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勸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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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宮的侍婢與執事太監,盡數跪倒在宮殿正門外。
如玥的軟轎只能停在院落一角,想往前多走兩步,也是擁堵的不行。該不會連下院燒火的粗使宮人都趕了出來吧?如玥暗暗的想,不覺想笑出聲來。
可所有的喜悅轉瞬間都化成了悲戚與焦慮,如玥猶如一陣清風似的,盈盈走進了正殿。
「你是不是想存心氣死我,啊?太上皇病中,卻還健在呢!你竟然一夜之間,置辦了幾車的白綾運送進宮來,是存想咒太上皇歸天麼?今兒是什麼日子,嘉慶元年正月初一啊!你竟然沒有頭腦至此,犯渾到這樣的程度,幾車幾車的往宮裏運那些東西讓人忌諱!
是要昭告全天下的人,朕迫不及待要執政了麼?迫不及待的盼着朕的皇阿瑪去賓天麼?是要讓全天下的人看朕的笑話麼?還是要朕千百年背負不孝的罵名,遭人唾棄戳朕的脊梁骨麼!」
皇帝的聲音威嚴的唬人,且帶着歇斯底里的怨恨。如玥本是想過皇上會震怒,卻不曾想到他會氣急敗壞成這個樣子。
若是在別的時候,實在沒有必要頂着風勸和,退出來也就退出來了。可今日,偏得如玥勸解皇上不可,若非如此,皇貴妃怎麼會對她忌憚更多一些,想要過上安穩日子,少不得要多花些功夫了!
「皇上,皇上,臣妾當真不是這個心思。皇上,您相信臣妾吧……皇上。是內務府的奴才們,說宮裏的白綾不足,臣妾不過是想……以備不時只需罷了。皇上,就算臣妾辦得不妥,也是臣妾沒有選對時候,絕無半點不敬之心,更不會陷皇上於不義啊。
臣妾心裏,滿滿都是對皇上您的愛慕。事無巨細,總想着能為皇上辦好,可臣妾真是一時犯了糊塗啊。皇上,您就相信臣妾吧……皇上……」睿澄哭的撕心裂肺,一顆心不住的顫抖,仿佛生與死均在皇上的一念之間。
如玥看見她伏倒在地,雙手緊緊保住皇上龍靴,撕心裂肺哀嚎的樣子,心裏痛快的不行。倘若皇后娘娘要是看見了,也會高興吧?只是現在還不是該高興的時候,不趁着皇貴妃垂死掙扎之際踩上兩腳,可是真要對不住先皇后昔日的幫扶了。
「皇上息怒啊。」如玥的聲音柔婉,且帶着深深的心痛。「臣妾本不該進來,可全因心系皇上龍體,才不得已求了常公公,讓如玥進來。」
皇帝沒有回身看上如玥一眼,只是語氣中的怒意,顯然消退了些:「這個時候你來,朕也沒有心情於你說話。姑且先回去吧!」
如玥聽了皇上的話,並沒有退下。反而上前一步,跪倒在皇貴妃的身側:「臣妾前來,本是為皇上的龍體憂心。可剛才聽了皇貴妃的話,心頭也是感慨萬千。」
皇帝不待如玥把話說完,冷聲道:「你是要為這個沒有心肝的罪婦求情麼?別白白枉費了朕對你的一番心意。」
這話說的頗為嚴重,如玥幾乎是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原來皇上的愛,說給就給。若是不想給了,竟然還能收回去!當然,如玥也知道這是皇上的氣話,可就衝着這份薄情,還是讓如玥傷了心。
側首對上皇貴妃譏諷的雙眸,如玥格外的不服氣。索性將心一橫,迎上了皇上森冷的帝王氣:「臣妾不敢替皇貴妃求情,臣妾不過是再替皇上寬心罷了。即便皇上不讓臣妾說,臣妾也不得不將憋在心底的話說出來。
內務府的公公辦事不利,才將沒有白綾一事知會了皇貴妃意圖補救。而皇貴妃娘娘也是本着為皇上分憂的心意,才會這樣耐不住性子急着運這些布匹進宮。姑且擱下白綾的白字不談,那幾車,不過也就是皇宮日常開銷的布匹罷了。
除了親自督辦布匹的公公,又有誰能瞧出內里的不同來呢!即便有人質疑,誰又扯開了裹着白綾的厚布看過?可是有證有據來指責皇貴妃娘娘辦事不利麼?」
如玥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柔和,像是娓娓道來說着故事一般,讓聽着故事的人心平氣順。皇帝臉上的神色稍霽,鐵青的臉色也看着柔和了許多。
睿澄仿佛看見了一絲曙光,忙解釋道:「臣妾不敢張揚此時,是吩咐了小旦子親自去辦的。小旦子是臣妾身邊最可靠的人了,必然不會走漏半點風聲,如今除了皇上與如貴人、常公公和小旦子之外,再無人知曉臣妾運送進宮的是何布匹,絕不會有損皇家的威嚴。」
「方才皇貴妃說,心裏滿滿是對皇上的愛慕,才會這樣心急操辦此事。這一點臣妾是最能理解的了。」如玥垂淚,語調也變得綿軟如絮,輕柔的飄灑在皇上的心田。「臣妾自入宮那一日,就以皇上為天。相信後宮裏所有的妃嬪亦都如此。
皇上您喜悅,臣妾等便如沐春風。反之,皇上您日夜不寧,臣妾等便如坐針氈。旁人看着臣妾等好似錦衣玉食,衣食無憂,其實最苦的莫過於期盼着皇上能來,時不時的陪我們說說話也就是了。」如玥仰起頭,飽含着淚水的雙眼柔情無限。
皇帝只看了她一眼,便觸動了情腸:「朕,今日莽撞了。只聽了個音兒,便興沖沖的來景仁宮問罪了。」
這話睿澄聽着糊塗,聽了個音兒,聽了誰的音兒。又是怎麼說的,怎的幾句話就惹的皇上暴跳如雷?
當然這個當口上,她也無暇多想。只得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繼續淒淒婉婉的哭。
如玥忙替皇上找了台階下:「也是後宮瑣事繁多,又在新年事兒多的時候。皇貴妃一雙手周全不到也是有的。而如玥人微言輕,幫襯不上什麼忙,才使得皇上憂心了太上皇的龍體不說,還要為後宮的細碎事兒煩擾。」
「起來吧。」皇帝伸手,對如玥虛扶了一把:「朕這些日子心浮氣躁,難免口不擇言,方才說了那樣的重話,如玥你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怨懟朕。」
「如玥不敢。」說這話,如玥淡然一笑,淚水還沒有拭去,卻竟然能笑得這樣好看。當真是一副梨花帶雨的圖畫,皇帝心疼的為如玥抹去了淚珠子,自己心裏也略微鬆動了些。
既然事情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就好,能挽回總比處置了皇貴妃少費些力氣。這樣想着,皇帝便對睿澄道:「即便是這件事沒有鬧得人盡皆知,你也是犯了打錯。朕念在你是一片好心,就暫且不提此事。」
「謝皇上,謝皇上……」睿澄如獲大赦,心裏卻一點也不感激如玥。說不定此事,根本就是她叢中安排的,這會兒又在這裏充當好人。
「謝朕就不必了,若非如貴人冒險為你求情,只怕朕這會兒早已廢了你去冷宮,與瓜爾佳氏作伴了。」皇帝半玩笑半認真的口吻,無疑又給了皇貴妃當頭一棒。「要謝,你就好好謝謝如玥吧。」
「是。」睿澄面露感激,對如玥道:「多謝妹妹為我求情。」
「娘娘快快請起。」如玥彎下身子,雙手將皇貴妃托起。
只聽皇帝又道:「如玥入宮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既然睿澄你一個人力有不逮,往後就讓如玥跟着你好好學學打理後宮事務也就是了。誠妃雖然位份高,朕看也是個不頂事兒的,倒不如如玥伶俐,你就好好幫襯着她熟悉各項事宜,往後她也能幫襯上你。」
是分權麼?睿澄的腦子嗡嗡的想着,若是方才還看不透,此時再沒有半點疑惑了。今日景仁宮的事兒,必然是如玥一個人的傑作。
要她辦了這件錯事兒,再來替她解圍,一來一回,充當了好人不說,且還分走了自己手裏的實權。
好一個鈕鈷祿如玥,睿澄恨不得撲上去掐到她斷氣才解氣。
「謝皇上。」如玥難得欣慰的一笑:「皇上這樣看重臣妾,臣妾必然會好好跟着娘娘用心學。不讓皇上失望。」
「唔!」皇帝長長出了一口氣,才道:「朕也該回養心殿了,那幾車……你們妥善處置好。朕不想聽見一言半語。」
「是。」睿澄與如玥難得的齊心齊口,又一併福身:「臣妾恭送皇上。」
皇上前腳才走出景仁宮,睿澄緊跟着一個巴掌就甩了過來。索性如玥早就料到她有此一招,輕而易舉就閃避開了:「娘娘方才哭的那樣歇斯底里,怎麼這般快就回復了力氣?如玥是娘娘的救命恩人,您就是這樣報恩的麼?」
「救命恩人,呸!」睿澄氣急了,也顧不得什麼儀態:「若不是你放出的風聲,我會巴巴的置辦這麼些白綾運回宮來麼?是你把我害成這個樣子,索性還讓我謝你報答你不成?」
「沒有我,皇貴妃娘娘就該去冷宮和瓜爾佳氏作伴了。現在有我在身邊,您才能高枕無憂的當你的皇貴妃,怎麼不該謝我呢!」如玥玩味兒一笑,眼中的輕蔑之意只增不減。
氣的睿澄險些閉過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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