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秀秀很快就慶幸慕余沒留下來繼續跟她說話了。
因為還沒等她決定是不是追上去問一聲,蘇邵踱着步子從外面回來了,「怎麼站在這裏發呆?趕快進去!」
「哦,是。」
水秀秀頓時覺得還是別再找慕余了,省得這位又多出些無謂的擔心。
進屋落了座,原本在屋裏的張進舉有眼色的給兩人沏了茶倒上,聞着那茶壺中裊裊飄出的花香氣,他有心磨蹭一會兒,希望水秀秀能主動跟他說兩句話,哪怕是問他吃沒吃過飯也好。
最後卻失望了,她捧着茶杯,有心事似的一直垂着頭,張進舉只得在蘇邵嚴肅的目光中灰溜溜的去院子裏了。
蘇邵沒多羅嗦直接開始上課。
識字課一直進展的很順利。
這些日子,水秀秀以驚人的速度認完了近千字,當然,其中不乏有些她原本就熟悉的。
記得前世時,日常用字大約是在三到五千,這裏應該也不會差太多。
如此,用不了多久,看懂那些她有可能接觸到的契約文書應該就不成問題了。
為了自己終於可以擺脫文盲的稱呼,她可是相當努力的,連白天去採花草的閒暇都不忘用樹枝在地上反覆寫。
事實上,凡是她認過的字,筆畫上她都已經熟悉的差不多了,寫也問題不大,只是僅限於用樹枝,上毛筆就抓瞎了!
這一點她當然不會告訴蘇邵。
儘管如此,蘇邵已經很震驚了。
然而,他仍在一點一點的加入了更多的新字教授。
他想看看,她的天賦到底有多少!
蘇邵習慣於將周圍的人或事了解到最透徹,他一向認為,只有如此,才能在某些事情發生之前做好準備,或者,在無法避免的意外發生之後如何最好的善後。
譬如,今日在學堂里發生的這個意外……
上完課,蘇邵留下了急着想走的水秀秀,他含笑望着她,連那把大鬍子都顯得格外親切,「你不打算跟我聊一聊白日裏發生了什麼事?」
「哎?啊,哈,哈哈,先生是說……」
蘇邵驟然斂了笑,「裝傻在我這裏是行不通的,你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嗎?」
水秀秀登時蔫了。
果然還是沒瞞過這狡猾的老狐狸啊!
蘇邵見她如此,心情反而好了幾分,他得意的摸了摸鬍子,吮了口茶,還露出一副「涼了也很好喝」的模樣。
水秀秀磨了磨牙,忒招人恨了,非逼她自己說嗎!
「……我錯了。」
「錯在哪兒了?」
「不知……」
蘇邵嘖嘖道,「楊誠和魏有才的坐席上那些微的異味和碎屑,只要稍微查驗便知有人動了手腳,你要做便做了,可做完竟不知抹去痕跡……」
水秀秀瞪起眼睛,有些結巴的道,「先,先生,你,難道你還特意去聞了看了?」兩個臭小子屁股坐來坐去的,不嫌髒啊!
蘇邵臉一黑。
關鍵不在這裏吧!
幸好水秀秀見他變臉,及時醒悟過來,連忙補救,「那什麼,我是說先生你真是明查秋毫,堪比清天大人,不過學生我有下情容稟!」
蘇邵的臉扭曲了一瞬,終於閉了閉眼睛,伸手拿起本書敲了下水秀秀的頭。
「適可而止!」
水秀秀扁了扁嘴,不敢再耍寶了,把那日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包括水豐英中途相助的事也一併交待了。
「……我的手和肩膀如今還疼呢!只是不想被憑白欺負了,所以才用法子讓他們也難受一回。只是我沒料到他們會去拿水豐強出氣,結果變成那個樣子。先生,我錯了。」
錯認的真心,蘇邵自然聽得出來。
他點了點頭,算是不再怪她了。
其實原本也不是要責備她。
水秀秀年紀雖小,做事大都有分寸,便是嬉鬧也不過火。除了之前對慕余讓他略有不放心,其他還真挑不出多少毛病來。
他不過是借這次的事提醒她,做事不能顧首不顧尾。
不過,他雖料到她會這麼做必有緣故,卻不想其中還牽扯到了旁的人。
水豐英嗎……
只沉吟了片刻,他就想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了。
想起慕余在門口的那句話,蘇邵沒什麼怒意的輕哼了一聲,兩人剛在村外切磋功夫回來,不過前後腳,那小子明擺着是說給他聽的,算他有心。雖不曉得他是如何得知詳細,但,他都看明白的事,難道自己會看不明白?
蘇邵本就出身大家,那些彎彎繞繞的心計他自小看得多了,之後家敗逃難做了幕僚又上了戰場當了軍師,可以說是從小詭計跳脫出來,參與的都是大陰謀。別說玩弄小伎倆的水豐英了,便是水秀秀這個活了兩輩子的也大有不如!
他暗嘆着看向似乎有所查覺,卻沒完全想明白的小丫頭,沉了口吻叮囑道,「那水豐英應是別有所圖,水豐強在學堂的所為,他未必不知,你心裏須有數。」
水秀秀默然了。
她剛剛想過這個可能,但又覺得不至於……可蘇邵既然這麼說了,就應該沒錯。
不知不覺間,她其實已是信任面前這個男人了。
真正的關心,即便嘴上抗拒,但心卻是會自己辨別。
水秀秀從來對此都沒有抵抗。
一如許氏,一如蘇邵。
她仰頭略有些困惑的道,「先生,難道水豐英是想娶我?還是更不堪,想從我這裏占什麼便宜?」
蘇邵嘴角抽了一下。
「秀秀,你是姑娘家,說話不可如此無遮攔!」
水秀秀眨了眨眼,臉上帶出幾分可憐巴巴的模樣,「我只跟我娘和先生才這麼說,也不行嗎?」
蘇邵暗自吁了口氣,奇妙的跟許氏某一刻的心情同步了。
真拿她沒辦法!
他清了清嗓子,不再提這茬兒了,轉而道,「他施出這種手段,又毫不避諱與你相處,想來多半是前者。雖不清楚他為何要如此,但有一樁卻很明白,他絕非真正心悅你之人!」
那肯定的!
水秀秀輕點下頭。
真正喜歡一個人的心情,她懂。
水豐英若是真心,根本不會用那種方法,他會不知道事情被人看到與她名聲有損?又在她狼狽受傷之後才出現……
那不是喜歡,只是在刷好感度罷了。
「唉!」才小學生的年紀就要操心婚姻大事,這個時代的人真心不容易。難怪古人對婚姻的態度是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沒道理的。十幾歲的孩子能指望她自己挑個多合適的?所以說,還得人生經驗豐富的父母來做主比較靠譜!
蘇邵見她一本正經的嘆氣,忍不住伸手扯她的小丫髻。
「不過些許小事,也值當得愁眉不展?沒出息!」
水秀秀正出神,揮了揮手,順嘴道,「不是為那個,我是覺得自己運氣不好,沒遇到個好爹。若是我爹跟你似的,水豐英哪敢如此孟浪的跟着我,匕首都不用,光是用眼睛瞪就能嚇跑他!」
她可是見過蘇先生在學裏訓人時的威風,聲調不帶高一分的,單是眼風掃過,便能讓那些小屁孩們縮着頭恨不能當自己不存在!她要是有這麼個爹,得省多少心啊!哪像現在,對那水豐英硬都硬不得,對方不過是欺她家沒個能撐起來的男人!
殊不知她這麼無心一說,倒讓蘇邵心酸的無以復加。
若她真的是阿嬌,全因自己照顧不周才使她不得不寄養在如此人家,小小年紀便飽受苦楚,他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伸出大手輕覆上她的頭頂,對上她一雙驚訝的眸子,蘇邵低低的道,「既然你如此盛讚,那我便試試看,瞪眼睛將他嚇跑……」
那天放課,蘇邵親自送水秀秀回學堂。
兩人雖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但卻比往常都來得親近。
水秀秀抿着唇笑眯眯的。
身體變成了小蘿莉,貌似心理也跟着變小了似的,對眼前這個男人如父親般的關愛,她着實覺得很是享受。
重生一回,不僅性命得以延續,且彌補了上輩子親情上的缺失。
上天終究是厚待她的!
好心情一直持續到隔天的一大早。
然而在重重的敲門聲中,一臉愁容的許耀庭扶着位年紀不小的滿面怨氣的婦人登堂入室時,水秀秀的頭開始疼了……
這日的天空充滿陰霾,象是在預示着不平靜的時刻已經到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378s 3.953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