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寄宿制高中的教室里,學生低着頭認真寫着習題,寂靜的只留下沙沙的寫字聲。而距離教學樓不遠的保健室卻炸開了鍋。
「小安子我告訴你,我誓死不打針!」穿着高中校服的沈晗,一腳踩在板凳上,嫩白的臉上透着不正常的紅暈,倔強的說。
安天佑貓着腰,時時刻刻保護着那個隨時可能倒下的人兒,苦笑道:「晗大人,你重感冒加發燒,都吃了三天藥還沒好,必須打針,乖,一下子就好了。」
「我才不信,打針最疼了……」小小的沈晗仰着小臉,眼眶裏淚珠在打轉轉。忽然腦袋一暈,腿一軟就要倒在地上。
安天佑眼疾手快的抱起她,另一個穿白大褂的男生藉機將輸液針準確扎進沈晗手臂里。
「你這個大騙子!」受到刺痛的沈晗張開嘴毫不客氣的在安天佑肩膀上留下一排整齊的牙印。
終於,逐漸消除痛感的沈晗沉沉睡去,兩個男孩均像從水裏撈出來一般,那個穿白大褂的男孩把白褂一脫,指着安天佑恨鐵不成鋼的說:「你就寵她上天吧你!」
安天佑沒理他,樂滋滋的把濕毛巾蓋在沈晗滾燙的額頭上。
沈晗歪着頭,看透明的輸液管懸在手臂上方。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那樣害怕打針,不再害怕受傷害?
是從安天佑離開的時候。
身邊缺少了那個可以絕對信任和依賴的人,才會從一個什麼都不怕的小女孩變成什麼都能忍的人。
而在那段青蔥歲月里,同樣跋扈的安天佑,為了她,改變了多少習慣?
沈晗不善於管理公司,就把翰雲的管理權交給了何叔。經歷這一次變故,翰雲里雖然大部分人職位不變,但是權力中心已經悄然轉移,重新被那些當初和沈父打拼的大臣掌管。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沈晗在房間裏足足躺了兩天才被何嬸恩准出門。
她起了一個大早,換上一身輕便的秋裝,沒有驚醒任何人,走出家門,沿着記憶中的路線走着。
清晨跑步的人很多,偶爾有年輕的小伙子一臉驚艷的沖她打招呼,她都禮貌的點頭回意。
一路沒有停,記憶中步行不算近的路,不到十五分鐘就走完了,她來到一個白色柵欄圍住的別墅前,停住,呼吸凝固在胸前。
眼前的景象和記憶中那個溫馨的家完全不同,由於沒有人打理,以往在白色柵欄上纏繞的常春藤,雜亂無章的長滿柵欄每一個角落,秋天一到,綠葉枯黃,留下滿目蕭條。
沈晗伸手小心翼翼推開柵欄門,門發出一身難聽的雜音,將長在上面的常春藤枝扯斷,白色漆塊兒掉了一地。
院子裏已經沒有那個被鮮花精心點綴的鞦韆了,雜草瘋狂的佔領了每一塊裸露的土地,連中間那個石塊鋪成的路也都長滿了青苔,踩上去又濕又滑。
沈晗將腳步放輕,很小心的墊腳走過,她謹慎的樣子像是怕自己不小心用力,踩疼了這片土地。
然後她來到房門口,屋子沒有上鎖,一推就開,迎面而來的灰塵在清晨的空氣里飛揚着。
「我回來了……」
沈晗呢喃一聲,在一片寂靜中側身走進。
她依次走過客廳,廚房,父母的臥室,沈韻的臥室,最後在屬於自己的閨房裏停住。
其實,房子裏已經沒有東西了,家具被變賣,收藏品被一些所謂的親戚盡數掠走。在沈晗偷偷跑掉之後,不知道他們又來搜刮過幾遍。
站在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臥室里,沈晗終於知道「家徒四壁」說的是怎樣一副悲涼的景象。站在自己從小長大的臥室里,卻只能依着牆角蹲着。
看着地上鋪的厚厚一層灰,淚水再一次不爭氣的爬上眼眶。沈晗扭過臉,用袖子狠狠一擦,滿不在乎的調侃:「還真是……乾淨啊!」
在離開的時候,沈晗仔細的把門鎖住,然後把白色籬笆拴好,看着那座破敗的別墅,心裏默默的念着:「再見了,我十五歲的過去。」
爸媽沒了,這座房子也就只是房子了,不再是家。
這座房子裏面盛放的記憶,沈晗沒有勇氣面對。
又在F市呆了幾天,看公司的事物交接的差不多,何叔他們應付起來也得心應手,沈晗終於提出要返回A市。
「回A市?在這裏不是挺好的嗎?畢竟這裏才是你的家。」何叔不解。
沈晗低着頭,臉卻控制不住紅了一下,說:「我還有事情要回去處理。」
何叔不悅:「你在A市也只是一個外賣員,成天風吹日曬的,有什麼事值得處理?」
何嬸拉了他一下,笑着對沈晗說:「別搭理你叔,人都老糊塗了,你記得抽空多會來看看我們,有事情來F市也要通知我們,這裏永遠都是你家。」
沈晗紅着臉嗯了一聲。
何叔還是滿臉不高興:「小晗,你家收拾一下也能住,要是你一個人害怕,就住這裏,何叔無兒無女,多個人也熱鬧,莫不是你嫌何叔煩了?」
何嬸瞪了他一眼,說:「公司里的事還不夠你忙活的嗎?哪來的這麼多心思管其他的。」
「小晗的事情能是其他事嗎?你要是敢背着我攆小晗走,小心我收拾你!」
何嬸擰了他一下,他立刻老實的坐在椅子上不吭聲了。何嬸指着他的榆木腦袋說:「知不知道什麼叫女大不中留?上次來的那個小伙子我沒見着你還沒見着嗎?真是,越活越糊塗,小晗不回去還讓她守你一輩子啊!」
沈晗紅着臉連忙說:「我守着您二老一輩子,真的。」
何嬸噗嗤一聲笑了:「這孩子真是,你還年輕,想要什麼東西就要趕緊去追,要是受了委屈告訴我,我幫你收拾他!」
何叔這才回過神來,本來就不高興的臉更加陰沉了,礙於何嬸的威嚴,他也只能低聲不忿:「這還沒結婚呢,就想着把人拐走?想得美。」
何嬸又擰了他一下:「有你什麼事兒!」
「婚前同居起碼得等到那小子求婚之後吧!」何叔抗議。
沈晗臉刷的一下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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