,吃藥後要藉助先人的福蔭才可以躲過天劫。
於是眾人按照吩咐,來到祖洞。這一站就站成了現在看到的這個樣子。
我不禁問道:"難道就沒有人發現不妥麼?沒有人反抗什麼的?"
代欞說道:"怎麼沒有,可是等發現的時候已經遲了。"
——又是一天之後,人群中有人發現了不妥,可是還有不少人堅持留在那裏。於是分成了兩派。
代欞拉着奶奶跟着走的那部分人出去山洞,卻發現只要一離開洞口那個範圍,便立刻渾身乏力,呼吸窒息,身上鑽出無數蟲子,死得異常可怕。
出去的人都死了,連代欞奶奶也不能倖免。
"那你怎麼活了下來?"周凱旋問道。
代欞說到她奶奶慘死狀,又要落淚,嗚咽着說道:"我之所以比平常人能堅持多一陣子,卻是因為這個東西。"
說完張開嘴巴,吐了一個東西放在手掌上遞到我們面前。
我停下腳步,連忙舉起電筒照過去,哎呀,只見代欞手心上赫然是一條小蜈蚣。
周凱旋卻失聲道:"本命蠱?"
代欞又把蜈蚣含入嘴裏,咽下去,才說道:"要不是我有一條本命蠱,我早就和他們一樣了。"
我不禁問道:"這裏就只有你一個人有這玩意麼?"
代欞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周凱旋卻突然激動地問道:"令尊可是蠱王代千秋?"
代欞吃驚道:"你怎麼知道家父名字?"
周凱旋這時收起了原本一副不太討好的神色,笑着對代欞說道:"本命蠱這東西絕跡久了,除了蠱王一脈,還有誰能玩得動本命蠱。"
周凱旋這一聲,其實也是等於回答我了。他無非就是說,那條小蜈蚣稀罕得很,哪裏會是人人都有的。
代欞又說道:"當時看着眾人一個個死去,我連忙爬回洞中報信。可是山洞中的人,已經是開始變成那樣子了,根本無法反抗,而且我身體開始越來越難受,只有跟着他們站在那裏才會覺得舒服一點。"
說到這裏她一聲苦笑,嘆道:"天作孽啊,沒想到我們古巫大寨以玩蠱聞名於世,到頭來卻亡於蠱下。"
我心神一凜,到底什麼人這麼狠毒,要置幾百條性命於死地呢?
這時周凱旋問道:"對了代欞。我剛才只是暫時安撫一下你身體裏的蠱,至於你能堅持到哪裏我也不知道。你可有辦法?你身上的本命蠱不能將它吞噬麼?"
代欞搖搖頭,說道:"小四還太弱了,這些天全靠它在苦苦周旋,才讓我獲得一線生機。要徹底解除的辦法,我只能出去再找。"
她口中的小四,應該就是那條小蜈蚣。
我不由得問道:"那老頭在你們身上下蠱,你們居然沒有一個人察覺?"
代欞苦笑道:"如果察覺,事情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對蠱一道,我也了解不、多無甚可問。只是突然間想到一個問題,只好又問道:"洞中那堆火是誰生起來的,燒的像是香樟木?"
代欞口口聲聲說他們在那洞裏很快就已經身體變異。顯然沒人能照顧到那堆火的!莫非是那個老頭?
代欞又是一顫,像是有點害怕,許久才說道:"我們發現異常之後,只能站在那裏等死,因為只要稍微移動腳步,身上的蠱毒就會發作。然後,就在你們剛才跳出來的地方,出來了一個怪物,是他把火生起來的。"
我心念一動,說道:"是不是一個很醜陋的的獨眼龍?"
代欞吃驚是說:"你怎麼知道?"
周凱旋已經裝酷地答道:"因為我們不久前剛剛把他送下了地獄。"
代欞沉吟了一下,說道:"他也許是和那老頭一夥的,燒香樟木是為了防止期間有蛇蟲鼠蟻來弄壞我們的身體。"
代欞說到這裏,整個事情已經很清楚了。有人不惜一切要用古巫大寨的人來養蠱。
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眼前發生的事情連結起來、好像並沒有關聯。赤霄、分屍、三具棺材、通道、乾屍、魅、三個通道口、一條小壁虎、異界生物角蛇、還有一個醜陋的獨眼龍、到現在的人皮蠱。
一切都沒有關聯。——恰巧的是,一條詭異的通道把他們連結起來了而已。
想到三個通道口,我心裏咯噔一下。我們順着左邊的通道來到這裏,那麼中間和右邊那條又會通向何處?
還有那兩扇石門——門的作用就是把裏面和外面分隔開來。那麼問題來了,哪裏是外面,哪裏是裏面?
那魅和乾屍,很明顯都是看門的角色。但他們是"看"那一邊?
如果是"看"我們進來的那一邊,那麼他們的先後順序就值得推敲了。那樣第一扇門不就成了擺設嗎?
其實順序是剛好相反,三條通道通到魅那裏,由魅把守第一扇石門。經魅過允許後,然後乾屍再打開我們所以為的第一扇石門,再然後就是通往內部了。
內部在哪裏?
——只有那個鐵鏈之下,看不到盡頭的地方。除了哪裏,已經沒有別的去處!
想打這裏我又忍不住想,如果當時和周凱旋一直沿着鐵鏈向下爬,那麼會怎麼樣呢......
就在我細細分析之時,耳邊傳來了代欞歡喜的聲音:"我們很快就可以出去啦。"
我回過神來,前面果然有了亮光,耳邊聽到了隆隆的水聲。
"我他娘的,終於出來了。"周凱旋長長地鬆了口氣。
出到洞口,連我也不由得大喊一聲,盡吐心中的鬱悶。這是半山腰上的一個峽谷,一道山泉傾瀉而下,在洞頂一塊岩石遮擋處處形成了小瀑布,然後再傾瀉下來,再在我們腳邊形成了一個小水潭。四周雜樹映翠,晚霞漫天。一派生機好氣象。
洞口就在這小瀑布水簾之後,往旁邊有幾塊石頭可以通到岸邊。
跳到岸邊,周凱旋已經哈哈大笑起來,鼻涕眼淚都出來了。我十分感慨,這次進山雖不說九死一生,卻也憋得發慌,茫然得絕望。
可是我們並沒能笑多久,就已經不約而同嘔吐起來。水潭下邊不遠處全是屍體,一具具發爛的屍體,無數白色的蛆蟲在鑽來鑽去......空氣中瀰漫着一種滲人的屍臭。
代欞握緊拳頭說道:"就在這裏,和我一起出來的人都死了。"
代欞渾身顫抖,這些人中有她相依為命的奶奶,可是她卻只能看着她死去,無能為力。我理解那種痛苦。
"代欞,我們走吧。"我只能說。
可是代欞身子卻突然一軟,癱倒在我身邊。周凱旋急叫道:"不好,她身上的蠱發作了。"
代欞臉上赤脹,喘着大氣,說道:"我不行啦...你們..走...走..."
我扶着她,一時手足無措,周凱旋已經把她額頭符紙揭下來,又貼上了一張,手上再次結起手印,按在她眉心上。
沒用,代欞的頭顱正如充氣的皮球上慢慢漲大。
"怎麼辦?怎麼辦?"我沒有對付蠱的經驗,急到開聲大叫。
周凱旋額頭冒着汗水,又接連結了幾個手印按下去。可是依然沒有作用。代欞的皮膚慢慢腫脹,充滿了血,紅得詭異。那隻頭顱還在緩緩脹大,這樣下去非會爆開不可。
周凱旋此時也找不到辦法了,眼看這個花季女孩就這樣死在我們面前,大家心裏也很不好受。
看着代欞仿佛窒息了一般,兩隻大眼睛凸顯,卻充滿了無力、恐懼和不甘。我一咬牙,要不就解脫你的痛苦吧。
PS: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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