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廣場上安靜了下來,程子介帶着心愛的人兒,偎依着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這是一個初夏迷人的夜晚,月色如水,天懸星河,山間已經開始有螢火在飄蕩,與天上繁星交相輝映,對程子介這樣生活在城市中的孩子來說,正是難得多見的美景。而身邊的人兒在月色下更是顯得膚如凝脂,眼波橫流,美得令人心醉。
但是如今的情勢,程子介又哪有心思再去欣賞。張耀輝的死讓他憤怒,悲痛,惋惜,而且有着深深的挫折感。一個朱老五就對自己的這個小群體造成了這麼大的傷害,附近還有沒接觸過的詭異的陵川鎮倖存者,以及昨晚那不祥的野火。程子介點燃一支香煙,深深地垂下了頭。
一陣輕風吹過,山谷間茂密的林木響起了呼啦啦的濤聲,帶着悅耳的蟲鳴。三女看着他的樣子,都有些難言的擔心。良久,鍾美馨終於忍不住輕聲道:「小傑。」
「媽。」程子介沉沉地嘆了口氣:「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有可能保護不了你們。」
鍾美馨微笑着握住他的手,美麗的眸子映着點點星光:「那你打算怎麼辦呢?是想辦法增加自己的實力,爭取多一點保護我們的機會,還是就這麼放棄,聽天由命?」
程子介緊緊地反握住她的雙手:「我當然不會放棄。但是,不知道有多少敵人……唉。」
「小傑,你記得你醒了以後,第一次帶我離開家去去找吃的喝的那時候的情景嗎?那時候你心裏是怎麼想的?」
程子介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出門與喪屍戰鬥的情景,笑道:「……就是想着拼了啊。」
「對啊,小傑。那時候你不得不帶着媽媽出去求生,逼着自己面對那些未知的敵人——那時候我們都對喪屍一無所知,對嗎。」
「嗯。」
「現在的情況其實也一樣。你只能帶着我們繼續求生,你要把那時候的想法找回來:就是無論如何也要保護我們,逼着自己任何敵人都要勇敢地去面對。」
程子介呆呆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掃過蘇田田和蕭玉梅月光下帶着期待和擔憂的臉,緩緩地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媽知道你是個單純善良的好孩子,而我們現在的敵人可能比喪屍更可怕。所以你也要成熟一點,有時候可能要冷酷一點……你可能會遇到很多你不願意面對的選擇,做自己不願做的事,承受難以承受的損失——就算像你說的,我們其中某個人遇到了意外,你也得扛着,帶剩下的人繼續活下去。你一定要逼着自己去做。畢竟你以前只是帶着媽,現在帶着這麼多人。」
「嗯,媽。」
「老張死了,這樣的世界死人真的不可避免。這件事沒像你自己想的那樣有多大的責任,你不要想太多,知道嗎。」
「知道了。」
鍾美馨一直在柔聲說着,程子介一直在乖乖地答應着。只有在這個時候,他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英雄,而只是媽媽的開導下迷茫的孩子。蘇田田和蕭玉梅也知道鍾美馨的安慰自己無法取代,只是在一邊靜靜地看着,沒有插嘴。尤其是蕭玉梅,她和程子介剛剛新婚,雖然愛極了這個年輕的丈夫,但這一刻也明白了,自己的愛郎其實還真的只是個孩子。
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不錯啊,自己比老公大八歲呢……自己其實是一個大姐姐才對。他還那麼年輕,就要面對那麼多,自己這個做姐姐的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儘自己的一切努力,來做一個最好的妻子。
至於蘇田田,她早就將自己的身心徹底地交給了程子介。老公去哪兒我就去哪兒,老公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就算死了,我也沒什麼遺憾的了。她只是痴痴地看着這個原來的同學,暗戀的對象,如今的丈夫,心中是一片放鬆的狀態。
在媽媽的開解安慰,和兩個心愛人兒的陪伴下,程子介總算是拋開了心中的塊壘。最後微笑着站起來,轉身拉起身後一直默默地站着的蘇田田和蕭玉梅的小手,看着她們映照着月華的臉頰:「田田,玉梅,好老婆,讓你們擔心了。以後我會更努力的。」
「嗯。老公真棒。」
「好弟弟,姐姐幫不了你什麼忙,不過你也不要壓力太重了……」
「嘿嘿。」程子介笑着,突然一下子從石頭上跳進廣場邊的草叢裏,還沒等三女明白他要幹什麼,他又一下子跳回三女面前,舉起握着一個拳頭的右手,慢慢舒展開來,掌心裏竟是一隻螢火蟲在閃耀着清冷的熒光。
三女有些好笑,卻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這傢伙,心裏的事剛放下來一點,就像個孩子一樣去抓蟲子。
「媽,記得我小學二年級的暑假,你帶我回外婆家,舅舅帶我抓了好多螢火蟲。裝在一個玻璃瓶裏面,亮了一夜……」程子介對着鍾美馨微笑道。
「是啊……十年了。」鍾美馨想起往日的時光,美麗的眼睛看向清冷的月光下一望無垠的田野,悠然嘆道。
「不知道舅舅他們現在怎麼樣了。還有小姨……專門欺負我。」
「呵呵。你小姨那時候還沒結婚,喜歡逗你。……哎,隔這麼遠,就算還在,現在也實在是聯繫不上了。」
「以後說不定還能找到他們。」程子介笑道。看着掌心中的螢火蟲掙扎着飛了起來,越飛越高,不知不覺間融入了滿天的星光。
於是四個人都在這寧靜的夜空下仰起臉,看着那隻螢火蟲像流星一樣划過湛藍的夜幕,越飛越遠。
「程子介。」第二天一早,程子介就被意識里的聲音喚醒了。
「十六?」程子介閉着眼睛,有些奇怪。十六基本上不會主動呼喚他,發生什麼事了?
十六的情緒顯得很興奮:「上一次你問我為別人輸血會不會造成影響,那次我不清楚,但一直記得這個疑問。昨天晚上,你和其他的人類個體進行了一些長時間的接觸,主要是粘膜的接觸,我就在那個時候試探着派出我的一些個體通過你們的黏膜,進入了和你進行親密接觸的人類身體,發現你在和她們的粘膜保持嚴密接觸的時候,我可以繼續控制她們體內自己個體的行動。」
「等等,等等……」十六的話讓程子介有些吃驚。粘膜的接觸……除了接吻和那件事,還能是什麼……接吻的時間不長,斷斷續續……這!十六趁自己和愛妻們親熱的時候,竟然去她們身體內逛了一圈?
「十六!你又沒有徵得我的同意就亂搞了!」程子介頓時有些惱火:「要是你的個體去了我老婆們體內不受控制,開始自行複製什麼的,後果很嚴重你知不知道?」
「你放心!我初次派過去的少量個體是不具有自我複製能力的。」十六施施然地回答道。
程子介這才鬆了口氣:「那你也該和我說一下。」
「你那個時候的精神都集中在某件事上。我覺得那時候打擾你很不明智。」
程子介頓時想起了昨晚的情景,有些面紅耳赤起來:「那你也不用那麼急啊,等我有精神的時候說,下次再做這個實驗不行嗎。」
「啊,抱歉。我認為沒有什麼風險性。既然如此,下次我就先告訴你。」
「嗯……但是你能控制也沒用啊,畢竟輸血的時候,我的血液會完全脫離我的身體……」
「我不是說輸血,而是指如果你能和其他個體保持足夠長的粘膜接觸的話,我覺得我可以也為她們做些簡單的改造。」
「啊?」程子介吃了一驚,大喜道:「真的?」
「對。我在思考改造的方式。畢竟不是我自己在她們體內,效率會受很大的影響……怎麼在短時間內完成工作,我還沒有把握。」
「快想,快想!」程子介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十六卻表示:「我需要多幾次這樣進入其他人類身體的經驗,不能輕率行動。」
程子介只得在心裏嘆了口氣:「哦。那好吧。你準備好了再告訴我——一定要提前說。」
「明白。」十六答應着,沉寂了下去。程子介這才睜開眼睛,看着身邊仍然熟睡着的嬌妻們,不由得想將她們再就地正法一次,讓十六再試試。
算了,自己一次至少要兩個小時以上,這時候折騰,就不用去幹活了。想到這裏,程子介只得坐起身來,開始思考今天的行程。只是心中卻一直被剛才十六的話佔據:如果可以為她們改造的話,豈不是能降低很多她們面臨的危險?
十六,拜託你快點想到辦法。程子介在心裏請求着。昨天張耀輝的死,讓他開始擔心她們的安全,要是有了十六的改造,還有什麼好怕的。
不過十六說的也很有道理,不能輕率行事。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現在還是不要考慮這些事情,先去雙河拿武器吧。
程子介輕手輕腳地想要爬下床,卻驚醒了睡在床外沿的蕭玉梅。一雙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了幾下,很快那雙嫵媚動人的杏眼就微微張開,流轉着甜蜜滿足的眼波,酥軟無比的聲音呢喃着:「好弟弟……」
「好姐姐,醒啦。」程子介微笑着俯下身子在那微張的櫻唇上輕輕一吻:「我起來了。」
「嗯。」蕭玉梅含情脈脈地看着他起床,洗漱,換衣服……慵懶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等程子介終於整理完畢,又走到床邊輕輕地吻了她一下:「我先出去看看,你們再睡會。」她才軟軟地笑着:「嗯。」
程子介精神百倍地走出自己的房間,雖然每晚都很是辛勞,但十六的改造不是白給的,每次都是他最先恢復體力。
防空洞外太陽還沒有升起。小廣場上一片露水。鄧團長已經帶着那幾位領到了槍支的手下開始了操練,程子介看了一會,突然小廣場邊出現了一個苗條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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