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嫂長嘆一聲:「哎,薛家自從頂樑柱獲罪的消息傳來,就沒什麼好日子過。誰讓他們平日裏欺壓人多了,如今誰不牆倒眾人推,落井下石?說起來,都是報應不爽,人在做天在看,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阿丑十分贊成:「不正是這個理?都說平日行善積陰德,那是後人的福氣。我看呀,都是現世報,還是為人厚道一些。」
「誰家沒個困難的時候,都是互相幫扶着。對了薛家敗了之後,俺就沒聽過周靈巧咋樣,周嬸子去了之後,她更是沒回來過。」趙三嫂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
聽了這話,阿丑也沒興致去看如今周靈巧的境遇,都是不相干的人,有什麼要緊的。但是,她不由得想起另一個和薛家有關的人——陽老。
陽老如今又是什麼境況?他這麼大把年紀了,得意弟子卻為虎作倀,實在令人唏噓。
這般想着,阿丑當日就進了譙郡城。
譙郡形貌還和記憶中的一樣,只是從前常去的地方如今都物是人非。開安客棧、開懷茶樓、開悅酒樓都被查封,如今冷清清毫無動靜。而薛氏醫館已經關門,薛家的大宅也賣出去了。
阿丑不禁蹙了眉,對身後血殺一揮手:「去譙郡衙門找喬知府問問。」
知府喬知恩一看是阿丑,連忙笑臉相迎。京中的風吹草動,他怎可能不清楚?聽聞阿丑走了龍鈺公主和靜宬長公主的路子,直接混到了御前。雖然現在品級不高,日後前途可是大大的!
「阿丑姑娘衣錦還鄉,怎麼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喬知恩恭敬道。
「我也是路過,明日就走,喬大人客氣了。只是從前的薛家,如今不知道在哪?」說起來,她還有每月一百兩銀子的錢拽在薛家手裏,據託管此事的佟寧信所說。薛家已經好幾個月沒有結賬了。
不過那些如今對她來說都是小錢,不要也罷。她關心的是陽老,若非陽老當年點撥,她還不知道世上有鳳麟這樣的東西。
薛家的事是薛家。不該影響到陽老。只是,世人們向來會把所有的事聯繫在一起。
「薛家……」喬知恩有些猶豫,「不知道阿丑姑娘找薛家,有什麼事?」
「哎,」阿丑嘆息一聲,「從前我和薛家有個契約,只要我不在譙郡行醫,薛家就支付每月一百兩銀子。如今薛家落魄了,我是想去說一聲,把這筆錢給免了。就算強收。也是收不上來的,何必讓他們為難,我也不缺錢花,乾脆做個好人。」
喬知恩聞言大讚阿丑仁心,阿丑虛與委蛇一番。免了這筆錢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目的是找陽老。
於是喬知恩就派了捕快將阿丑帶到一處偏僻的院落前。
阿丑從捕快那裏了解到,薛家三兄弟因為受父親名聲的連累,行醫難以為繼,只能幹些旁的營生。家裏的丫鬟僕婦都遣散了,就連姬妾也紛紛遣散或者發賣。
薛臨海在院子裏翻曬草藥,就看見一個錦衣羅衫的蒙面女子跟着捕快走過來,當下心中緊張起來:莫不是惹到什麼事了?
「官爺。請問有何貴幹?」薛臨海笑容滿面,有些忐忑地看着捕快。
阿丑在心中微微嘆息:當初薛臨海如何得理不饒人,如今也只能看人眼色討生活……
「薛大公子,是阿丑來找你,想將當初的契約,還給薛家。」
薛臨海在聽到那略帶沙啞的特別聲音之後。不由愕然,連她後面說什麼也沒聽進去:「阿丑姑娘,姑娘怎麼回了譙郡……」
「薛大公子,我們不妨裏面說話。捕快大人,地方找到了。阿丑十分感謝,也請大人回去復命吧!」阿丑禮貌地應對完,就同薛臨海進了屋。
「家父的事我們從來不知,」薛臨海微微搖頭,「姑娘找來有何貴幹?」
「我不是為了令尊的事來的,」阿丑說着拿出那張契約,「這個還你們,當初也是我太過霸道,其實這個東西,我不佔理。」
薛臨海看着桌上折好的的契約,百感交集。
當初鬧得最劍拔弩張的人,後來居然成了來往密切的合作者,再後來,成為他們落魄後對他們最寬容仁善的人。
「你別多想,其實我是有事求你。」阿丑連忙解釋,對於落魄貴族來說,最看重的便是尊嚴。所以阿丑很注意不傷他們自尊。
「阿丑姑娘有何事?」薛臨海不禁納悶,他們如今食不果腹的情況,還有什麼能幫得上阿丑?
阿丑開問:「我想問問,陽老如今在哪?」
薛臨海目光變得悠遠:「師祖在家父出事後,十分惱怒羞愧,所以,住進了城北的一個宅子,閉門不出了,誰請都不理睬。」他又說了詳細地址。
「你們若想再謀營生,最好還是離開譙郡,去個大家都不認識你們的小地方,再去行醫,我想只要不亂花錢,能自足沒有問題。」阿丑留下這句勸告,轉身離開。
周靈巧站在門邊,看着走出房門的阿丑,目光生硬。
她怎麼回來了,她怎麼會回來!是回來看自己笑話的嗎?
阿丑通過薛臨海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陽老居住的地方。
看了眼緊閉的大門和高高的圍牆,阿丑轉頭對身後的血殺道:「得麻煩你們了!」
血殺會意,縱身一躍進了院子,將院門的門栓打開。
吱呀聲中,阿丑走進陽老的宅子。
宅子不小,卻也不大,小三進的格局,外間卻空無一人。
阿丑過了垂花門,又走了一圈迴廊,才在院子的角落裏找到正在讀書的陽老。
「阿丑見過陽老前輩!」年紀大的人不經嚇,她還是早點跑出來表明身份比較好。
陽老果然驚愕地站起來轉身,就看到阿丑和兩名血殺站在院子中央。
「阿丑?」陽老面無表情地眯起眼眸,卻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他明明閉門不出,把院門全都鎖好了,然而阿丑是怎麼進來的?隨即他的餘光瞥到阿丑身後兩名血殺,頓時明白了些許。
看來阿丑是今非昔比了。
只是他又有何顏面再見這些後生?
「擅闖民宅?」陽老對阿丑提出了質疑。
「是阿丑的過錯,不過陽老閉門不見,阿丑也沒有旁的辦法,只好出此下策。」阿丑暗自吐了吐舌頭:最近自己行事的確囂張了不少,看來以後要注意了……
「我也大把年紀了,沒什麼可見的。」陽老淡淡回答。
阿丑蹙了眉,有些嘆息:「其實,阿丑只是路過此地,想最後見一次故人。」
「最後?」陽老顯然驚訝於這個詞。
「不知陽老可還記得鳳麟,」阿丑淺笑,「我這次路過譙郡,就是要去西海,尋找鳳麟。」
陽老大吃一驚:「你不是曾說,不相信會有那樣的神物……」
阿丑搖頭,心緒微妙:「在找到之前,我...
仍舊不相信,可是那是我最後的希望。走到現在,那已經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也許之前的一切很不如意,也許我應該早一點發現端倪避免這災難一般的事實發生。可是現在回想起來,當初的我的確什麼都不知道,除非有先知的能力,否則我無論如何不會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
這不僅在勸自己,也是在勸陽老:「所以,過往,我盡力了。那麼現在,我不是該把責任推給誰,或者就此閉門不出自怨自艾,我只能盡力去做現在我還能做到的事情,彌補我之前的遺憾。如果什麼都不做,才是真正會讓我寢食難安的事情。」
陽老有些驚愕地看着阿丑。他自苦良久,沒想到卻被一個後生幾句話點醒了。盡力去做現在還能做到的事情,彌補之前的遺憾。
我們不是先知,但我們能在當下努力。
「如果陽老願意,建業的堇堂,會歡迎您。京城,有許多等待幫助的人。」阿丑微笑着離去。
如此,亦能算心安了吧?
從陽老的宅子出來,一名血殺突然抓了一個婦人扔在阿丑面前:「姑娘,這女人從薛家就開始跟着你。」
阿丑面紗下挑眉,低頭瞥了眼這少婦,才發現是個老對頭:「周靈巧?」
周靈巧只覺得全身都疼,捂着胸口恨恨道:「沒想到你如今排場這麼大!」
「跟着我想做什麼?」阿丑渾不在意地問。
「我就是不甘心!」周靈巧指着阿丑,「不甘心你如今高高在上,我卻……」
「你卻,」阿丑嘆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走到今日,多少靠了點運氣,但是也缺不了努力。努力,不是女人勾心鬥角,那樣不為社會創造生產力!只可惜這樣的道理你不明白,永遠也不能明白。踏實過日子吧,我的忠告就這麼多。」
周靈巧看着阿丑離去的背影,失聲痛斥:「你根本不了解我的生活,根本不知道我的為難!你只看到你的發達,什麼時候理會過旁人的感受!」
是的,她不了解。
可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自己的困苦,首先要自己解決。
ps:
補更一
看完記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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