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來到舞台中央,才走了幾步的距離,柳辣的手掌心兒就出了密密的一層汗。
站定後,他裝模作樣地調整了一下身前的落地麥克風,把麥的高度往上調了一些,嘴裏嘟囔着:「唉,最討厭我師父這種演員了,不講誠信,明明說好了大家一起長大的,結果才長到一半,他就耍賴,不長了。」
「哈哈。」隨着這個調戲師父的小包袱一出口,頓時,台下便傳來了觀眾們會心的笑聲。
等到笑聲落下,相聲就正式開始說了。
逗哏的先開口:「大家好,我叫柳辣,相聲界的一個小學生。」
捧哏的接上:「大家好,我是張聞順,相聲界的老學生。」
然後倆人同時開口:「柳辣,張聞順,向各位衣食父母致敬。」
台下的觀眾們可都是年紀不大,張聞順的歲數都足夠當他們爺爺了。聽見老爺子的話,台下有人帶頭響起了掌聲。
還有兩個小姑娘坐在最前排起鬨——
「張先生您辛苦。」
「張先生我愛你。」
「嗯,行,謝謝你愛我,回家替我給你奶奶帶個好啊。」張先生朝着女孩擺了擺手。他老不正經的話,惹得觀眾們又是「哈哈」一陣樂。相聲這行就是這樣,理兒不歪,笑不來。
正了正神色,柳辣開始把表演往套路裏帶了。他清了清嗓子:「大家可能不太認識我,再次做個自我介紹。我叫柳辣,相聲界的新人,師從郭大綱老師。」
張聞順:「哎,你到是介紹全了呀,你爺爺的。」
「你爺爺的!」柳辣一瞪眼:「你丫罵誰呢,為老不尊是吧?」
「哎,我可不是這意思啊。」張先生表情特無辜:「我是說讓你介紹一下你的爺爺給觀眾。」
「啊,哦。」柳辣愣了愣,訕笑:「你倒是說清楚了呀,我還以為你罵人呢。」
張聞順攤手:「得,全賴我。你快介紹吧,讓大家認識認識你這個孫子。」
「哈哈。」聽到這裏,觀眾們又笑了。
柳辣這次倒是沒有再追究老先生的措詞,而是指了指自己:「大家不清楚,我本人其實是曲藝世家。我爺爺是tianjin的相聲藝人柳川元,我奶奶是京韻大鼓名家白小霜,白派的傳人。我父親更了不起,我父親是西廂館的班主。」
「哎,哎,您打住吧。」張聞順攔他:「你前面爺爺奶奶我們都聽說過,那都是名角兒。但後邊你父親這西廂館兒,我怎麼沒聽說過呢?」
「這你都沒聽說過?」柳辣瞪大眼睛,一豎大拇指:「西廂館是我們tianjin最好的私房菜館啊。」
張聞順一翻白眼:「嗨,我說怎麼沒聽過呢,敢情是廚子啊!」
底下的觀眾,原本聽到柳辣說他的爺爺奶奶是柳、白那二位前輩高人的時候,都禁不住「哇」地發出了一聲驚呼。不過聽到後面廚子的這段,立馬又把驚訝拋卻掉,專心樂了起來。
「你們別笑。」柳辣看了看觀眾和張聞順:「我這一輩子到現在,給我最大影響的就是五個人。我爺爺,我奶奶,我父親,我師父,還有就是張聞順老先生您。所以說,雖說我的父親只是個廚子,但在我心裏,他和你們這些藝術家是一樣的。」
「呦,這可不敢當,我有這麼重要嗎?「張聞順先是驚愕了一下,隨後點點頭:」不過你這話說的到沒錯。咱們國家講究達者為先,什麼行業都能出高人。」
「是吧。」柳辣也點頭,然後嘆了口氣:「唉,只可惜啊,很遺憾,除了我父親和我師父,另外三位老人都已經仙逝了。」
「不對,等會,你打住吧。我活着呢!我還活着呢!」老先生氣的直跳腳。
「吁。」台下的觀眾發出了起鬨的笑聲。相聲和別的藝術不一樣,別的地方喊「吁」是瞎起鬨,搗亂。但唯獨相聲里,這個「吁」卻是叫好的意思。
相聲舞台,觀眾全不樂,不起鬨,都板着臉,那才真叫戳演員的心窩子。
在觀眾的起鬨聲中,柳辣繼續說道:「不好意思啊,老爺子,我這人不會說話,你千萬別生氣。其實我就是喜歡您,敬仰您,羨慕您!」
張聞順:「羨慕我?我一糟老頭子有什麼可羨慕的啊?」
柳辣:「你看,您這又謙虛了不是。我羨慕您的家庭啊,書香門第,宦官之後……「
「停」張聞順再次攔住了柳辣:」寶貝兒,你快打住吧,那叫官宦之後,宦官可就沒後了。「
「官宦之後?「柳辣沉思了一秒,做恍然大悟狀:」哎呀,我弄岔劈了!我還心說呢,太監怎麼也能有後,手術前生的?那進宮可太晚了!」
柳辣拿眼睛看張聞順:「您是書香門第,官宦之後,對吧,這回沒錯了吧?」
老先生點頭:「嗯,這次對了。」
「哦」了一聲,柳辣繼續又說道:「各位,不是我吹啊,就張家的威望,張溫順父親的名望,那牛大發了。」
張聞順:「有嗎?還成吧。」
「您看,您怎麼又謙虛上了。」柳辣笑:「滿京城掃聽去,就張聞順先生的父親,歐陽老爺子,京津地面上,何人不知,何人不曉。」
觀眾「哈哈,哎呦,人家姓張,父親怎么姓歐陽,這包袱可太損了。」
張聞順也急:「別說了,你快拉倒吧,我姓張,我父親能姓別的嗎?好傢夥,還歐陽,連複姓都恁出來了。」
柳辣做無辜狀,惡意賣萌:「腫麼了?歐陽多好啊,我就愛這個,不知道擱誰身上合適。我也愛你父親,我就把它擱到你父親身上了,不可以嗎?」
張聞順猛搖頭:「不行,我爸就得姓張。」
柳辣嘆氣:「好吧,那太遺憾了。你們這些演員啊,斤斤計較,父親姓什麼,多大點兒的事兒,至於跟我這麼吵。」
張聞順:「敢情還我的錯了?別廢話,就姓張。」
觀眾們:「哈哈哈。「
柳辣繼續又說:「張老先生,那是文化人,做學問的,清琴書畫樣樣精通。」
張聞順點頭:「嗯,對。只要姓張怎麼都成。」
觀眾:「吁。」
柳辣白他們:「你們這是要起義啊!」
觀眾齊喊:「退票。」
柳辣嘚瑟地笑:「退票?告訴你們,不退票是我們德雲社的服務宗旨!」
「哈哈。」觀眾們又樂,指着他:「你下來。」
柳辣反指回去:「你上來。」
聽他這話,真有個觀眾做勢要往台上爬,柳辣趕緊朝後躲:「保安!保安!」
觀眾們又樂:「哈哈。」
張聞順先生也笑:「你說你跟他們較什麼勁兒。」
柳辣撓頭:「唉,這年頭觀眾學壞了,我記得以前不敢這樣啊。」
觀眾們:「哈哈。」、
……
繼續往下說,倆人又說了這麼七八分鐘之後,這一出相聲算是完事了。
「嘩嘩嘩。」在觀眾的掌聲中,這對兒老少組合鞠躬致敬,然後緩緩退下台,又有新的演員上來。
自己徒弟第一次演出,郭大綱就在候場門那裏等着呢。看見兩人下來,他迎上去對着張聞順作揖:「先生您辛苦。」
然後他又看向柳辣,笑了笑:「不錯,今兒這場活挺好的,觀眾們看的也都挺高興。我還以為你得緊張呢,沒想到還真挺放鬆的,特別是跟觀眾鬧的那一段,非常好。」
柳辣讓他誇得挺不好意思:「哎,我就是瞎說,師父你能入眼我就放心了。後台有誰買飯了嗎?我和張先生可還都餓着呢。」
郭大綱笑:「那正好,你遷兒大爺來了個朋友,款爺,包廂里一色兒的大菜,beijing飯店送來的,你現在去還能吃上熱乎的。」
「妥嘞。」聽到這話,柳辣也顧不上客氣了,趕緊向包廂走去。今天晚上他對自己的表現還算滿意,剛開始的時候挺緊張,不過當觀眾的掌聲一響起來,這些緊張的感覺立馬就消失,拋到九霄之外了。
說起來,柳辣還真是天生的應該混舞台的人。
在從張一元後門經過的時候,柳辣發現看門的那位老大爺正在聽收音機,這大爺也是個怪人,前面有演出不看,自己聽着收音機到挺樂呵。
仔細聽了聽,收音機裏面播放的是這樣的內容——觀眾朋友們,大家好,這裏是beijing廣播電視台,開心茶館節目,我是主持人大鵬。今年我要給大家推薦一個相聲團體,這個團體於beijing天橋一帶活動,常年在天橋張一元茶館演出,下面請聽德雲社班主——郭大綱及搭檔於遷帶來的相聲《你要學好》……
廣播的內容,讓柳辣愣住了。印象中,上一世就是從這個節目開始,短短兩個多禮拜的時間,郭大綱和於遷的這對組合,突然就躥紅了起來。
「終於要紅了。」用力揮了下拳頭,這一刻,柳辣突然覺得無比開心,為師父,也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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