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佑錄 第十二章我不願!

    咔！咔！咔！

    天空中轟鳴雷聲不時響起，聲勢極為駭人。姬夜懷抱着邵月，駕着夢獸，向石人嶺趕去。

    石人嶺在江城東北偏北，距離江城只有半個時辰的路程，並且地勢低平。雖說坐落在落日山脈一條支脈腳下，但附近植被極少、罕有人跡，甚至一側還是坡度較陡的岩壁，留有以前帝**隊開發時修建的儲物山洞。

    石人嶺之名，源於那裏埋藏的古老石像。黑色的殘缺石像，似乎記載着些許上古的奧秘。但是帝國史冊所記載的古老帝國中，並沒有關於此種石像的記載。不多久，石像也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只要到了石人嶺，差不多就安全了。」

    姬夜開口說到，語氣中多了一絲釋懷，少了幾分災難來臨時的緊迫。

    「姬夜。」

    邵月輕聲開口，目光溫柔若水，雙手在姬夜背上滑動，寫下了兩個字。

    小心。

    「我知道的。」

    姬夜含笑點頭，不再言語。

    ……

    寒風吹卷着雪花在天空飄舞，其後驟然明滅的雷光令這天地間無形增添了幾分威嚴。整個江城在這種情況下，凝聚成一體，面對着災難，每個人都默默選擇了自己的方式來抵禦。

    但是，普通人或許只能夠祈禱，祈求神的降臨。

    江城古老的城牆上來往的陣法師行色匆匆的修建着陣法，籠罩整個江城的防禦陣法無聲無息的逐步完善着。只有當十名帝國金甲軍團二等將軍失敗後，方才開啟，為轉移人員以及物資提供兩個時辰。

    巨大的隕石，直徑從幾尺到幾十丈不等，攜帶着流光烈焰，自天外飛來。浩蕩的隕石天降持續了大半個時辰後開始稀疏，逐漸難以威脅到江城的安危。崩裂而飛的石塊堆積在綿延十幾里的城牆外竟也堆積成了一座座規模不小的石山，火焰逐漸熄滅後，將會成為江城抵抗魔獸之災的天然屏障。

    江城內，歡呼聲驟起，就連一些平日裏不苟言笑的老牌貴族也露出了笑容。

    似乎災難已經結束…但，事實確是如此嗎？

    轟！轟！轟！

    南方的天空，烏雲在雷芒的撕裂下化為烏有，粗如長龍般的金色雷光炸裂成無數或大或小的火焰墜落，金色的火焰極為絢麗，卻足以致命。

    ……

    夢獸輕盈地跳動着，踏雪後留下一朵朵梅花，寒風卷過，再無一絲痕跡。

    姬夜目光微垂，望向雙頰微紅的邵月，眼神內蘊含着些許失落。邵月此刻在姬夜懷中靜靜的望着鋪灑一地的雪花，嘴角習慣帶着一抹柔和的笑意，髮絲被風吹起，更添幾分美麗。

    雖無言來相對，但仍舊是一幅唯美的畫面。

    ……

    一路上，不時越過被雷擊引起火災的區域，姬夜兩人也是儘量消泯火焰，減小其危害。

    又過了不久，自前方順風飄來一股粗如樹幹的濃煙，風聲中夾雜着木塊的炸裂聲，更有小獸嘶啞的叫聲摻雜其中，更顯災難之沉重。

    夢獸放緩腳步，轉頭看向姬夜，瞳中滿是同情之色。姬夜嘆了口氣，閉目念動咒語。古老玄奧的語言，如一曲遠古的歌謠，音調流暢婉轉，在這天地間帶起了一陣更為凌厲的寒風，捲動着雪花，化作一條足有木桶粗細三丈長短的雪色長蛇，穿過樹林，飛入流火中。

    火光漸漸消散，可那悽厲的獸吼卻仍舊存在。夢獸向前走去，繞過樹叢，映入眼帘的慘象令人心寒。三隻血肉模糊的小獸屍體仍有鮮血流出，不遠處，幾隻小獸尚在火坑中掙扎，毛髮已盡化作灰燼，似是已處在彌留之際。

    「咴…」

    夢獸同情地叫了幾聲，驀然發現姬夜正盯着前方，目光有些呆滯。

    前方有一個深約三尺，寬約一丈的火坑，火坑底部有一塊巴掌大小的紫黑色隕石，其下一具焦黑的屍體，隕石上仍還升騰着紫色的火焰。

    「無根之火…」

    姬夜語氣生硬地開口，眼帘低垂，望向邵月。

    邵月早已陷入熟睡，臉色紅潤，帶着習慣性的笑意。雙手緊緊抱着姬夜，眉頭不知為何而微微皺起，似乎是夢見了不快的畫面。

    夢獸小心翼翼地來到隕鐵旁邊。出乎意料的是，隕石旁的溫度竟然稍稍低了一些，火焰儘管升騰，卻沒有撲面而來的炙熱。

    夢獸舉起右爪，聚攏起一股死氣，單爪一揮，一道氣旋飛出，將三隻爬到火坑邊緣的小獸救出，使其落在姬夜身前不遠處。

    略一沉思，姬夜起身跳下，自空間戒指中拿出一朵冰靈花，撕成幾瓣，分別餵給三隻小獸。低頭的一瞬間，姬夜看到了樹幹上的留言：來，戰！

    那是以某種動物的鮮血塗抹在樹幹上的字跡。回頭看着那不遠處血肉模糊卻沒有燒焦的屍體，姬夜心中驀然升騰起一股難以抑制怒意！

    「孫陽！」

    姬夜雙拳緊握，目露厲色，臉色驟然變得鐵青。伸手凝聚出幾道風刃，將血字削為粉末。

    「你竟是如此狠毒，目睹它們受火焰灼燒不出手相助也就罷了，竟還將心有善意的冰系魔獸殺死。孫陽！」

    姬夜雙拳緊握，心中的怒氣已然沖天而起。

    三隻小獸掙扎着站起，眼中流露出堅毅之色，跌跌撞撞來到姬夜身旁，伸出舌頭在姬夜手上舔了幾下來表達謝意，方才把冰靈花瓣緩緩吞食下去。

    這更加證實了姬夜的想法，姬夜低頭望去，三隻小獸雖說毛髮盡皆化作灰燼，但傷勢並不重，僅是一般的燒傷。無根之火引起的火災，與尋常的火災一般無二，唯有隕鐵上的火焰為純正的無根之火。所以這三隻小獸才能在另外三隻魔獸的庇護下存活，只是這三隻小獸沒能夠爬出火坑，另外的冰系魔獸便已被殺死。

    「唉~~」

    微微一嘆，姬夜揮手挖出一個深坑，運用風系魔法托起三隻死去的冰系魔獸的屍體，將其埋葬。

    「安息吧！」

    吞食了冰靈花瓣後，三隻小獸蹭了蹭姬夜的腳跟，在姬夜的目光中緩緩消失在東南古老的原始叢林中。

    姬夜站在火坑邊緣，目中倒映着澄澈的紫色妖火，火焰不停扭動着，如同誘惑英雄的罪愆張開的魔爪。

    心跳不自覺加快，姬夜心中不斷響起一個聲音，得到那火源，醫治邵月的傷。

    那一年，天災不斷，**不時襲來。一朵蒼青色妖蓮盛開於世人所不知的山洞裏，冰封了方圓數百丈，姬夜與邵月偷偷離開江城外出玩耍，邵月誤入冰區，****入體，雙腿失去知覺，姬夜因為有着祖父的祝福而倖免於難。治癒****只能使用溫度極高的火焰，也就是所謂的無根之火，來自域外的烈焰。

    「唔。」

    妖火無聲舞動着，在紫色與紅色間轉換，顯得詭異至極。邵月在姬夜懷中躺着，發出一絲鼻音。睫毛輕眨間，邵月睜開了雙眼。她仰起頭看見了姬夜隱藏在冷漠背後的哀傷，像是明了了什麼，別過頭去閉上雙目，冷聲說道：「我們走吧！」

    說完，身體不禁顫抖起來，兩行清淚無聲留下。

    姬夜張了張口，深深嘆了口氣，轉過身去。單手扶住一旁的樹木，精神力猛然湧出，順着手臂流入樹幹。

    蒸騰的死氣自姬夜身後升起，滾滾的生命力流轉在樹與樹之間，化作姬夜的精神力。死氣凝聚化作兩條長龍，夭矯撲向隕鐵。火光驟然一閃，然後猛的收斂，使得元素洶湧激盪起來，突破了姬夜的操控。

    姬夜身體一顫，眼中血絲密佈，絲絲血跡從七竅流出，滴落在地，滲入雪中。

    「走啊！」

    邵月流着淚淒聲吶喊，聲嘶力竭。

    山風四起，猶若低沉的悲嘯響徹在山林，念出埋葬經年的憂傷溢滿山河。

    ……

    此時此刻，楓山之上，後知後覺的江城參與宴會者，紛紛駕馬逃竄，生恐落於人後。金銀裝飾的馬車匯聚成一道洪流，湧入官道，往山下江城逃去。

    楓山之上，仍舊停留在會場的城主三子雪飛鴻嘆了口氣，仰首思量半響後，說道：「沐叔，這次的流星火雨邊緣大約正好在楓山西南不遠處，派遣城衛軍驅散馬車，使其散入山林。」

    「這…好吧！」

    被稱為沐叔的中年人略一遲疑後，點頭應許。釋放信號彈，召集城衛軍首領。

    雪飛鴻一襲白衣，腰別長劍，一聲長嘯，向江城奔去。

    ……

    「姬夜。」

    邵月面色冰冷地開口，目光冷冽，不帶一絲柔和。

    姬夜沒有應聲，轉頭看向別處，目光中藏着許多難以言明的意味。

    「我恨你。」

    邵月抬起頭，直視着姬夜側臉，淚水滑落到姬夜手上，無聲地蒸發成水汽。她目光中透露出的冰冷仿若冰原千年雪山下的寒冰，語氣中透露出無形的疏遠，如陌生一般。

    她看着他，他看着天，她泣不成聲，淚如雨下，伏倒在他懷裏，嗚咽不停。

    夜色如那空蕩的心房，難有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