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圖的父親是一個時代的傳奇,更是一個時代的噩夢,以至於過去十餘年,人們還是對他的名字諱莫如深。
鄒紫韻接着道:「按下林遠圖的身世不說。三年前,混瞳人將我踞虎城圍得水泄不通,勢要一舉拿下,可這林遠圖僅一句話便讓他們退了兵,你們且說說,這是何道理?」
眾人都是一愣,林遠圖到底跟混瞳人有過什麼約定?這件事一直困擾了眾人多年,直到現在仍然是個謎。
鄢鐸哼了一聲,道:「林遠圖自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可你自己也是一個賣國求榮的狗賊,五十步笑百步,竟然還有臉說別人!」
鄒紫韻假裝沒有聽見,繼續道:「混瞳人怙惡不悛,暴虐成性,你們可曾聽說過有人能從他們那裏活着回來?而這林遠圖在那裏住了三年,如今卻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這其中的道理,誰又能跟我分辯分辯?」
眾人又是一愣,半晌後,鄢鐸問道:「你且說說是何道理?」
鄒紫韻緩步走到林遠圖身邊,打量了他一番,說道:「這林遠圖早就跟混瞳人有所勾結,三年前,他之所以讓混瞳人退兵,是因為他知道我們早已做好了準備,大戰之後混瞳人未必能得到什麼好處。哼!而這三年中,他則是在與混瞳人商量,如何不費一兵一組便將踞虎城拿下。他現在回來,便是計劃的第一步,只待拿下宮主之位,在吞併踞虎城的三大家族,那對於林遠圖來說可是大功一件啊!而我們這些人卻成了他升官發財的籌碼。」樹如網址:heiyaпge.com關看嘴心章節
這番話當然都是她信口胡說的,但她向有急智,雖是信口胡說,但也是條理清晰,讓人抓不到一點把柄。
眾人都把目光投向林遠圖,只待他出言分辯。
林遠圖臉色鐵青,怎奈胸中煩悶,喉嚨發緊,無論如何也無法張嘴。
呼延傑道:「林師兄既然無話可說,那麼就按規矩辦事吧。」說着從腰間拔出一把青岡劍,擲到了林遠圖面前。
劍身插進地面三寸有餘,劍柄兀自微微顫動。
明眼人自然看得出來,今日一切的主動權都在北宮眾人手中,是非黑白,全憑他們一句話。
看着林遠圖孤單、落寞的身形,鄒紫韻的臉上分明露出一絲不忍,但很快隱去,心道:「林師兄你不要怪我,怪就怪你自己膽大妄為,不識時務。」
薈萃廳中有一百餘名與林遠圖朝夕相處的師兄弟,但此時卻沒有一個敢為他說一句話。
呼延傑看到林遠圖久久未動,嗤笑道:「修煉界皆傳言你林遠圖有多麼了不起,我看也不過如此,死到臨頭終究還是怕了,既然這樣,就讓我送你一程吧。」
說着他便要伸手去拔地上的長劍,驀地,眼前青光一閃,噹啷一聲,那青岡劍竟斷為兩截。
呼延傑只覺得手臂發麻,如遭電掣,出手那人實力必定遠在他之上,恐怕即使是雷猛師叔也未必有這等修為。
呼延傑眼光四下掃射,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只聽鄒紫韻道:「說到底他還是我們幻霆宗的弟子,如果知道悔改,就饒他一命吧,量他一個……一個廢人,也不能有所作為。」
直到此時,呼延傑才知道出手之人竟是這個嬌的小師妹。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鄒紫韻的心中畢竟還掛念着昔日的情分,但這番話傳到林遠圖的耳朵中卻是異常刺耳。
聽了這話,林遠圖一口鮮血噴出,哈哈大笑,道:「饒我一命,哈哈!饒我一命,我堂堂七尺男兒,躋身於天地之間,豈容爾等鼠輩侮辱!鄒紫韻啊,鄒紫韻,你辱我太甚,辱我太甚!」
說着,林遠圖上前兩步,一把抓住了插在地上的半截斷刃,看他的樣子,竟是想將其拔出。那劍刃何等鋒利,而且入地三寸有餘,又無劍柄着手,想拔起它來談何容易?
只聽一聲大喝,斷刃被拔出半寸,同時,他的手心已經被劃破,鮮血順着血槽流到地板上,轉眼間便紅了一片。
血越流越多,林遠圖手上的傷口處也露出了森森白骨。南北二宮眾弟子不忍再看,紛紛轉過頭去。那神秘女子也被嚇得花容失色,張大嘴巴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終於,斷刃全部被林遠圖拔出,而他的身體也已經有些搖晃,顯然是失血過多。
林遠圖左手拿着斷刃,右手食指在劍身重重一彈,嗡嗡之聲不絕於耳。忽的抬起頭來,兩道凶光直射在鄒紫韻臉上。
似乎是被他目光中的殺氣所迫,鄒紫韻竟然退後了好幾步,險些摔倒在地。「他不是人,他不是人!」這是她心中唯一的想法。
林遠圖道:「凡背棄祖宗遺訓,賣國求榮者,需受三刀六洞之刑,今日我敗了,隨便安排什麼罪行都由得你們,但我林遠圖行得正走得直,各中曲折總有一天會昭然於天下。」
說罷,林遠圖劍尖一轉,猛地刺入了自己的小腹,這一劍何其之深,劍尖竟從後背伸了出來。
這一下痛入骨髓,即使是林遠圖也不禁嘴角抽搐,但他仍不肯吭出一聲。
他早已失血過多,只需再受一劍,那便必死無疑了。驀地,林遠圖心念一動:「我不能就這麼死了,如果就這麼死了的話,那這奇恥大辱如何洗刷?」
想罷,林遠圖拔出斷刃,第二劍和第三劍分刺自己的左右雙臂,同樣是洞穿而過。雖然傷勢很重,但絕不會傷及性命。
林遠圖深深的看了鄒紫韻一眼,正待轉身出殿,忽的看到了地上的六具屍體,這些人都是被呼延傑以雷詭錐打死的。
他心中一痛,冷哼一聲道:「鄒紫韻,你圖謀宮主之位,試圖弒師是為不孝;不念手足之情殘殺同門,是為不義;妄圖聯合北宮投靠蠻荒一族,反叛戮元皇室,是為不忠;置我戮元大陸萬千平民於水深火熱之中,是為不仁。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只要林某不死,他日必定取你狗命。」
林遠圖牙關緊咬,每一個字都似是從喉嚨中硬逼出來的。他自幼成名,積威已久,說話的語氣自帶幾分威嚴。
說這番話的時候,林遠圖仍然立在原地,但他每說一項罪名,鄒紫韻就忍不住退後一步,此時已經退到了薈萃廳的牆角。
說完,林遠圖又揚了揚手中的斷刃,冷聲道:「遲早有一天,我要用這把斷刃剖開你的胸膛,看一看你的心到底是什麼顏色的。」
說罷,他便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他的右腿本來就有傷,此時更是雪上加霜,他每走一步,左腳就會留下一個血腳印,右腿則會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血,那麼紅,那麼刺眼。
鄒紫韻臉色慘白,嘴角抽搐,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真的怕了。
「慢着,我來助你療傷!」說話的是那名神秘女子,話音剛落,沒見她施展了什麼身法,竟搶先一步擋在了林遠圖面前。
其時,男女之防甚重,而這女子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撕下衣衫為林遠圖包紮傷口,顯然對其十分關心。
林遠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多謝姐姐垂憐,只是你我素未謀面,何以對在下如此之好呢?」
此時兩人距離極近,鼻中聞到林遠圖身上特有的男子氣息,耳中聽到林遠圖的細語,女子的俏臉不禁又紅了,囁嚅道:「張口姐姐,閉口姐姐的,你也不害羞嗎?我叫璇璣,比你還小兩歲呢。」
穩了穩心神,璇璣繼續說道:「你傷勢很重,還是跟我走吧,我師父的靈丹妙藥必定能夠幫你恢復如初,甚至你體內的炎毒……」
聽到這裏,林遠圖眉頭又是一皺,心道:「我在魔冢沙漠中失去魂力,身中炎毒,除了混瞳族的人之外,沒人知道。那麼鄒紫韻如何得知的?這璇璣又是如何得知的?
林遠圖感覺到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窺探着自己,但究竟是誰,卻無論如何也猜不出來。
輕輕嘆了口氣,林遠圖說道:「人生在世,除死無大事,我堂堂七尺男兒,何必要仰人鼻息?你的好意在下心領了,請恕萬難從命,說着,林遠圖便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
望着林遠圖蹣跚的背影,女子長嘆一聲,最後似乎下定了很大決心,說道:「雪山之巔,醉巉岩前,活命之恩,永掛心間。」
這番話林遠圖聽到了,卻來不及思索,因為他擔心自己稍停片刻,便會昏在這裏。
眾人目送他遠去,鄢鐸渾身顫抖,牙根緊咬,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突然單膝跪倒,對着林遠圖的背影拱手道:「恭送宮主!」
這四個字聲音不大,但每個人心中都是一驚。
林遠圖一怔,回頭看了他一眼,道:「以前我果真看錯了你,你是個漢子,只可惜林某不能跟你把酒言歡了。」
鄢鐸哈哈一笑道:「我先去陰間掃榻相候,到時候我們再交朋友也不遲,只是希望你來的越晚越好,至少要雪了此辱,報了此林,哈哈。」
鄢鐸自知『恭送宮主'這四個字一出,鄒紫韻必定饒不了他,但不知道為何,他就是克制不住要喊出來,喊出來後反而舒服多了。
林遠圖怕自己流出淚來,頭也不回的走了。
沒人攔他,或者說是沒人敢攔他。
不知為何,林遠圖總覺得這次離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事實上也正是如此,他精彩而曲折的一生,也就是由這一刻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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