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不祥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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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冬,夜來的風就特別涼。 如玥蜷縮在百鳥朝凰的紅木床榻上,豎着耳朵聽嘯嘯的風過。好似偌大的永壽宮更空蕩了些,來來回回也唯有風經過留下的回音。
如玥聽風聲入神,床邊的銅爐燃着的瑞炭忽然「吡呲」作響,驚了心。那種滋味很難受,除了心不受控制的亂跳,就只剩下畏懼,莫名其妙的畏懼。
「沛雙,什麼時辰了?」如玥支撐着身子起來,迫使自己不要胡思亂想。涼意迅速由脖頸蔓延開來,直通入心底。耳房傳來沛雙迷迷濛蒙的聲音:「小姐您醒了,這會兒才二更天……」
「哦!」如玥透着窗紙隱約感覺窗外還是漆黑的一片,聽見耳房有響動,必然是沛雙起身了。「行了,天冷,你不必過來。我再睡會兒。」
儘管如玥這麼說,沛雙還是推門走了進來:「小姐,您是不是睡不着啊?」門一推開,一股寒涼的冷風就灌了進來,如玥緊忙將身子裹進被子裏,嚴嚴實實的不露一絲縫隙。「沛雙,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總歸心裏不踏實。」
沛雙走上前來,瞧了瞧銅爐里的瑞炭:「這瑞炭只怕是咱們宮裏最好的炭了,渾身青色,堅硬如鐵,經久耐燃,每條足足可燒十日。且燃燒時有光而無焰,一點煙子也沒有不嗆人。隋時還是西涼國進貢的寶貝呢,可不是雪炭、銀炭能媲美的呢!
雖說這會兒子咱們大清也能制了,但製成過程講究所得數量又不多,擱在宮裏依然金貴,除了皇上皇后宮裏,也就貴妃、瑩嬪還有咱們宮裏有。」
「那又如何?你也說了,皇上皇后,貴妃瑩嬪宮裏都有,也不見得就是多稀罕的物件,左不過是用來取暖罷了。況且皇上能賞了咱們永壽宮,未必就不能賞了旁的宮裏。無非都是用,只是用的人不同而已。」如玥也不知哪裏委屈,憋了一肚子似的難受。
沛雙本意是想讓如玥開心,誰知竟惹得她不高興了。「小姐……你是怎麼了?」沛雙索性蹲在如玥身邊,兩隻眼睛撲閃撲閃的十分憐人:「是不是沛雙說錯話了,惹你難受了?」
「不是你說錯話了,而是我心裏堵得慌。」如玥說這話,淚水順着眼尾往下淌。「以前的鈕鈷祿如玥,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會唉聲嘆氣。再困難也好,總歸有解決的辦法。可是現在卻不同了。」
「沒有什麼不同,小姐依然是小姐。在沛雙心裏,你永遠是主子是最重要的人。」沛雙伸出手,輕輕拭去如玥的淚水,卻是怎麼也擦不乾淨似的。
「其實你不必安慰我,經歷不過幾個月的宮廷生活,什麼也該看透了。你又何嘗沒有變呢?」如玥哀痛惋惜:「就拿上次承乾宮的綠菊里埋了蜈蚣那件事來說,你我都清楚的知道真相。
可貴妃隨意交了人出去,只說奴才是不滿主子苛責,故意弄些毒蟲進去咬壞罕見花品泄憤。這樣的無稽之談,皇上也相信了。依照你往常的性子,必然是不肯了事的。可還是與我一樣,除了選擇沉默,就再無其他的辦法了……」
如玥覺得心中愧對沛雙,她們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
記得五歲那一年,如玥看過了一場大戲,就非要嚷着吵着要學功夫。阿瑪心疼她是女兒身,不肯允諾。就想了折中的法子,請人日日來交小丫頭沛雙習武,如玥只在一旁看着權當過癮。
沛雙是孤兒,很小就跟嬤嬤進府陪伴如玥。小小的人志氣很高,硬是堅持學了下來。這一學,就是十年。而主事府為沛雙請的師傅,也從一般的腿腳師傅換成真材實料的行尊。本是一句玩笑的話,卻讓沛雙歷盡磨練。
好在這一切的功夫都沒有白費,如今的沛雙再也不是十年前那個懵懵懂懂的小丫頭了。她是如玥身邊最能信任的人,也是如玥的知己,更似親姊妹。
其實很多次,如玥看她受苦,練功累的渾身酸痛都忍不住勸她放棄。可是沛雙卻說,有了開始就不能輕易結束。更何況自己還要練好功夫,保護小姐。
每每想到這些,如玥就覺得很感動,情不自禁的撫了撫沛雙的臉頰。「其實你與我,都是執拗的人。一旦決定了自己要走的路,就不會輕易回頭。只是難為了你,這樣忍氣吞聲。」
「小姐怎麼說這樣見外的話。您是老爺疼惜金枝玉葉,您都忍得,沛雙有何忍不得。更何況,奴婢也看明白了,這後宮之中若想活命,僅僅靠會功夫根本是枉然。要想活命,就一定要懂得隱忍,懂得看準時機,懂得在別人下手之前就料中先機。實在料不中,也要在危難之時隨機應變,以求全身而退。」沛雙一席話說的格外慷慨,許是心中真的有了打算。
如玥沉默了片刻,才幽幽開口:「你說的對,我也都明白。可是心裏仍然彆扭。」
「若說以前入宮,是為了情愛,為了真心。那么小姐您現在身在四面紅牆之中,就該為了活命,為了權勢。」沛雙的話說的很重,猶如錐子刺進如玥的心。
「你是說,要我也向她們那樣……」如玥的話還沒有說完,沛雙輕輕抵上了她的口:「小姐,你聽,宮外似有人在哭。」
如玥靜下心來,好似隱隱約約聽見女子抽泣的聲音。再細細聽來,又似風聲而已。聽來聽去,也終究弄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我乏了。」如玥平躺在臥榻上,目光里含了一縷乏味。
「小姐,你還是再睡會兒吧。明日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兒,況且二皇子婚期降至,婚事千頭萬緒。皇后娘娘信任託付,您總是要勞心勞力的。不養足精神怎麼行?」
像小時候那樣,如玥仰起頭任由沛雙將自己的棉被蓋好,這才滿意笑道:「有勞沛雙姑娘。」沛雙撲哧笑道:「小姐,還是這樣的時候最溫馨。快睡吧。」
輕輕「嗯」了一聲,如玥緩緩閉上眼睛。沛雙輕柔的停在宮燈處,將燈調暗了些。回首看如玥,她的睫毛微微閃動,想來是一時間難以安眠,沛雙的心緒也微微不寧。
黎明時分天擦亮,沛雙起身想着熬一碗紫米粥給小姐,暖暖胃也總歸是好的。卻見小勇子沒頭沒腦的由小廚房躥了出來,沛雙起先未及看清楚人。還以為是哪個大膽包天的意圖為禍,一把就扭住了人。
「哎呦,我的姑奶奶,您饒了我吧。」小勇子看清了沛雙,吃痛告饒道。
「是你呀,今兒不是樂喜兒當值麼?你這一大清早的,怎麼從小廚房鑽出來?」縱然知道小勇子是跟着樂喜兒當差的,沛雙還是不放心。
「奴才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沛雙姑娘您還是自己去瞧瞧吧。」小勇子有些害怕,聲音也顫抖了幾分:「奴才正想着怎麼去回樂喜兒公公呢。好在這會兒有姑娘替我作證了。」
沛雙緩身走了進去,一股酸臭的味道撲面而來,直嗆得她險些連隔夜飯都吐了出來。這果真是奇怪了,入了冬,天氣就涼了。慢說食物不易腐壞,就是隔上三五七天,也不可能這樣難聞啊。
小勇子跟在沛雙身後,沉着嗓音問道:「姑姑可聞到什麼了。」沛雙聽他說話這樣小心,反而有些不高興:「你這是怕什麼呢?收起你那猥瑣樣子,也不怕給小主瞧見了賞你一頓鞭子。」
「我的好姐姐,好姑姑,您就饒了我吧。」小勇子壯着膽子,伸手指了指灶頭邊的柴垛:「那裏似躺着一個人……奴才被絆了腳,沒看真亮。」
「一個人?」沛雙一個激靈,莫不是誰死在了那裏吧。「本姑娘非要看看是誰裝神做鬼。去,拿火把來。」
沛雙一聲令下,小勇子也不敢耽擱,連忙抽了一根沁過黃油的木材掏出火摺子點燃,顫抖着手握着火把隨着沛雙走了過去。
倒真是一個人倒在地上,沛雙細細一看,竟然是小廚房料理膳食的紫菱。「這是怎麼了?小勇子,照近一點。」沛雙連忙俯下身子,見紫菱滿嘴白沫,身邊更是一大灘污穢之物,酸臭的氣味正是從這裏散發出來的。
沛雙將手擱在紫菱鼻前,探了探:「沒氣息了。」小勇子慌得不行:「人死在咱們小廚房裏了,這可怎麼是好?」
「先別慌,你也說了,人都已經死了。再不好也只能不好了。」沛雙定了心神,道:「你先去請石御醫來,確診紫菱是何故致命。我自去稟告小姐,也好讓她早作安排。」嘴上是這麼說,可沛雙心裏也不得不嘀咕,好端端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這未免也太奇怪了。
且看她那個樣子,似中毒身亡。倘若小廚房的食物里當真讓人下毒了,那本意是……
沛雙不敢再想下去,忙三火四的趕去內寢喚醒如玥。「小姐,小廚房出事了。」
如玥昨晚沒睡好,這會兒醒來頭沉得很,只是沛雙的話猶如一盆涼水衝下來,驚了的如玥困意全消:「出了何事?」
「紫菱倒在了爐灶。」一大清早就說這樣的不吉利的事,沛雙還是刻意避開了「死、歿」一類的字眼。
「看來是有人想在二皇子婚前擾事了。」如玥的眼底有些青黑色,面容憔悴,目光卻沉穩鎮定:「去知會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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