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原繡左手邊放的是印有伊斯坦布爾老建築的明信片,明信片背後是一些土耳其文字,土耳其文字下是用淡藍色鋼筆字寫的三個中文字,字體清秀,連在一起念就是趙香儂。
「趙香儂」三個字他看了一夜,在注視着它的那種感覺就像是兒時的玩伴多年後再次重逢,他努力想在對方的臉上找出昔日熟悉的印記,可終究發現一無所獲。
說起來很諷刺,柏原繡想不起趙香儂的字體。
明信片上的簽名柏原繡很容易就要到,他告訴她他想在自己喜歡的明信片看到他昔日戀人的名字,就當是一種念想一種寄託,她幾乎沒有經過任何的思考就答應了,表情還帶有着慶幸和祝福。
那位叫做「穆又恩」的女人單純得讓他總是很容易感到絕望,還有,在要簽名時柏原繡聽到一個想讓他捧腹大笑的笑話。
「柏先生,我寫中文可以嗎?那個……我不會英文。」
面對着那張幾乎要鑲進他骨血里的面孔,柏原繡很想給她一巴掌,把她打醒,衝着她大喊大叫,趙香儂,有意思嗎?趙香儂,別裝了,你怎麼可能不懂得英文。
九歲以前,趙香儂和她的母親住在中國西部的邊陲小鎮,九歲之後趙延霆把那對母女兩帶回美國,上演了一出還君明珠,趙香儂的母親成為趙延霆太太,趙香儂成為了趙延霆的獨生女同時也是趙家唯一的繼承人,九歲之後,趙香儂一直在美利堅領土成長着,所以,趙香儂怎麼可能不懂英文。
面對着說不懂英文笑得沒心沒肺叫做「穆又恩」的女人,他想要展開的手掌緊緊的收緊着,等到她把「趙香儂」三個字寫完,緊緊握住的手掌鬆開去接那張明信片,收好明信片他和她說謝謝。
車子開回原來的路口她下車她和他揮手,直到車子開了一小段他還可以在後車鏡看到她站在路邊目送着他。
那個女人有時候看起來很像趙香儂,有時候看起來又和趙香儂一點都不像,或許……
柏原繡目光回到明信片背後的清秀字體上,或許,更為確切一點來說,是越來越不像了,狠狠的摔開頭,把剛剛的那個念頭壓下。
柏原繡怎麼可能認錯趙香儂!
喬準時打開他的房間,柏原繡把明信片交到他的手上,一會,喬會把明信片帶回美國,幾位頂尖的筆跡辨認專家會對他帶回去的筆跡做詳細的辨認,幾天之後就會出來結果。
「柏原,我們說好了,這是你最後的一次機會。」喬夾抖着明信片和他說。
喬離開之後酒店房間重新安靜了下來,拉開厚重的落地窗簾,柏原繡來到陽台上,現在他所要做的就是等了,靠在陽台的牆上,上午十一點的日光斜斜透過迷你空中花園的花影到達到了他的腳尖。
同樣的日光也在敲打着另外一個房間的窗戶,穆又恩躺在床上,目光眯了幾下懶懶的落在窗外,今天沒有煩人的鬧鐘鈴聲,為什麼沒有鬧着鈴聲呢?她有很規律的時間作息表,據說良好的作息習慣有利於身心健康。
想要再次合上的眼皮掀開,眼睛睜大,如果穆又恩沒有記錯的話昨晚她是半昏死過去的,安拓海是罪魁禍首。
這下糟糕了,穆又恩猛然從床上彈起,等她做完全套從床上彈起的動作才發現她身上的骨頭就像是散掉似的,穆又恩沒有心思顧忌身體的酸痛,讓她頭疼的是她做得半暈死過去這個消息在這個小鎮是不是已經傳開了,這個小鎮沒有秘密,然後現在街頭巷尾是不是都在談論這件事情。
這是大糗事,可穆又恩不能把一切責任都推給安拓海,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昨晚她是半推半就來着。
廚房傳來了聲音,那應該是穆里奇太太在做飯,躡手躡腳穆又恩走到廚房,穆里奇太太是一個把什麼都表現在臉上的爽朗女人,有沒有變成街頭巷尾的糗事從她臉上的表情就可以判斷得出來。
幾分鐘之後,穆又恩從廚房走出來的腳步變得無比輕鬆,她真笨,這事只要她不說出去安拓海不說出去還有誰會知道?
站在浴室全身鏡前,穆又恩輕輕拉下襯衫,終於,她在自己身體上也看到了類似於常常出現在塞娜頸部上的紅色印記了,一向,安拓海對待她都是小心翼翼的,小心翼翼的吻,小心翼翼的進入,在她身體律動時他會看着她的臉,一旦太深了一旦太重了引發得她微微斂眉時,他就放緩他的動作,他總是深怕一用力就會把她折斷似的。
手指輕輕撫摸着頸部上安拓海留下的印記,穆又恩心裏有些黯然但同時也有些許的歡喜,她的身上也有他留下的印記了。
午餐時間,穆又恩在餐桌上看到插在花瓶上的那束白色茶花。
在鞋櫃裏穆又恩找到安拓海沾滿着泥土的鞋,那都是一些沾有晨間露水的泥土,拓海他一定是在很早的時間起床沿着後面的小路,偷偷溜進那家茶園給她摘來了還帶着朝露的花。
誰說安拓海是一塊木頭了,誰說安拓海不解風情了,待會她一定要狠狠的反駁塞娜,塞娜的男友才是只會吃和做的大塊頭。
午餐用完了,穆里奇太太已經把餐桌收拾乾淨,可穆又恩還不願意從餐桌離開,她捨不得離開,托着下巴穆又恩手輕輕去逗弄着茶花的花瓣,花瓣很柔軟,手指觸到的那種柔軟在她的心裏流淌着,融融的,懶懶的。
這一次,她是自己確定的,安拓海嫉妒了,嫉妒那個把她帶上他的車送給她白色茶花的男人。
塞娜總是很擔心她到五十歲,甚至是八十歲時還會不會傻乎乎的,每次塞娜帶她出去都在發牢騷說她好像帶一小朋友出門。
塞娜說的那些穆又恩都懂,只是父母親從小到大對她的保護形成了溫室效應,父母親離開她之後是安拓海,好像,這些漸漸形成一種習慣了,所以,她總是糊裏糊塗的,偶爾在街上碰見小時候的朋友時,朋友叫她她總是想不起來,然後需要身邊的人提醒她她努力想才會發現好像有那麼一個人,那個提醒她的有時候是安拓海,有時候是塞娜,有時候是穆里奇太太,有時候是街上那些叫她「又恩」的人。
某一天,遠遠的有一個人在叫她,她阻止想要提醒她的安拓海,可是她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那個人的名字,最後,她不知道怎麼也就變得煩躁了,她開始對安拓海大喊大叫,像潑婦在罵街,期間,安拓海就像木頭一樣,她讓他滾,連續十幾聲之後安拓海這才移動腳步,在距離她五.六米左右的地方站停。
等她罵累了,有一位老太太來到她的面前,她把乾花束做成的手鍊戴在她手上說了一句,孩子,惜福吧。
是啊,是應該惜福。
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她偶爾會糊裏糊塗的,不就是她的情感認知比較遲鈍嗎。
在情感方面穆又恩還真的夠遲鈍的了,她和安拓海一起長大,在他們十幾歲的時候她父母親就表達希望看到他們在一起,那時她見安拓海沒有反對她也沒有反對,隨着一點點的成長在一起就變成了最為順其自然的事情了。
好像,是在沉船事件發生之後,她和他的情感在患難與共中才昭顯出來,接吻,親熱,想念。
宛如初戀!
所以自沉船事故發生之後他們第一次親熱時她很傻的蹦出了一句:拓海,原來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好不容易擠進去的男人大滴大滴的汗水掉落在她的臉上,他用額頭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啞聲:那時是誰因為好奇想要來着,又是誰一個勁兒的求饒阿拓「別…別」來着。
好像是哦!她頭埋在他的肩窩裏細細碎碎的笑,嗯,他們都有很長時間沒有親熱了。
認識發生在安拓海身上的第一次嫉妒還是塞娜給提醒的,那是發生在一年前的事情,時至今日穆又恩還記得自己那時和塞娜的對話。
「塞娜,安拓海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和我說話了,我想了好久都不清楚他在氣些什麼?」
「那他最後一句話都和你說了些什麼?」
「就像是很多時候他去上班時說的那樣在家裏等我。」
「再仔細想想!」
「怎麼想都沒有,他說完在家裏等我之後回來就把我買的東西踢倒在地上了。」
「安拓海踢倒你買的東西?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真的,那天他很生氣,他還把那個送快遞的痛罵一頓,說他的車堵住他的車,就一陣莫名其妙亂罵了!」
「快遞?送快遞的那人是不是喜歡穿緊身褲子長得像球星博阿滕的男孩?」
「嗯!是他。」
「都是他在給你送包裹?」
「嗯,是的,他性格很不錯,他每次送包裹的時候都喜歡和我說上幾句話。」
穆又恩還記得塞娜在聽完她的話時捂着嘴笑,好不容易停住笑之後手就往着她的頭上拍,聲音帶着無奈說:「笨女人,你男人嫉妒了。」
幾天過後,穆又恩知道了,她男人是真的嫉妒了,給她送包裹的變成了女快遞員,那位女快遞員告訴穆又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快遞公司連續幾天都接到一些男人打電話到公司投訴他們某一個職員喜歡乘送快遞的機會和他們妻子搭訕,於是理所當然那位職員就被解僱了,於是就換成她來這片區域送包裹了。
摸着那時被塞娜打的頭部地方,穆又恩偷偷笑起來,這次她不需要塞娜幫她鑑定她男人是不是嫉妒了。
四月的太陽光從她家的屋頂越過,一點點往西移動,等到太陽光變成了斜陽,斜陽變成了夕陽,夕陽把較高平原的那片蘋果樹剪成了鑲有金邊的剪影,穆又恩聽到熟悉的汽車發動機聲音,她爬上閣樓的窗看着安拓海的車子從她窗前開過。
她的男人回來了,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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