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出站的時間是六點二十三分。
為了確保能夠趕上火車,我提前兩個小時就抵達了車站。
南站原本只是S市幾座大型客運車站之一,但在幾年前經過一番徹底的改造重建之後已經脫胎換骨,一舉成為國內頂尖標準的現代化客運專線大型客站。客流量更是快速地增長成一個堪稱恐怖的數字。
我並不是第一次來這座車站乘車,所以對來路也已駕輕就熟。
因為背包里和身上有不少諸如三棱軍刺、鼠爪、匕首的危險物品,我沒敢冒險去坐地鐵,而是直接叫了一輛出租。
去往車站的路上,一路順利。
進入車站的時候卻很是費了一番手腳。背包里的東西全部都屬於違禁物品,實在沒有過安檢的可能,我事前經過兩天的思考和考察,決定了繞過車站攝像頭先把背包藏在鐵軌附近的隱蔽位置,進站以後再想辦法拿回去的辦法。
這個過程花費了不少時間,但進展還算如同計劃的順利。
為了以防萬一,我把三棱軍刺綁在小腿的褲筒里,好在沒有被檢查出來。
進站順利。
取票順利。
候車過程沒有發生意外。
臨近六點鐘的時候,我接到了一個讓我鬱悶的消息。
火車晚點。
在這個國家,火車晚點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並不低,但是……這裏是始發站啊!!
這裏可是全國交通樞紐城市的S市啊!
這種事情如果發生在春運的時候倒沒什麼好意外的,但這個時間段為什麼也會晚點?
這種事情發生的幾率,應該比得上彩票中獎了吧。
如果往更深處想一想的話,為什麼偏偏是今天晚點?
不是昨天,不是明天,恰恰在我要離開S市的今天?
火車晚點的原因很快得到了官方的解釋:中途出現意外。
這個解釋很是模糊,但更詳細的原因似乎連火車站的工作人員都知之不詳。
正常情況下,火車晚點並不罕見,但是……
天氣原因?今天好像也沒有暴雨暴雪啊。
臨時給快車讓道?呃,難道還有比高鐵更高級的快車?
不管怎麼說,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慢慢等下去了。
看了看時刻表上的時間,現在是6:09。
只要能夠在七點之前到站,應該就沒問題吧……我這樣想着。
鄰近的座位上是一對老人,帶着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小女孩扎着馬尾辮,模樣很乖巧,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四處張望着。
和夏以月有些相似的馬尾辮讓我多看了她幾眼,小女孩似乎注意到我在看她,有些畏懼似的向後縮了縮。
夏以月……不知道何進他們現在還是不是安全。
那對老人一個在專心致志地看報紙,另一個一邊剝花生,一邊不停地塞到小女孩嘴裏。小女孩嚼的很慢,所以不一會兒嘴裏就塞滿了花生米,腮幫鼓鼓的。
小女孩不滿的推開奶奶的手,奈何力氣太小,兩隻白嫩的小手揮動了半天嘴裏的花生卻越來越多,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
小女孩的手裏原本拿着一張8開的紙片,我的視力還算不錯,依稀瞄了一眼,看出那是一張交通線路圖。
這種地圖隨處可見,一塊錢一張,在來S市的旅客群中銷量相當不錯。
地圖上有地鐵線路圖,我隨便看了一眼,忽然捕捉到一個熟悉的地名。
西街口站。
我記得蕭鐸告訴我發現BOSS的地方就是那裏附近,現在才忽然發現,那個地方和南站居然只有兩站地的距離。
現在這個時間,蕭鐸他們應該已經在西街口地鐵站附近準備行動了吧。
時間緩緩流逝。
我忽然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就像是老式座鐘的鐘擺左右搖晃所發出的那種『嘀嗒嘀嗒』的聲音。
什麼聲音?!
我順着『嘀嗒』的來源尋找過去,看到一個不遠處斜靠在柱子上的少年。在他腳邊,放着一架約莫70公分高的老式座鐘,那種奇怪的聲音就是從那裏傳過來的。
那個少年的感覺很敏銳,我的目光剛剛搜尋過去,他就似乎有所察覺,警惕的向四周掃視了一圈。
我的目光來不及收回,就對上了那雙讓人心驚的眼睛。
這雙眼睛看起來並不顯得可怕,卻有着十足的威懾力。目光犀利,就像狼的眼睛。
真奇怪,這個念頭還有人用這種座鐘,而且還要帶上火車。
那個少年注意到我,他似乎笑了笑,撓頭想了想,隨後抱起座鐘向我這邊走來。
我所在的這一排還有兩個空出的位置,少年徑直走過來,然後在我旁邊的空位一屁股坐了下去。
「嗨,你好!」少年說。
他的眼神犀利十足,性格倒似乎挺和善。他甚至從懷裏掏出一個癟癟的包裝袋,撕開袋口大口吃了起來。「你要吃麼?」
我搖搖頭,看了一眼他手裏的包裝袋,是一袋牛肉乾。
「對了,我叫黑光,你呢?」少年又說。
「慕容永夜。叫慕容就可以了。」我隨口回答,卻對少年的名字產生了些許好奇。
黑光。真是奇怪的名字。
雖然中國之大無奇不有,無論什麼千奇百怪的姓氏都不足為奇,但『黑』姓也絕對算是最為稀有的那一批之中的了。
而黑光這樣的名字就更古怪了,光本來是明亮的代表,配上黑字着實有些不倫不類,真不知道這個名字的用意何在。
「你也是坐火車?」黑光問。
「對。」
「噢,我也是。今天晚上的車次?」
「沒錯。」
黑光顯然不是健談的人,而我也不太習慣主動地與人搭訕,所以談話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進行。往往都是黑光苦思冥想好久之後問一句,我再回答一句。
等火車的時間很是無聊。在斷斷續續的聊天中,我大致了解了黑光的情況。
黑這個姓氏的出處很多,大概有兩種主要的淵源,一支源於漢唐時代的突厥族氏族,屬於以部族名稱漢化改姓為氏。另一說源於回族,出自回族黑氏,屬於漢化改姓為氏。
黑光是回族人,家鄉似乎在西北某個省市,但他這次坐火車的原因是要去南方探親。
對於回族我不甚了解,但隱約知道是少數民族中人口較多、分佈較廣的一支。而且說到回族,也就自然而然的聯想到了清真寺、穆斯林這些詞語。不知道黑光是不是也不吃豬肉。
黑光很快吃完了那袋牛肉乾,然後又從背包里摸出一袋薯片,大口倒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含糊地說話。
「我今天坐火車是去接我妹妹,她前段時間去外省的醫院看病,現在回來自己一個人出遠門怕不安全,所以才要我去接她……」
我忽然有些好奇:「你妹妹叫什麼,黑……黑加侖?」
「……」黑光搖頭:「是我表妹,她姓池,池菲菲。我父母都不在了,來S市上大學,是寄住在叔叔家的,她是叔叔的女兒。叔叔和嬸嬸本來是陪她一起去看病,恰好這幾天有些生意上的事情
脫不開身,所以我就請假去接她了。」
「哦,這麼可憐?」
「可憐?」黑光瞪大眼睛想了想,「不可憐,叔叔他們對我挺好的,只是平時忙了點所以不怎麼管我妹妹……」黑光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臉頭疼的表情:「我妹妹其實人也不錯,就是性格太
活潑了點、精力旺盛了點……有機會你見到就知道了。」
我笑了笑,不過對黑光的妹妹沒什麼興趣。
原本就是車站偶遇的過客,我和他都不會有機會再見面,何況是他妹妹。
說到表妹,黑光似乎找到了話題,接連給我說了好些他表妹的趣事,聽起來的確是個無法無天、古靈精怪的活潑女孩。看黑光一臉的苦相,想來沒少被他這個妹妹欺負。
黑光的車次和我一樣,火車晚點的事情他好像並不知情,在被我告知之後他開始有些焦急,手指不斷地在座鐘上敲打。
這架座鐘是他叔叔家的,好像什麼地方出了點問題,要送到外地去修理。
「哎呦,我先去一下廁所,回來再聊……」
黑光說完就起身大步跑開,似乎一點不擔心這架座鐘被人偷走什麼的。
還是說根本就沒有在意?
我揉了揉太陽穴,額頭不斷的向下墜。
有點困了,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沒睡好的原因。
老式座鐘的鐘擺不斷的來回晃動,每動一下就帶起一聲『滴嗒』的響聲。
我忽然記起來中學物理課堂上學過,幾百年前意大利的著名科學家伽利略就是因為這種擺動現象發現了單擺原理。
困意逐漸湧上來,我雙手擺在懷裏靠在椅背上閉目打盹。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仿佛意識到了什麼,陡然驚醒過來。
仿佛忽然之間,座鐘鐘擺的擺動聲消失了!
我愣了三秒鐘,從候車椅上拔身而起。
燈光,熄滅了。
下意識的回頭瞥了一眼,座鐘上的時間定格在七點一刻!
我忽然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牢籠,而且無從逃脫。
車次晚點到站時間推遲。
而遊戲進入時間,居然無比詭異地提前了!
現在是北京時間七點十五分,諾大的火車站,只剩下我一個人。
萬籟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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