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跨越的第二世界 四方浮城

    從王臣家到旅店要走半刻鐘，從旅店到城門則需一刻鐘，這是一條直道，一路過去沒有拐彎。行人匆匆忙忙，他們不願照面，晚上也基本不出門。此刻正值黃昏，白天熱鬧的場景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仿佛無盡的蕭瑟。

    三人快要掩上屋門，王臣還在裏面招手，臉上露出微笑，手在上下擺動。

    南軒桐趕緊把門合攏，長吁了一口氣，嘆道：「好死不死，愣是一出門就碰到賊窩。我的命咋就那麼慘呢？」他扯過街邊樹上的枝葉，捂住臉，口裏斷斷續續地傳出哭聲。凌思賢倒是冷靜，他時不時瞄向肖冥，心中瞭然，這事的關鍵還是肖冥，所以任憑他如何作用，無用的人還是無用，還不如省點心思，切莫太過為難自己。

    肖冥一路無言。到旅店時，他一頭栽進屋子，沒再出來過。半夜，又有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南軒桐縮在床腳，不敢入眠。大約一個小時後，他跑到凌思賢房間，讓他和他一起睡。凌思賢睡得死，南軒桐使勁推他，也沒叫醒他。南軒桐更害怕了，現在就算是個死人，也要讓他陪着自己，於是就摟着凌思賢，睜着眼睛躺了半夜，最後睡意來襲，沉沉睡去。

    凌晨時刻，四周還冷清，門外卻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凌思賢被弄醒，起身去開門。他推開南軒桐搭在他身上的腳，穿上一件衣服來到門前，輕輕打開屋門，肖冥已收拾好行李等在檐邊。見他這副樣子凌思賢倒沒表現得多驚訝，敞開大門，放他進來。

    南軒桐還在床上打滾，他側了一個身，感覺一個冰涼的東西抵在他的脖子上，他當即跳了起來，恐懼地看着凌思賢和肖冥。「你們幹什麼？殺帥哥啊！」因為昨晚太害怕，衣衫還完整地穿在他身上，現在只是頭髮有些散亂，卻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拿着匕首的凌思賢瞧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哦！我像是要殺你的人嗎？」他面無表情地凝視着他的眼睛，不像是在說笑的樣子，隨後又平淡開口道：「那我請問你，我現在可以真的殺了你嗎？」

    南軒桐被盯出了一身虛汗，他使勁擺手道：「不行！不行！」凌思賢聞言也沒再說下去，他收起手中的匕首說道：「你收拾好行李就快點出來，我和肖冥在旅店門口等你。」凌思賢轉身關上房門，留南軒桐一人在屋裏發呆。

    待他走後，南軒桐飛速地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和他們會合。他有一種感覺，如果自己再耽誤幾秒鐘，凌思賢可能真的會殺了他。

    他們在門口等他。凌思賢的臉色平靜，還幫他接過幾件衣服，他跟剛才沒多大區別，但南軒桐卻覺得渾身發寒，很自然地躲到肖冥的背後，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凌思賢本想為他失禮的舉動道歉，見南軒桐這副樣子也就沒有說話。他覺得自己雖做的極端，卻沒有過錯，一個拖後腿的人到最後只能被摒棄，何況現在生死攸關，死一些人也是合理的，他只不過再做一件能把傷害降到最低，最合理的事。

    「我們去哪兒？城門又不讓出，王臣也不願幫我們，難道真要住到老死。不，應該說是被人奪盡靈力——力竭而亡。」南軒桐伸出腦袋，對着肖冥說道。

    「不用擔心，今天是商食節，我們可以裝作商人逃出去。」凌思賢掏出腰牌給南軒桐看，而旁邊的肖冥把另一塊腰牌塞到了他手上。

    南軒桐又縮回了肖冥的身後，輕道：「你們這樣偷別人的東西，真的好無恥，但是我喜歡。」

    他把腰牌揣進兜里，一雙眼睛在四處打轉，發現沒危險，才大吼一聲：「還再等什麼，走！」他跑得比平時還快，不消一刻就到了城門口，本想立刻出示腰牌卻被肖冥阻止：「等人多一些，我們再出城，這樣更安全。」南軒桐想想這樣也對，心裏卻諷刺道，那這麼早出來幹嘛？看日出嗎？想着想着，他又狠狠地瞪了凌思賢一眼。好小子，以後千萬別落到我的手裏。

    不過，這城市的人更可謂變態中的變態，這麼反人性的地方也待得下去，還指望能用自己的健康和壽命交換東西，交換什麼啊，他們最應該交換的是他們的智商。

    南軒桐越來越激憤，眼皮也越來越重，沒過多久就枕着肖冥的肩頭睡下了。三人躲在一棵大樹下，肖冥坐在樹根處，上半身挺得筆直，他的旁邊坐着凌思賢，他身子半傾，正拾起枯枝在地上寫字。

    天際隱現一片白光，從背後打到他們身上。人漸漸多了起來，城裏最高的燈塔亮了，商食節終於來了。

    「，一個以魂換物的城市，在這裏，你可以換到你想要的任何東西，也可以付出你有的任何東西，靈魂或者生命，這只是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區別，他們前者稱為商人，後者稱為平民，商人可以隨意進出這座城市，而平民自願前來，卻永不能出城。」王臣的嘴邊有一抹無奈的笑，他拍着肖冥的肩膀，用一種近乎哭泣的聲音對肖冥說道：「肖旭，人生總是匆匆，從這裏到旅店只需半刻，從旅店到城門只消一刻，但這段距離對我們來說都太難太難。當年你的一念之仁亡了一族，如今只不過是報應。」

    王臣的聲音在肖冥的耳邊清晰，他抬頭望那座燈塔，那是捕食者出動的信號，亮卻刺眼。

    教師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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