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氣沖天 第二十二章：請為我撿骨

    站在我前面的這個小沙彌，正是禪宗大拿南華老祖。我不敢相信，卻不能不相信。——試問在這個山上，有誰敢說"只怕到我鬍子那麼長的時候，那幫老傢伙早就翹辮子了"這樣的話。

    我既震驚又激動，一句"惑從哪裏起，便從哪裏消"又使我心頭一震。再定眼一看，卻哪裏還有老祖的身影。

    "恭送老祖"，我向山上恭恭敬敬地叩了一個頭。

    可是回過神來之後，我又後悔不已。我還有那麼多問題要問，我還要問問關於神識的事情，關於赤霄的事情，關於...可是老祖已經走了。我能見他已經是幸運，再跑回求他也未必會有另外的結果。

    只怕就是這次能有幸見到，也是他要見我，而非我要見他啊。

    在下山路上，我慢慢想通了老祖的話。他說我不是真我，所以無惑。我現在之所以陷入如此的境地，又何嘗不是自己一直刻意的逃避造成的？

    回到省會，我打了個電話給周凱旋，直接說道："周凱旋，你還記得我當時給你說過的，我在山洞裏見過你屍體那件事嗎？"

    周凱旋那頭愕了一下，說道："記得啊，怎麼啦？"

    我問道："你當我騙你？"

    那頭說道："不敢。"

    我說道："如果你相信的話，帶好傢夥，來省會找我。"

    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

    我要揭開這一切，周凱旋是一個突破口。他是我認識的第一個死在那種疊屍手法下的人。而且後來居然又活生生地出現了。

    我以前刻意不去渾和這件事，想着上頭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自會去想，自會去做的。可我越逃避，陷得越深，直到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才發現我根本沒有躲開。

    周凱旋終於來了，他或許也有一股好奇心態，也想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對他說："當時千真萬確看到你被疊在一具棺材中。和張不凡一模一樣。"我把手機上的彩信拿出來給他看。

    周凱旋看見圖片囉嗦了一下，好久才說道："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我說道："殺死他們的人，和當時殺死你的人可能是同一個人。"

    周凱旋激動地糾正道："我沒死，死的那個絕對不是我。"

    我說道："我們必須回到那山洞中，看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

    周凱旋沉默了一下，說道："要是真的那麼邪門，我們兩個去，不是送羊入虎口嗎？"

    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我才一直刻意地保持距離，想遠遠地躲開。可是老祖那些話要說得直白一點，不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

    周凱旋終於同意了我的看法，簡單休整過後，兩人直奔XX市。上次我們已經來過這個地方，這次故地重臨不免心生感嘆。就在這些看似普普通通、平平靜靜的山上，發生過那麼多事，死過那麼多人！

    上次來我們還是滿懷俠氣，這次來經已物是人非。

    那山洞我記憶深刻，自然輕車熟路。當周凱旋看到那個黑黝黝的洞口時，有點心悸地問："滿兄，真的是這個山洞？"

    我點點頭。

    我們有備而來，照明工具，兵器都帶來了。剔骨刀鋒利無比，不過太短，用來打鬥太吃虧了。我在網上淘了一把戰術斧，這東西不算趁手，可看着大器，拿在手上連膽子都要大幾分。

    周凱旋自然是那把符文長劍，但他現在把劍綁在背後，手上卻拿着一個黑乎乎的玩意。看到這個玩意，我倒抽了一口冷氣。那是一把五四小鋼炮。

    我頓時感到背後涼颼颼的，說實話我不能不提防周凱旋。他手上拿劍，我自然有信心一搏。可現在他手上可是火器，被那東西打中了可是會開個大窟窿的。

    "滿兄，進去吧。"周凱旋揚了揚手上的傢伙說道。

    我只好硬着頭皮，鑽了進去。周凱旋緊緊跟在後面。我來過一次，心裏頭早有準備。倒是周凱旋，看到那會發出綠光的洞壁，驚嘆起來。

    依然是同樣的情景，洞道越來越寬闊。我心想：當時我們進入那個"廣場"後，這通道便消失了，可見已經被岩壁堵上，這次會不會是一條死道。

    正想着，只覺得腳步一空，眼前空間一亮，竟又已經來到那個"小廣場"。

    不好！我往後急退。周凱旋驚問："怎麼了？"

    我退回通道上，才說道："我們上次進來，這條通道就憑空消失了。"

    可是等了一會兒，依然沒有什麼變化。周凱旋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已經端着小鋼炮走了出去。

    我只好跟上。廣場中央依然擺着三具棺材，只是棺材前面沒有了蠟燭。周凱旋問道："就是在這裏？"

    我指着中間那具，說道："旁邊兩具是空的，屍體在中間那具。"

    周凱旋顫抖了一下，還是慢慢地走了過去。我握緊戰術斧，心都提到嗓眼上了。屍體在棺材中，沒有經過一定的歲月是不會爛盡的。棺材中的頭顱應該還可以辨認出模樣。

    不知周凱旋看見自己慘死的樣子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失控，拿起槍來亂射？

    周凱旋一隻手已經按在棺材蓋上，一聲悶喝。棺材蓋"咔嚓"一聲，應聲而開。那一刻我比周凱旋還要緊張。

    卻見周凱旋一動不動，顯然嚇呆了。我按捺不住，走上前去說道："怎麼樣，現在相信..."

    可是我沒有說下去，只見棺材裏整整齊齊碼放着一堆白骨。一陣臭味隨着棺材蓋的推開，撲面而來。

    "這個...這個..."我一時語塞。周凱旋的屍體絕對沒有可能爛得這麼快、這麼徹底！我是一個撿骨人，以我的經驗，埋在地下的屍體要五年才能有這樣的效果。那麼也就是說，棺材裏的這堆骨架，和周凱旋半條毛關係都沒有。

    周凱旋轉過頭來，我乍然一驚，不知道他會如何對我。

    沒想到此時的周凱旋，臉上掛着兩條淚痕，目光中充滿了哀傷。

    "滿兄，我信。"他嘴裏說出四個字。

    如果此時周凱旋質問我，我可以理解。他卻說：滿兄，我信。莫非是他以為我騙他，準備遷怒於我？看着他手上的小鋼炮，我毛骨悚然。

    對修者來說，火器是不入流的兵器。不過我知道只因為修者之法，一直是自古傳承下來的，不入流是因那個時代沒有火器而已，如果有，那就和那些刀劍一樣沒有分別。對人來說，那東西的殺傷力比刀劍更大，而且速度更快。要被它打個口子，身上就會出現個大窟窿，管你什麼修者，照樣死翹翹。真是防不勝防啊！

    周凱旋開口叫道："滿兄。"

    我屁眼一緊，握緊戰術斧已經準備好了反擊。

    周凱旋看了我一眼，苦笑道："滿兄，不必緊張。棺材裏的正是我。"

    "你..."我終於說不出話來，他不是在故意醞釀遷怒我前的氣氛吧？

    周凱旋說道："當我一看到這堆骨頭時，我眼前驟然出現了一幅畫面。"

    "什麼...什麼畫面？"我壓下心裏的緊張，問道。

    周凱旋唉的一聲，指着棺材說道："我看到我站在這裏，被一把小刀一段段地切下來，疊放在這裏。"

    太匪夷所思了！

    我只好大聲叫道："周凱旋，你清醒一下。"

    他一定是着了魔怔，不然怎麼會這個樣子。

    可是周凱旋幽幽說道："我沒事。雖然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是我剛才看到的，絕對不是幻覺。我甚至感到了我當時的絕望和疼痛。"

    我脫口如出："那你看清是誰在殺你？"

    周凱旋低下頭，許久說道："是我自己。"

    "什麼？"我又是一驚。——那個老太婆說的難道都是真的？真的是他自己把自己一段段切下來。

    但是一個人怎麼可以把自己肢解成那個樣子！即使你想做，你不怕疼，你不會因為流血過多提前死去，就單說你切下了自己的手後，你還拿什麼切自己的頭？

    "滿兄。"周凱旋又叫了一聲。

    我回過神來，讓他說下去。

    "出去之後，請為我撿骨！"周凱旋看着我，眼中充滿了懇求的神色。

    我再也忍不住了，問道："連你都相信你自己死了的話，那麼，現在的你是怎麼來的？"

    周凱旋愣了一下，突然驚醒過來："對了，現在的我是怎麼來的？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

    他焦急地彈跳了起來，不斷地用力拉扯自己的手腳、毛髮，口中不斷叫着：是假的，難道都是假的...

    最後停下來，怔了很久。忽然反手一抽，拔出自己的長劍，在手心一抹。鮮血就流了出來，滴在地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

    我看着眼前的周凱旋，不知道該如何阻止他這樣發瘋。我以前懷疑過他，現在看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周凱旋折騰夠了，才怔怔地蹲在地上，看着他手上流下的血液。我拋了卷紗布過去，他才回過神來。簡單地包紮了一下。

    我安慰他道："周凱旋，有些問題，我和你一樣不解。但是我們來這裏，就是為了尋找答案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