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的長平街是九合城有名的煙柳巷,整條街上林立着數十家的春樓。
生意最好的應當算是飄紅樓了。
據說飄紅樓的姑娘個個如花似玉,床上功夫好不說,最難得兩點。一是常有新人,這一點對於飄紅樓的老客而言極為重要。常來新人才能常去常新。二是有修過仙的姑娘。
修過仙的女子,再差也是個修士,就算無緣天道,一生富貴卻是沒問題的,正因此,除非天性淫蕩,自甘下賤者,否則要找修仙女子苟合,卻是不易。而象這樣的姑娘,通常就只有一種來路——強搶。
六大派治下雖是大治,亦不乏各種事端。偶有小門派觸怒上仙,動輒滅家之罪,首惡處死,余者陪罪更屬平常,一如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是同樣的道理。總有一些修過仙的姑娘因此淪落風塵,她們曾經的努力不會給她們帶來免罪的機會,只會讓她們擁有更高的身價和更多的客人。
飄紅樓就是這樣一個女修的地方,修仙者體魄強大,凡女往往不堪使用,一夜下來通常動輒十數女方可滿足,雖有換女之快樂,也有人討厭這種情況,認為打亂節奏,有些女人被生生乾死也是有的。有了女修,這些事就可以避免許多。
不僅可以用來招徠男修,即便是對凡人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民間不乏大量的凡人為了某個女修豪擲萬金之事。
原因無它,炫耀!
比如同街的牛屠戶,據說就曾以自己十年積聚為代價,在飄紅樓玩過一個修仙女子,從此以後每日吹噓不已,說仙人又如何,自己也上過。
連屠戶都可以拿來當資本的事,那些豪門富戶又如何能例外。
不過黑煞對女修到是沒太多興趣。
「那些個女修大多是被制住了的,有法也不能施,又是被強賣,一個個臉苦的給死了娘似的,哦,對,她們的娘也的確都死了。玩起來就象死人,有什麼好的?」黑煞一邊嘟囔着一邊大步跨入飄紅樓,他身邊跟着的小十二就象個幽靈,無一人能看見,只是每當有人要從他身後過去,就會碰的撞開,象是撞到鬼一般。
小十二不理他,黑煞的嘴卻停不住,一邊說一邊進的樓子,還沒坐下就喊:「大爺駕到,還不讓你們姑娘們都出來接客。」
那幾名飄紅樓的夥計被黑煞這氣勢震了一下,他們到底是經歷的多了,一眼看出黑煞是修者,而且絕對是境界不低的修者,雖看出來路卻不敢怠慢,忙迎過來,一人陪笑道:「仙師法駕光臨,正好樓里還有兩位女修空着,小的這就帶仙師……」
「不要!」黑煞一擺手:「不要女修,你們飄紅樓的女修姿色一般,生意卻是頭牌,早他娘被不知多少男人睡爛了。老子就要凡人,要好看的,越漂亮越好,長得清爽,最好是才來不久的,要十個!」
黑煞大巴掌一揚,露出五根手指,喊出十個。
那夥計明顯被黑煞的要求弄得楞住,一時不知道是找五個還是十個,好在旁邊的大茶壺已接上道:「原來仙師喜歡嫩貨,那到是巧了,前幾日正好來了位新人,是個女修,年紀卻不大,尚未接客,正好今日梳洗。」
「今日梳洗?還有這等事?」一聽這話,黑煞眼都直了。
梳洗是青樓女子第一次陪客的說法,簡單的說就是賣處。
凡女梳洗還算常見,女修梳洗便是少之又少了。
黑煞對女修不感冒是因為覺得她們一長的不好看二服務差三睡到爛,如今出來一個梳洗女修,至少後兩者是沒了,忙問道:「相貌如何?」
「青春秀麗,人間絕色。」那大茶壺毫不吝嗇地回答,看來對這女修頗有信心。
黑煞摸着下巴點頭:「好,好,那到是要好好看看了。不過梳洗女修,此乃盛事,為何貴樓卻不見大動靜啊?」
女修梳洗,這件事絕對是可以引來一批豪富巨貴的,就算黑煞身為真人,論財力也未必比得上人家。
但是看現在樓里的動靜卻是不大,好象飄紅樓對此並不在意一般,讓黑煞大感費解。
那大茶壺忙陪笑道:「那是因為這次的姑娘與以往不同,她是掛戶於此。」
「掛戶?」黑煞楞住。
所謂掛戶就是說,這姑娘不是青樓買下來的,並非賤籍,而是自由身。簡單的說法,就是某個姑娘缺錢花了,自己找上青樓說我到你這兒賣身,大家分錢。
這樣的姑娘,由於是自由身,權利會大很多。就算是賣身,她們也是可以挑選的。
簡單的說,在青樓你只要足銀子,老鴇是不會管你長的丑美的,但姑娘卻可能嫌你。作為自由身,她是有權不接客的。正因此,你不僅要給出好價錢,還得要自己討好姑娘。不然姑娘若是不願,你有錢都花不出去。
同樣的原因,這梳洗的日子也是由女修自己定的。
「是。」大茶壺道:「剛才突的就來了消息說要梳洗,着實是倉促。媽媽也勸過她,讓她稍待幾日,待為她知會了各路大戶再說,她卻執拗不願……」
黑煞哈哈笑道:「好,好極了。這簡直就是老子的機緣啊。」
沒了那些富戶,黑煞要奪美芳心的難度自然大減。
不過也不全是沒難度,就在他不遠處,也有修者在坐,看其氣定神閒的樣子,多半也是個靈環真人,未必就輸給黑煞了。
不過黑煞不認得此人,他是天神宮出身,單是這來歷就可壓對方一頭,因此也不在意。
這刻幾名大茶戶退下,先為黑煞叫了幾個姑娘伺候着。
不過黑煞知道有那麼一位姑娘等着梳洗一事,心中早如小貓撓爪,哪還對眼前的庸脂俗粉感興趣。
好在等待的時間不長,片刻後,梳洗的時間終於到了。
待到那姑娘從樓里出來時,只是一眼,黑煞便大生好感。
這姑娘卻是與別個明顯不同,不穿錦衣,不尚羅裙,只穿了一件翡翠小衫,薄施粉黛,臉蛋兒生得卻極標緻,清清爽爽的模樣,不是高門大戶的貴女,卻有着小家碧玉的秀麗,一雙俏麗的大眼睛更是靈動之極,就這麼送來如水秋波,卻是我見猶斂,讓人恨不得抱在懷裏好生愛憐一番。
大堂上方是一處小台。
那姑娘上了台,往台前一站,已是引得下方群狼歡聲涌動。
「三千兩銀子!」已有人上來就喊了個天價。
旁邊大茶壺已咳嗽一聲道:「諸位,這位殤月姑娘乃是脫凡女修,豈是凡俗之物可買。固此,本次買賣只以靈錢為準,也可用其他等價物交換,決定權則由殤月姑娘定。」
眾人同時沉默下來。
還是黑煞率先打破寂靜:「三千靈錢。」
「五千。」不遠處另一桌上的白臉真人亦自開價。
對於靈環真人而言,為了一個喜歡的女人花個上萬靈錢到也未必就稀罕了,因此這刻一開口就是兩千兩千地往上漲。
若是在正常情況下,黑煞或許會和那人較勁,不過今天顯然事起倉促,沒有那麼多的大戶爭奪,若是還要以高價競得,未免相當於錯過好時機,而且他來的倉促,也沒那帶這許多錢。
因此補叫了一個六千後,瞪了那修者一眼,要不是有小十二在這裏盯着,他這刻怕是已出言威脅了,以他天神宮的身份,還真不怕對方。
沒想到對方好象有備而來,竟然直接就叫了一萬出來,還洋洋得意看了自己一眼。
黑煞知道壞了,他突然想起這殤月姑娘是幾天前就來這裏掛戶的,只是尚未正式賣身而已,此人多半那時就已看中此女,就等着這刻了。
他有備而來,自己在錢上多半拼不過他。
心中正自焦急,身後響起一個聲音:「怎麼?錢不夠?」
黑煞低聲回答:「誰想到會這麼巧,遇着有女修梳洗。」
「那就用東西抵押嘛。」
「我能有什麼可抵押的?」黑煞翻了個白眼。
「你身上的法寶不多的是?當然,最合適的還是天神甲。」
黑煞一楞:「你開什麼玩笑?你不是說此行不得暴露我身份嗎?」
「所以讓你秘密取下給那姑娘啊,只要那姑娘看見,就知道你來路,自然就會對你高看一眼。你也知道,此次競爭,關鍵權還在於姑娘自己。」
黑煞眼睛一亮,回頭道:「多謝十二郎提醒。」
他回頭對空氣說話,別人也看不見,只覺得莫名無比。
不過下一刻,黑煞已用了個障眼法,將身上穿着的天神甲脫下來,用布包了送過去。
那台上的殤月姑娘掀開包袱看了一眼,隨即楞出驚駭的眼神。
黑煞對這姑娘的表現興奮,得意洋洋道:「本人今天來得倉促,沒帶什麼錢,就以此物作為抵押,一萬靈錢,姑娘看還可?」
其實以他這上品法寶級的天神甲,至少也值得五十萬靈錢,只不過這小子狡猾,知道若是抵押高了,只怕會被對方順勢敲走一大批錢,因此故意壓價。
那姑娘果然連連點頭:「自是夠的。」
聲若黃鶯出谷,婉轉清鳴,聽的人心舒爽。
黑煞已是得意的哈哈大笑,斜眼看了旁邊那真人一眼。
那白臉真人哼了一聲:「也不過就是一萬。我出一萬五。」
黑煞抬抬手:「那我便抵押一萬六吧。」
「兩萬!」那真人又叫。
黑煞繼續道:「那我便也抵押兩萬二吧。」
「荒謬!」那白臉兒真人一拍桌子喊了起來:「你押的什麼東西,說值多少就值多少?」
黑煞懶洋洋回答:「反正比你值錢就是了,付不起就趕快滾蛋。」
他靠着天神甲終於壓過對方,這刻心情大好,說話也霸氣無比。
那白臉兒真人被他氣得面現紅潮,一拱手道:「五靜觀南風子見過道兄,不知道兄出身何門。」
「五靜觀?」黑煞仰頭想了想,頭一搖道:「沒聽說過。」
那白臉兒大怒,五靜觀雖不是什麼大派,但在九合城一帶也算有些名氣的,他是觀主的師弟,在觀中一人之下,實力亦算不俗。沒想到碰上這黑臉的竟如此難纏,也不知靠什麼東西竟弄得他進退不得。
這殤月姑娘是他在幾天前就看中的,當時便驚為天人,知道是尚待梳洗後,便一心想拔了她的頭籌。尤其他修煉一種秘法,女子紅丸對其大有裨益,無論是色是利,都不容他放過這姑娘。
如今眼看即將得手,卻被這貨橫插一槓子,心中憤怒可想而知。
儘管如此,這白臉兒還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畢竟他也不確定對方來路,惟恐萬一。
正在猶豫間,卻看到那殤月姑娘的目光瞅向自己,那眼神似哀似怨,竟帶着幾分不舍與哀求的意思,令白臉兒心中一顫。
想這姑娘屬意的終究還是我,只是不知他拿了何法寶作為抵押,拼死競價。是了,此人看樣子多半也是真人,隨便一件法寶也在十萬靈錢以上,自是夠的。殤月姑娘雖然不願跟他,卻也無法。
只是要我出十萬靈錢買她一夜,又太過昂貴……
左思右想,一時竟難以抉擇。
這時那姑娘哀怨眼神再來,黑煞猖狂笑容浮現,白臉兒終有些按捺不住,暗叫一聲:終不能讓這小子太過得意,否則我今日在此便名聲掃地了。
痛下決心,已是從芥子袋中抽出長劍,遙指黑煞,一字一頓咬牙道:「可敢與我一戰?」
他這一抽劍,兩邊的立時嚇的呼啦啦跑開。
反倒是那幾個大茶壺見怪不怪,跑到另一邊按動門柱,就見飄紅樓頂部竟然自動打開,現出夜空,那意思卻是兩位要打可以,天上去打,別砸壞了我們這裏的瓶瓶罐罐。
更有幾位修者同時現身,緊張注視着台下這兩位真人,其中赫然也有一位天心在。
黑煞到是露了難色。
他來這裏之初就答應過不惹事,沒想到事情卻主動惹上了他,心中難辦,低語道:「喂,你看見了,這是他逼我的。」
這話自然是對十二鷹說的。
黑暗處,一個聲音回來:「速戰速決,不要鬧得太大。其實你說的沒錯,就算真被唐劫看到了,也未必就知道你是天神宮的人,就算知道你是天神宮的人,也未必就知道你是派來對付他的。老大他們謹慎沒錯,卻終究是有些過了。」
「就是就是。」黑煞大喜:「還是十二郎明理啊,多謝十二郎!」
他本來是希望小十二允許自己報天神宮身份,沒想到小十二竟是許自己打上一架,他在這地方熬了五天,早熬的全身難受,能打架自是再好不過,再聽十二郎說話幫自己,心中更是得意歡喜。
這刻看着那白臉兒真人喝道:「戰就戰,誰怕誰?跟我來!」
說着嗖地一下已衝上雲霄。
那白臉兒自然也跟了上去,兩人竟是真的就在空中大戰起來。
其實黑煞若是沒把天神甲給殤月,他只要露出此甲,那此戰多半就戰不起來,但他把天神甲給了殤月後,沒好意思要回來,而且他也自信沒有此甲也照樣能贏,所以更不屑對那白臉兒說身份,直接便大開大闔地與對方戰鬥。
六大派出身,歷來是壓同階一籌,除非是散修或小門派中的天才,否則無可能與六大派出來的人比肩。這白臉兒實力不過如此,黑煞卻是六大派同輩中也算佼佼者,因此兩人一打起來,白臉兒很快就被壓制住。
黑煞更是得意笑道:「臭小子,現在知道爺爺的厲害了吧!」
要不是還顧忌着十二鷹他們的吩咐,黑煞只怕早把天神宮的名號打出來,非要嚇得此子納頭跪拜,那殤月姑娘不要錢的投懷送抱不可。
儘管如此,可此人作戰時聲如雷霆,身若電光,如今又是夜空,一打起來就是滿空噼里啪啦雷霆大作,仿佛狂風暴雨,平地旱雷,要說不驚動全城,其實是不可能的。
這個時候唐劫正在屋子裏苦思,就聽外面轟隆隆亂響,分明是有人在交手,便也向外望去。
就見天空中兩道人影交相閃爍,一黑一白,那白的明顯不是黑的對手,對方速度奇快,實力更是驚人。
唐劫一時間也看得有些入神,眼看那白的已越來越承受不住,甚至開始求饒,黑臉的修者卻依舊狂殺不止。就在這時,天際一道炸雷閃現,突然在這天空戰場映出第三個人影。
那是一個孤單,瘦弱的身影,就那麼站在空中,看着遠方。
看到那熟悉的面容,唐劫陡然一顫。
「殘痕!」他輕呼出聲。
夕殘痕!
他絕沒想到自己會在這裏看到夕殘痕。
當年衛家之事後,唐劫知道夕殘痕出走,也曾派人尋找,不過卻一直未找到。反倒是他回到學院後,收到過一封夕殘痕的來信,說他另有奇遇,不需要再到洗月派來,但是唐劫救助他,給他機會重獲新生的恩情,他永遠不會忘記,將來有機會定會報答云云。
知道夕殘痕無事後,唐劫也便熄了心思。
本以為以後都很難有機會再見,沒想到這一刻卻會看到他。
他此刻就站在戰場,電光將他的身影照的纖毫畢現。
黑煞見到,吃驚道:「十二郎?你怎的現形了?」
少年微微抬起頭:「隱匿的目的在於接近目標,待到殺人之時,集中全身氣血力量於一擊,便再不可能保持隱匿。因此,當接近目標準備殺人時,也便是現形之時。我如今距離要殺的目標足夠近,自然再無隱匿之必要。」
「那也是殺人之後再現形才是。」黑煞笑道:「再說這小子哪裏是我的對手,不需要你出手。」
少年搖搖頭。
他伸出右手,手上抱着一層厚厚的布帛,然後取出一把短劍,那短劍無劍柄,只得一截劍刃,通體呈灰色,卻流轉出絲絲血光。
持劍在手,少年踏空而行,走向黑煞道:「我要殺的不是他,是你!」
「什麼?」黑煞一呆。
回答他的是三個冰冷字眼:
「捨身劍!」
刷!
一道劍光驟然亮起,若貫日長虹,狠狠刺向黑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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