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浠寧,你,你居然是正常的!」旭尚倞看了眼臨水台上迎風獨立的浠寧,又看了眼身前控制住自己的侄子旭梓虞,突然明白了什麼。
「我當然是正常的,你說我們華胥的繼承人不正常,你到底什麼居心?還是說,你壓根就知道些什麼,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浠寧的語氣,從一開始的平和,逐漸轉向厲聲質問。
旭尚倞猶不甘心:「你,你和旭梓虞,聯合起來,不就是想拿到旭家……」
「旭尚倞,口說無憑胡亂猜測,是不好的習慣。我剛才說的話,」浠寧看一水之隔的民眾,「句句屬實,我是有證據的!攝政王旭尚倞會說謊,但是日月鑒不會說謊!」
她忽地進入空間,將日月鑒拿了出來。
華胥國對怪力亂神之物早就見慣,故而沒有民眾有絲毫質疑。
浠寧深吸一口氣,開始施法。
方才在光明宮展現的一幕幕全部再現出來,旭尚倞懊惱地低下頭:「浠寧,你贏了。我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你的魂魄能夠重新完整……我當初所施禁術……」
「既然是禁術,那就有違背天理的地方,神母華胥是不會保佑你的,自然有失效的一天,」浠寧轉頭看着百姓,「攝政王的罪行,我如今昭告天下。弒殺兄弟,殘害皇嗣,奪權篡位,謀害陛下……簡直是罄竹難書,天理難容!我會將他押下去,擇日召集公民審判!」
華胥國有三大審判類型,分別是公民審判、內閣審判和神諭審判。公民審判,就是讓全體民眾來發表自己的意見,一般是投票,來決定一個罪犯到底應該承受什麼刑罰。
「至於那些為虎作倀的人,我會召集內閣調查清楚,如果是明知故犯、居心不良的。我一定不放過。至於被蒙在鼓裏人,確實不知道攝政王險惡用心的,我會敞開胸懷,接納他們繼續為國效力。我們需要忠心耿耿的人才!」浠寧隱晦地表達了自己的求賢之心。
民眾紛紛拜服:「浠寧殿下聖明!」
浠寧深吸一口氣:「母帝之死。我一直懷恨於心,卻還沒有報仇的機會。等我清肅好攝政王謀逆之事,還大家一個平安盛世,就去中原為母帝報仇!我們華胥不是這麼好欺負的,我一定剷除大淵殘餘勢力,報仇雪恨,讓母帝瞑目,我才能安心登基。」
民眾向來是容易煽動的對象,一聽這番話,紛紛情緒高昂。大喊着:「為陛下報仇!浠寧殿下仁孝!」
浠寧看着眼前如山河般浩蕩的聲勢,美如雲煙的嘴角浮起風華絢爛的微笑。
夜晚的紫霄宮內殿,水煙繚繞。
溫泉自白石鳳凰的鳳喙中流出,傾斜在碎玉溫潤的池底,在四周藤蔓纏繞、金花照耀的柔和光芒里。美不勝收。
白石鳳凰身後的玻璃鏡中,披着浴袍的浠寧打量自己的容顏。
輪廓、五官都還是前世的自己,卻再無那份嬌美,多了些無法描述只能意會的東西,是什麼呢?她想起那個焱家男子所說的詞,風華絕代。
浠寧有些自嘲地笑了:用這個詞,似乎有些誇張過頭。但除此之外,她找不到更好的詞語了。
到底是什麼變了?心變了?
因為超然了通透了,所以雙眸清澈;因為位置不同眼光不同了,所以沒有了嬌美?
浠寧搖搖頭:自己真是,變換了容顏,生出無限多的感慨。但其實。從始至今,都是那一張臉不是嗎?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轉身躍入水中。
不緊容貌變了,就連身量也變了。她今日去翻了自己的年庚,才知道她再過兩個月。就十六周歲了。
想來原先那副身板,怎麼看都不是這個年紀,如今解封了,這才正常了嘛。
她不由得長吁一口氣。
明天,她就要接手內閣,還不知道要經過多少考驗。聽說那群老傢伙,從前很瞧不上自己。顯得年紀大一點是有大一點的好處的,至少,不那麼容易被人看輕了去。
等內閣整頓完,華胥內部的局勢穩定了,她才能回到大乾,去做那些沒有昨晚的事。今日在臨水台,她之所以說到大淵,就是為了她日後回大乾方便。
墨玄,你且等着我回去報仇!華胥和大淵的世仇,也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只不知,大乾的故舊,如今怎麼樣了。
建業城暢春閣。
滿桌的酒罈子橫七豎八,只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空了。
夏翌辰的杏色衣袍早被酒液浸濕,他微閉雙眸,趴在桌上,一副再也爬不起來的樣子。
「為什麼……為什麼……吾之所求,水中月鏡中花,終不可得……」他呢喃着苦笑,千般怨萬般怒,都化為一聲長嘆。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
海棠妝容美滿地走進來,看着一桌的酒罈,只得嘆息。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似乎是半年前,或者是更早,世子不再喝酒了。
她很驚訝,很欣慰,卻也很憂傷。
酒是傷身的利器,卻也是她能見他的機會。
可今日世子重新回到暢春閣,她卻高興不起來。
是因為他一進來就發火,還是因為他無論醉或醒,都只會喊同一個人的名字?
海棠搖搖頭:她也糊塗了,但她知道,她不想他這樣子。
世人都以為昱王世子欣賞暢春閣頭牌海棠,其餘的娼妓不怎麼看得入眼。甚至當年有一個良家子為了爭風吃醋,自甘墮落進入風塵,最終和海棠斗輸了,不得善終。
卻沒有人知道,當年,夏翌辰只是拿了一張銀票放在海棠面前:「那個人,是四王爺的細作,壓根不是什麼良家子,你把她處理掉,聲勢鬧得大一點。」
海棠唇邊泛起苦笑。
她有些顫抖地伸出手,將夏翌辰手中的酒罈拿過來,自己喝了一口:「世子,你可知道,我願意為你去做任何事,不是因為那張一百兩的銀票,我只想,你能夠喊一次我的名字,再喊一次……」苦澀的淚從她嘴角流下。
「一百兩,一百兩……我第一次看到,有人那樣理所當然地收下一百兩……可是她清澈的眼中,沒有貪婪,沒有……感覺就像,那一百兩本來就是她的,呵,她向來理直氣壯……」夏翌辰輕笑着。
海棠靜默地注視着趴在桌上的夏翌辰。理直氣壯,海棠有些難以想像,一個女子怎麼會像她那樣理直氣壯,僅有的幾次接觸,自己都敗下陣來。她似乎總有理由,總站在看起來對的那一邊,卻讓你,感到有心無力。
「可我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死,為什麼她寧可死!」夏翌辰咆哮着大拍桌子,將桌上所有的酒罈震得粉碎。
嚇了一跳的海棠急忙站起來後退,卻看見夏翌辰手上滴血的傷口,急忙想上前給她包紮。
夏翌辰把手拿開,躲開她:「你可知,她的包紮技術,一流,卻從不主動給我包紮……」他...
苦笑,「那天在軍營,我只是想看她會怎麼樣,誰知她還是叫了旁人進來,自己退了出去。」而他,只能微微嘆息。
「她對我,狠,對她自己更狠。我在西域的人,打聽回來的消息。風浪中,她一個人就沖了進去,再也沒出來……船上的人等了她整整五天,才失望地回去……阿丑,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夏翌辰突然噴出一口鮮血,暈厥過去。
急急趕來的俞則軒把昏迷不醒的夏翌辰弄回昱王府,否則在暢春閣請郎中,明天消息就會不脛而走——昱王世子青樓*把命差點銷沒了!
昱王府,靜宬長公主急忙迎了出來,看着轎子上的夏翌辰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長公主殿下別急,我叫的郎中已經來了,先抬到外廳去。」俞則軒一邊勸一邊指揮。
郎中很快把了脈,嘆息一句:「這病,不是什麼大事,情緒太激動,鬱結、憤怒、痛苦交織在一起,再加上喝酒太多,才導致如今的狀況。我開藥是可以開藥,但是心病還須心藥醫,長此以往,肯定出大問題的!」
靜宬長公主送走郎中,在外廳來回走動:「今日傳來阿丑遇難的消息,這孩子……哎!他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
俞則軒如今成了唯一可以說話的人,夏翌雪和龍鈺公主去了邊疆,兒子又昏迷不醒。
聽了她的話,俞則軒搖頭嘆息:「殿下,你當初就該把阿丑留在建業,死也不讓她去找鳳麟!」
「我,」靜宬長公主憂心忡忡,「我沒想到他這樣死心眼,是我考慮欠周了。」
俞則軒搖搖頭:他也沒想到夏翌雪這樣死心眼,居然真的去戍邊了。一個女子,去戍邊,哎!
「情之一字,有誰能解?恐怕如今除了用阿丑來激勵他好好活着,再沒有旁的辦法。只能讓時間,沖淡一切。」俞則軒說着,擰起雙眉,看了眼紛紛飄落的楊花。
一晃數月,物是人非。
誰到情愁怨生離,不知死別比生離,更是心碎意難平!
ps:
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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