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查探天牢的整個過程中,紅繩女只是一個借用的道具,活道具。美國小說網 https://m.gogogous.com/但現一刻,麥高觸人生情,紅繩女已不再僅僅是個故事,一個名詞,她是一個有鮮血和鮮肉的活生生人。
紅繩女仰起清脆的小臉問:「你怎麼知道我的?」
「你找我要幹什麼?」
「你見過我爹娘了麼?」
麥高隱隱不忍了,真想告訴紅繩女搭救天牢的事,不過,到時到底會出現什麼情況,兵力足否,時間足否,又恐怕搭救成搭救不成。
麥高在忙忙活活中問過紅繩女,你還有希望出去麼?
有哇,紅繩女自嘲說,70年,70年後充滿希望。
唉,70年後,你都八十多九十了,一個沒文化,沒見識,脫離時代,任啥不懂的老嫗,活在世上也是個罪,唉,悲慘世界啊!
「差不多了啊,」獄卒在遠遠的叫,許是累了力氣接不上,許是銀子接不上了。
「姐,」麥高一口一個姐的也叫習慣了,紅繩女也坦然聽習慣了,從一開始,這個不知姓甚名誰,家住哪裏的叔叔,就以自己親弟弟的面目出現,也算憑空落個弟弟吧,「那,我走了,飯籃里的飯菜都是飯館裏挑最好吃的,你慢慢吃。」
紅繩女戀戀不捨的往裏靠靠,「姐求你一個事,到時給我收屍啊,把我洗乾淨,把我的紅繩和我埋一塊,……」說到這裏,紅繩女開始抽抽涕涕的。
麥高心裏也不是滋味,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親一口紅繩女,別過。到底沒提搭救事,畢竟自己跟紅繩女不熟,雖然親過,抱過,反應過,但是不熟。
到時看緣化和造化吧,倘若搭救的成,紅繩女自然救出,倘若搭救不成,紅繩女也沒太大失望,留一段往事,追憶一段美好的青春發萌吧。
出到天牢大門,正午的陽光分外刺眼,迎面碰上牢頭,繼續裝傻,「嘿嘿,」但不撒幣了,偵查完了,用不着了,省省吧,再見了您哪!
也不怕牢頭生出懷疑,這貨真傻還是假傻。
出了獄,直奔洛陽北部尉衙門。準備上陣了,麥高要取回自己的寶貝疙瘩,金剛飛爪。
在潁川王府的教頭比武中,麥高的金剛飛爪給孟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孟馬說,他要比照麥高的金剛飛爪,仿造出百八十個「金剛飛爪」,從此,一個來去自如,飛檐走壁的特種捕快營,彈升了,誕生了!從此,誰還敢在我的地盤上犯賤做客,犯奸作科!尋性姿勢,尋釁滋事!
孟馬威武,說話帶回音。
今天,麥高要找孟馬要回金剛飛爪,碰不巧不在,衙門口的值班士官帶麥高直接去了鐵匠鋪。
這個鐵匠鋪是官辦的,佔地偌大,人偌多,光那燒火爐的柴禾,堆山一樣。主事師傅是個雷胖的壯漢,比潁川郡的老普壯實多了,瓮聲大嗓門的問麥高:「你這個是什麼材料做的,不是我技術不過,是我沒你的材料!」
「沒材料的人總是抱怨沒材料,當然你是真的沒材料,哦不,你真是沒材料。」麥高原打算恭維兩句好聽的,日後好找主事師傅,打個好兵器,結果,詰屈聱牙的越想解釋不清,在主事師傅氣哼哼的白眼下,只好拿了飛爪,抱頭鼠竄。
回到洛陽客棧,萬德福和二侯早等在那裏,密室里,八仙桌子角,四個人圍攏在一起。麥高趁着新鮮記憶,畫出天牢草圖,一邊解釋着,加以說明。
麥高指指劃劃的匯報偵查過程的點點滴滴。萬德福在沉思,二侯在瞪眼,「喲嗬,重重機關,固若金湯啊!」
「別說往外出人,就算往裏偷偷進個人也不是那麼容易呀!」
雞蛋碰石頭,是目前四個人的共同心想。
並且,真的打起仗來,只有二侯和麥高三個,萬德福是不會武功的。
論戰力,二侯還算強,至於麥高嘛,萬德福和二侯聽說過麥高的英勇,武功了得,但那只是聽說,不知實在。
商量來商量去,延至掌燈了,也沒商量出什麼結果。
昏黃的燭光投影下,四個人泥塑般的默默無語,也沒有丁點動靜,若不是燭影忽閃忽閃的變量,還以為眼前是一張照片呢。
夜很靜,偶爾傳過更夫在街巷的拉長音,「小心火燭——」然後更加靜在。
「對!」麥高猛得站起身,嚇得其他三人共同一跳。
「你們看哈,」麥高把天牢草圖撥正給他們看,講解道:「強攻不行,沒兵,火攻不行,那裏面陰暗潮濕,那麼咱就來水攻。天牢的地勢低洼,正對着洛河的凸點,這段灣道,水深浪急,現在又恰逢秋訊,真乃天助吾也,咱們決堤引洪,把天牢沖他個稀巴爛!」
萬德福和二侯面露喜色,總算陰霾天轉晴,好像是個妙計誒,於是,便順着麥高的思路蹙眉長考。
「而且,」麥高給二侯打氣,「孔聖人老早就說過,我們三人行!」
「孔聖人?說我們?說過什麼?怎麼說的?」二侯感覺蹊蹺。
麥高表演一個標準的酸儒,負起手,揚起下巴,比劃比劃有鬍子的啊,踱着八字步,搖頭晃腦的吟誦道:「三,人,行,……」便沒了後話。
「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這句話的意思非常明確,就是三人行,三人就行,三人肯定行,誰敢說三人不行?總而言之,統而言之,簡而言之,三人行!」
呃,好嘛!三人行三人不行也行!
人家攻打個巴士底獄,上了半個城市的人,這裏倒好,三個,好吧,三人行!
天牢,鬱結起千年的怨氣,萬年的悔恨,睥睨世間千戶豪門萬戶侯,歷史在這裏掩埋,在這裏改道,在這裏肆虐。
最高權勢者們,都是天生玩天牢的,如日中天時刻,手掌天牢,落魄失重時刻,身陷天牢。
今天是個好天,太陽的照亮,突破了雲的狹凵的裂縫,像寬闊的扇子一樣的光線,斜斜的投射在洛陽城頭。天牢大門前,同往日沒什麼不同,枯井一樣的枯燥沒什麼味,正沖大門的筒子街道上,毫無徵兆的,不知誰先喊了聲,「不好了,發大水了!」然後,眾人喧譁,洪水喧譁。
轉眼間,平素里繁華的街道被大水灌注滿,滿滿的溢出,高大的水頭,猛虎下山般撲向天牢的大門。「嘩」的第一衝擊波,暴戾突進,橫掃千軍如卷席,把兩片門扇拍打得呲牙咧嘴的。水頭遇阻,回流,逆行,瞬間擊垮了橫的拒馬,豎的鐵柵欄,零散的鹿角,連那座高高的瞭望哨也土崩瓦解了。激流再行折回,恰好第二波浪頭趕到,合力沖向陰森森的洞口,「嘩嗤—」天牢大門豁然開朗!
久不見天日的牢牆佈滿陽光,低洼的通道注滿渠道。
隨着洪峰暴漲,濁黃色的波浪捎帶起樹枝,碎布和雜七雜八的垃圾一古腦湧進門洞。緊跟浪尖過後,赫然出現了一具獨木棺材!這個獨木棺材是由一整棵千年黃梨木刳挖成的,堅固,尖頭,平穩,沉重而不沉。
洶湧急流中,獨木棺材筆直的沖向常年緊閉的鐵柵欄,那個鐵柵欄遭到前兩波洪水的打擊,早已經搖搖欲墜,現在又被攻城槌般的獨木棺材蠻力一撞,「咔,嚓,嚓,」三聲響過,頓時便扭了麻花辮。
二侯一人拿一把鐵杴,管划水,管舵,還管抽冷子拍人,麥高只管抓起棺材裏備好的沙礫,石塊,白石灰,給獄卒們猛烈打招呼:
「你tm的真該死!」
「你tm滾一邊去!」
石頭塊一個接一個的「撒豆成兵」,沙礫一把一把的打出「含沙射影」,特別白石灰,如那漫天飛雪,雲遮霧罩,弄瞎了多少獄卒的明亮的眼睛。獄卒不是水兵,在滔滔洪水中維穩不住,被湍急的浪頭沖了個七葷八素,潰不成軍,哪裏還有絲毫的還手之力。
熟稔於胸的麥高,不斷發出口令。
「左邊!」
「往右!」
「直前加速!」
「衝出漩渦!」
「拐,拐,拐了!」
麥高神色堅毅,指揮果斷,仿若一艘航空母艦的艦長!
獨木棺材漂流進長廊,光亮驟然暗下來,水流的衝激也緩下來,麥高命令繼續往前劃。在一個丁字口,拐過了九十度的彎,衝進甬道。
人們在歡呼,久違了的激情爆發,雖然餓出肚皮,黑暗中一顆顆眼睛依然發出強烈的綠光。「師傅!」虎子在喊,從牢門裏面伸出兩條急不可耐的胳膊,「我在這!」
陸重行湊到牢門口問:「這就是你師傅?所帶兵馬呢,還沒有打進來麼?」
打開虎子的牢門,打開毗鄰牢門,索性打開全部牢門,麥高還特意囑咐刺侯去女牢救出紅繩女,不僅是「串反案」的人,所有的天牢囚徒都激動不已,不真相信,恍如重生。有人落淚,在祈禱,有人劇烈的咳嗽,有人歇斯底里的喊叫。
咳,咳,現在還不是慶祝的時候,尚未脫險哪!
「串反案」一干人等早已經準備好了的,不過,誰也不曾想是滔天的洪水衝破了壁壘森嚴的牢籠。
麥高帶領頭,涉水往外走去,眾人跟在後面,一片倉皇,亂鬨鬨的像羊群。
「走哇!怎麼還不趕快走哇?」逃命時刻,千金一刻,麥高卻發現不少人猶豫不決,躊躇進退。
「我們就這麼走了,如果查實了,會因為我們連累家人和族人的。」眾群中有人答話,狹小的甬道里憋出「嗡嗡」的回音。
於是,麥高回頭,找出一個登記囚犯用的毛筆,飽蘸一個死獄卒的鮮血,在牆上揮毫:劫天牢者麥高也!
末了,麥高把整個毛筆投擲向感嘆號的那個點上,一個炸開的標點!
漫水淤泥的地面上,「呼通通」跪倒一片人,傳出一片稱謝聲。
二侯在後面催促,「出發,全都跟緊!」
有人要吃的,麥高哪有,他是來救命的不是來救災的,棺材裏都石頭沒饅頭,都石灰面沒白面。有人傷痛走不動,讓人幫着架起走。人牽人攙人,一列人拼命逃命。
從城門出去那是想都不用想的,麥高引導眾人,避大街穿小巷,來到事先佈置好的東南角城牆上。
喲嗬,這麼高的城牆!眾人不由發愁說,讓跳傘咋就沒人發傘哪?誰知往城牆底下一看,老天爺不知道什麼時間在城牆角上堆好了一個大大的麥秸垛!
當然不是老天爺是萬德福。
脫出洛陽城,眾人一刻不停喘的逃到伊洛河交匯處。秋汛里的兩條河,波濤滾滾,浩瀚汪洋,前浪帶起後浪,後浪迫不及待的推進前浪。兩河交匯,由於落差,流速,色相的不同,相互交融,翻卷,滲透,糾纏,繪製了一幅動態圖景。整個天地間,白茫茫一大片,激流澎湃,奔騰飛揚,伊洛河裹挾着震天轟響,若雪山崩塌,如萬馬脫韁,其勢不可擋。
岸邊,麥高向大家宣佈,喊聲壓過伊洛河的咆哮聲,「能投親靠友的,各自逃命去吧。無家可歸的,上了朝廷黑名單被追殺的,跟我們一起出國找活路。」
又是一陣喏喏感謝聲,人群散去一多半。
紅繩女來到麥高面前,踮起腳尖拍拍麥高的頭頂,裝逼裝老大姐的做派,「親哪,我的親弟弟,沒承想你還真救了姐姐一命。」
小屁*妞,未成年,你還非常好意思的把自己當真了!沒等麥高發作,紅繩女泥鰍般滑溜過去,好俊的功夫,身手不一般哪,臨走還留下一句脆生生的話,「回頭我來找你!」
陸虎跑過來拜見師傅哥哥,這回師傅真的給自己長老臉了,奇兵突襲,四兩撥千斤,硬是衝垮了重兵把守的天牢,堪稱匪夷所思!
陸虎的父親陸重行,兵部尚書,當然都是「前」的,上步施禮曰:「常聽小兒提起你,果然少年英雄,智勇雙全,夠膽夠色!」
喔!敢不敢把膽色連一塊的說。
簡單介紹了幾個聚攏在一起的重量級人物,禮部尚書,田不日,吏部侍郎,中行十六,洛陽城守,姜忌,以及尚書省的執事,各部人等。
話題無他,去哪?
說了幾個地方都沒能達成共識,眾人都拿眼看向麥高。麥高哪裏敢比這些土生土長的人更熟悉地理和人文環境,只好攤攤手表示自己無知。田不日提起說本家有個叔父,親的,在息國做官,大家暫時投靠那裏看看如何。走投無路的一干眾人哪裏還有平日裏那麼多的選擇,於是乎,氣都還沒喘定就呼朋喚友的出發了。
平常高官厚祿的眾人,哪一個不是上馬金,下馬銀,錦衣玉食,妻妾輪值夜的。忽的晴日起驚雷,從天堂打入地獄,死神都已經點過名了,昨天晚上大夥一起吃了一頓斷頭飯,好酒好菜但不知滋味,曾經的仕途得意,俯視眾生如螻蟻,現如今卻連命都不保,慘嘆人生,豈止一個死字了得!
暈忽忽的救出死了,不少人都懷疑自己已經死了,現在大傢伙正一起急急忙忙去脫生投胎呢!重生了呢還是穿越了?看看周圍的人,都認識,看看周圍的天地,都認識,看看麥高,不認識。
料誰也沒有料到自己能夠逃出生天,再看看麥高,還是不認識。
你誰呀你?閻王殿裏管投胎的轉輪王麼?
世界上腎上腺激素最高的無疑是逃難的,那種死裏逃生尚不知所終,還時時刻刻都遭人追殺的逃難者。
「串反案」一大幫子人,破衣爛衫的流串一路,人太多,目標太過明顯,也沒其他法子,只有靠速度了,但是一個個的羸弱的身子骨,哪裏來速度?
一路慌張一路奔,再如何的累也比丟命強。一伙人躲人都避不及,哪裏還敢頻頻問路?估摸一個大致方向,誓死逃竄不回頭。好嘛!昔日的「貴族們」現今折騰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路人漸稀,田野凋零,不曾想天起了霧,眾人更加的暈頭轉了向,直到碰見賈魯河。
葦蕩蕩,水茫茫,天蒼蒼。
誰都不清楚後面有無追兵,追兵多少,還有多遠?前絕進路,野渡無舟,這是瀕死的節奏啊!
麥高又一次非常高大的站了出來,眾人需要活,更需要信心,自己最擅長泅水,也好讓眾人見識見識,什麼叫浪裏白條,什麼叫蜉蝣不知夜的黑,什麼叫淹死的都是會水的!
麥高脫光衣服那速度嘿,不止脫光衣服的速度,那速度不是蓋的,都趕上奧林匹克游泳池裏吃興*奮*劑了,「嘩哧,嘩哧,嘩哧,」麥高擊水如蛤蟆,撲蹬一路水花如白練,瀟灑無比的甩短頭髮上了岸,回頭看,眾里尋他千百遍,人捏?都上哪去了?
沒想到有人往上游不遠的地方找到了一座橋!真還不遠,只因為霧幛了,一時沒看見。寬寬敞敞的橋,結結實實目測能抗八級地震的橋,眾人昂首闊步的走過來了。
哦,麥高!
驚呆了麥高宛若一座裸體的「出水芙蓉」雕塑。
陽光無聲,只管照亮。
洛陽城的紫金殿裏,天漢國太子劉伯申正在籌措登基大典的事,忽聽有人急喊,高喊,不好了,發水了!越喊人越多,大殿外一片喊,還有人跑進大殿內喊。
發水?好端端的皇宮裏能發哪門子的水,喔,不妙!發水是失火的另外一種說辭,太子急令,救火!救火!御林軍何在,趕緊全去救火!
誰?發的哪門子神經?東邊眼看發洪水,白浪滔滔,西邊喊什麼救火救火的,還沒等文武大臣們明白到底怎麼一回事,只見那高高挺立的水頭,「嘩——」打了過來。好傢夥,也甭佈置什麼典禮儀式了,整個宮殿全都改土歸流了。
眼睜睜的看着宮殿泡了湯,原定的登基吉日也不吉日了,太子的暴烈脾性哪裏能受了這個,正要爆發還沒爆發的當口,又傳報說,天牢被劫,「串反案」一干人等心腹大患悉數逃逸,火上澆油,炸蛋!太子眼前一抹黑便死了過去,當然是昏死。
太子劉伯申醒來的第一道詔令是從牙縫裏硬鑽出來的,「通殺令,殺麥高者得千金!」火!一千金啊整一千金,不是金銀的銀,是金銀的金,麥高這會子若是知道了又要問來您跟前自殺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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