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敲山震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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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玥嗅了嗅內寢的香氣,雖已入秋了,可天氣燥熱並不適合焚香。 很明顯瑩嬪燃的是令人心平氣順的檀香,可見困擾着她的煩惱事兒一點也不算少。
若在平時倒也罷了,偏是此刻如玥心存惱意,再怎麼嗅着這裊裊的檀香都覺得沉不住氣。眼前的瑩嬪宜喜宜嗔,怎麼看都是絕色的美人兒,可怎麼看也都似一根芒刺,扎在如玥十指連心的掌上,難受的感覺可想而知。
輕輕闔上雙眼,凝神靜氣,如玥儘量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急躁。「娘娘既然想安心,必然是有不安之事了。其實,若要自己安心,別生出那麼多事端來不就好了,何必費這功夫!且說聞着檀香就能澄淨心靈麼,瑩嬪娘娘不會當真以為放下屠刀真能立地成佛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瑩嬪死死攥着水衣的下擺,強忍難受。以至於原本柔滑的衣料,儘是細皺,看上去就好似瑩嬪千迴百轉的心思一樣,拐來拐去也理不清頭緒。
「龍眼。」如玥露出一個無比歡快的微笑,目光里的奚落之意險些將瑩嬪淹沒。豈知瑩嬪一點也不驚訝,似乎早就料到如玥是故意為之了。「如貴人身邊的襲兒姑姑,可真是幫了你大忙啊!就連我不愛吃龍眼這一類的小事兒,她竟也記掛在心裏。說到底你我都曾經是跟過先皇后的人,何以非要處處與我為敵你才痛快呢?」
瑩嬪自然不知道內里究竟,其實此事卻是芸常在向如玥透露的。
但她的話總歸也沒有說錯啊,若非如玥身邊有襲兒提點,又怎麼會知道她與鎮寧的陳年舊事了。
這樣算來,瑩嬪還是輸在防不勝防。
「不是我要於你為敵,娘娘這話未免也太抬舉臣妾了。」笑里凝結着三份險意,如玥淡然問道:「當日要我在承乾宮研習推拿之術時,娘娘您可想過有朝一日會受盡我的奚落?」
「那就是存心報復嘍?」沁瑩無謂一笑:「這宮裏誰又沒吃過誰的虧,區區小事而已,如貴人未免也看得太重了些吧!」
「是,我的確沒有瑩嬪娘娘的胸懷。且我鈕鈷祿如玥還是個睚眥必報之人,娘娘現在這麼說,莫不是怕了?」如玥並不因為她的揶揄而氣惱,反而心中舒暢了不少。
瑩嬪越是無謂,就越是放不開。就如同她能讓鎮寧護送她出宮一樣,表面上是捨得他犯險的,可內里實在又惶恐旁人知曉此事。
如玥大膽的邁進一步,停在瑩嬪的臥榻邊,稍微一用力一把扯開了瑩嬪胸前的水衣。
「你發什麼瘋?」瑩嬪一把推開如玥的手,儘管是馬上就遮擋好了身子,如玥還是看得一清二楚,那如雪的肌膚上密密麻麻竟權勢又紅又小的圓點,直看得人頭皮發麻。
「娘娘既然知曉那些膳食是從我永壽宮出來的,又知曉襲兒姑姑可能知道你對龍眼過敏的事,何以還要吃?」如玥倒是奇怪了。」難不成娘娘你是為了試探如玥不成?看看我究竟是好心,還是擺明了非要針對你?」
沁瑩憤恨的瞪着如玥,當真是不明白了,自己一忍再忍一讓再讓,何以她還要這樣咄咄逼人。更何況她不是先皇后昔日扶植的人麼,既然如此,為何一定要揪着自己不放呢!
好歹她自己也跟在先皇后身側這麼些年了,先皇后想護着誰難道她會看不出來?
忽然心底緩緩升起一股悲涼,那是旁人看不穿的情愫。若非喜塔臘氏的逼迫,自己又怎麼會入府陪伴當時的嘉親王呢!
一切都好像不受控制一樣,命運的唆使也好,時間的洗禮也罷,總歸自己是當朝皇帝的瑩嬪,再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侯佳沁瑩了……
「不過是我沒有小心提防罷了,這點小事兒也值得如貴人你如此得意?」瑩嬪凜起遠山黛的眉峰,看上去人也冷冰冰的。
如玥垂首暗笑,仰起頭時卻是一臉的難以置信:「瑩嬪娘娘在王府中服侍皇上多年,一入宮就被冊封為嬪位。也曾為皇上誕育過公主,又更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風華絕代。何以還會因為不謹慎而誤中副車。」
瑩嬪正想着辯駁什麼,如玥卻一把按住想要起身的瑩嬪,接着道:「連娘娘也有防不勝防的時候,可見後宮裏從來沒有簡單之事,也從來沒有旁人不知曉的事兒。當真以為紙能包住火麼?不過是有些人蠢鈍不堪掩耳盜鈴罷了。」
「鈕鈷祿如玥,你到底想說什麼?我不去理你,已經是萬幸了。你竟然還敢在膳食里擱進桂圓害我起疹子不說,還在我承乾宮裏指手畫腳,真當我治不了你麼?」瑩嬪狠狠打掉如玥壓在她肩上的手。「可別忘了,正如你所言,你到底是貴人的身份,我可是嬪位。這樣以下犯上就是僭越,別怪我稟明皇上治罪於你。」
「哦?」如玥笑着掩住了口鼻:「那敢問瑩嬪娘娘,夥同皇貴妃身旁的瓜爾佳常在盜取匕首,栽贓陷害皇貴妃娘娘行兇算不算僭越呢?」
「你說什麼?」瑩嬪驚的整個人跳了起來:「你怎麼會知曉?」
如玥還未接着說下去,瑩嬪卻沉不住氣追問道:「可是茉兒那賤婢走漏了風聲?哼,我就知道,賣主求榮的東西什麼時候也是靠不住的。」
「哼!」如玥的凌厲因為瑩嬪的這一句話,猛然乍現。「背主求榮的東西的確靠不住,娘娘說的真好。」
「你想幹嘛?」瑩嬪從未見過誰,用這種氣勢向自己壓過來。「鈕鈷祿如玥,你瘋了麼?」
如玥伸手,一把鉗住瑩嬪的下顎,迫使她仰起頭目光與自己對視:「我不管你當初為何入府,也不管你是不是還顧念昔日與皇后娘娘的情分,與鎮寧的情分,總歸我答應了皇后娘娘要護着她的二阿哥,護着她的幼弟鎮寧,倘若這兩個人因為你而受到分毫的損傷,別怪我不講情面。」
沁瑩總算聽明白了,卻沒有生氣。只覺得兩頰疼痛的似要斷裂開一樣,生生掰開了如玥的手。「你喜歡上他了吧!」
「什麼?」如玥才斂住奪人的氣勢,被瑩嬪這突如其來的一問,懵住了心。
「鎮寧好歹也是御前侍衛,又是喜塔臘氏族的美男子。自然器宇軒昂,英偉不凡,難得你會動心思。只不過,照這麼看來,紙包不住的那團火,在你心裏卻不在我宮裏。自己都沒有收起狐狸尾巴,還跑到我這裏叫囂。還真當誰都是蠢材看不出你那點兒小心思麼?」
如玥被她問住了,心裏也犯起了迷糊。
那一日儲秀宮裏,自己氣的拂袖而去,只因為鎮寧一句護着瑩嬪的話。在此之前,順貞門與玉漱姐姐針鋒相對也好,在景仁宮遭蜈蚣襲芩兒從軟轎上跌落,但凡是她需要的時候,鎮寧總是最及時的出現、關懷、幫襯,難道自己真的因為感激而對他傾心了麼?
這些事如同剪影一樣,一幕幕浮現在如玥的腦海中。然而她總算是經歷過大場面的,這點心虛又豈能輕易的暴露在人前。
如玥忽然明澈的微笑,這樣美又是這樣的輕柔。
看得瑩嬪微微發愣,不滿道:「你笑什麼?」
「你當我是你麼?你和鎮寧的前塵往事我不想知道。只是,誰幫襯你出宮,誰把你從如同冷宮的承乾宮裏救出來送去熱河重獲聖寵的,你比我更清楚。」如玥的聲音平穩緩慢,給了瑩嬪充分的時間聽個明白。
「你……」瑩嬪當真是恨惱的不行:「你是故意來拆台的吧?今日一再的揭穿我,你究竟想幹什麼?」
「敲山震虎。」如玥目光坦然,言談舉止猶如高高在上的嫦娥,讓人眼前一亮,卻有觸摸不得。
「什麼?」這次輪到瑩嬪不明所以了。
「放眼後宮,如今能博得皇上恩寵的幾人,無外乎你我。皇貴妃一人獨大,權勢在手,若是你不安分這個時候生出事端,連累了旁人替你受罪,可別怪我不客氣。」如玥不預備在與她兜圈子,說了這好一會兒的話自己也覺得累了。
遂道:「既然你病着,就好好多病上幾天。韜光養晦,也省的旁人掀翻你表面上的光鮮亮麗,看出內里不光彩的究竟。瑩嬪娘娘,您覺得臣妾的話有道理麼!」
沁瑩好似含着黃連,只覺得苦澀滿口:「恩寵之事,從來都是此消彼長。你要我不與你為難,又要我韜光養晦,分明是想趁機一人獨大。當我看不出來麼?不過你也放心,起碼有一點咱們是一致的,不該受累的人,無論何時都不能輕易連累了去。」
「好。」如玥滿意笑道:「總算我今天沒有白來這承乾宮。娘娘既然答應了如玥,如玥就會好好放在心裏。倘若有人做不到,別怪我不講情面。」
言罷,如玥扔了一個大紙包丟在瑩嬪床頭:「這是曬乾的龍眼肉,夠你吃上好長時間了。這幾個月,無比請瑩嬪細細品味,龍眼這東西,滋陰潤膚是最好不過了。」
沁瑩張了張嘴,口舌麻木的說不出話來。她何曾想過,這個如貴人竟然對她的計謀一清二楚,若是硬碰硬只怕也占不到便宜。儘管心存不甘,眼下也唯有先按她的話來辦了。
可堂堂的嬪位,要聽從一個貴人的唆擺,讓她情何以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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