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漫天花雨蹁躚於雪風之中,蘇通下意識摁住心口,那裏竟沒有預料之中的鑽心之痛,不覺對李瑾的師父的身份來歷有了些懷疑。
笛聲果然停了,這片梅林並不大,但卻極其繁盛,一枝一椏相互交映,但沒有葉子的遮擋,這梅林也能一覽無餘,蘇通極其失望的往裏走,還是遲了一步嗎?
為什麼剛才不叫他的名字?
其實自己心底也是不相信身受重傷的雲初能從崩雪裏逃出來……
「若雲初活着,總有一天他會回來,若他死了,讓你翻遍雪山又有何用?不論生死,你去那兒註定得不到什麼。」
蘇明的話突然躥進腦子裏,蘇通心底突然覺得悽苦蒼涼,兩個月了,如果雲初沒死就算是重傷那也該有消息了,可至今一點消息也沒有,那只有一個結果。
「前頭沒路了,你確定還要往前走?」蒼勁渾厚的一道聲音自身後響起,蘇通霎時清醒過來,看着跟前繚繞深厚的密霧,才知道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雪崖邊上。
蘇通俯視着滔滔滾滾翻卷着的白霧,心中蒼白一片,思緒停了,目光渙散着,遭鬼上身的抬起腳,面無表情的往前傾倒。
一股強大的吸力將蘇通整個身子硬生生的拖到了梅林中央,立時,梅花瓣灑了他一身。
「我救你一命,不是讓你醒了跳崖用的。」又是那一道蒼勁的嗓音,聽不出來不悅,也沒有責備之意。
蘇通望着梅林盡頭飄着的白霧,剛才他怎麼會就想要跳下去,他怎麼會有那樣的念頭?
下一瞬,一陣怪風一卷,跟前徐徐飄落的梅花受驚的往高空翻揚一下,隨着那怪風消失梅花開始簌簌零落,伴着雪風纏繞着蘇通跟前已立着的人。
「你是誰?」蘇通盯着觀雲,從上至下,毫不避諱的打量起來。
「無名。」觀雲眼也不抬。
蘇通從沒見過沉穩平靜的人,這個人的世界像它身後的雪一樣白,像它身後的落梅一樣靜,像腳下的土地一樣沉穩,像那散開了天光的高天一樣高遠,當真如隱居高山的仙人。
「剛才的聲音是……」蘇通沒追問觀雲的名字,也故意不提自己聽到的笛音,權當這是試探吧,且看他如何作答,是不是不願如實相告有所隱瞞的人,可值得他費心思去探索,懷疑。
觀雲右手自身後翻轉至腰前,手中赫然是一隻褐中泛紅的紅翡玉笛,色澤明麗,細膩光澤,因雪與梅色相襯更顯通透鮮艷,「你說的是這個?」
「這是?」蘇通目光一亮,除了驚嘆已經無法形容眼前所見得東西。
「一種樂器。」觀雲低眼看住紅翡玉笛,眼裏漫出無限流光。
那邊,蘇通自震撼中回神,心跳停止的望住觀雲,紅翡玉笛,世上竟真有這價值連城的東西,思緒泛濫激盪之時,蘇通豁然想起了那個金絲牡丹碗,看着觀雲的目光已經不再那麼簡單。
「晚生還未謝過老先生兩次救命之恩,未知老先生……」蘇通的話還沒說完,觀雲已經騰身一躍,坐上梅樹枝幹間,「這裏是禁地,就算是瑾兒也不能進來,你是客人,這一次不加怪罪,還請公子速速離開。」
一道子敲過來的「禁地」「瑾兒」這四個字,讓蘇通腦海里迅速浮起雪山上「芙蓉盛秋」園與「無名」園的格局,無名園裏住着的是看守盛秋園的人嗎?
李瑾與李秋蓉有沒有關係,會不會是當年李家的倖存者?
這一次,耳邊奏響的笛聲纏綿哀惋,蘇通仰起頭,已看見觀雲入定,目光散落在空中飄舞的梅花上,為了祭奠而吹的曲子……
祭奠誰?
祭奠……
蘇通凝滯的目光一顫,眼睛一眨,心底響起了一道清朗的聲音,來自遙遠的少年時光,「好聽嗎?師父一個人的時候總喜歡吹這支曲子,我不敢讓別人來聽,你幫我聽聽看,你有沒有在哪兒聽過?」
當年,雲初和自己還是嫩青頭毛小子,聽到他的疑惑,為了幫他解開謎團,雖然不懂絲竹弦樂,卻毅然決然的開始苦苦專研,四處尋訪。
凡到了一個地方,第一件事就是聽曲。三四年的光陰,隨着與蘇明經商所到之處無不如此,這也讓好多人乘機獻媚。
可幾年之後再次見到雲初時,雲初因母親病逝,已經不愛吹笛了,聽一直跟在雲初身邊的方遠說雲初不僅不喜歡吹笛子,每次又拿起笛子吹笛時還總是傷懷。
為了讓雲初開心起來,蘇通整日整日推掉跟蘇明學做生意的計劃,陪着他練拳,下棋,騎馬,切磋。
後來,雲初從哀痛之中走出來了,卻不如小時候在一起時的歡朗了,他在想興許繼續找,找到那支曲子,雲初念起小時候的時光,相信他這個無時無刻不在關心他的朋友,他就能像以前那樣笑了呢。
再後來,蘇通又尋了一年,這一次,他沒有隨蘇明的生意行程,而是留書蘇明離家出走,翻遍五湖四海也要找到這支曲子的秘密,這樣瘋狂的舉動,蘇明與賀靳兩人怎會不知道。
眼見着,蘇通因為路途艱苦,早起晚歸,甚至有時候沒日沒夜拼了命的找懂音律的人,親自聽賞曲子,人消瘦不堪不說,又由於他太過心急行事張揚,引來不少心生歹念的惡人,綁了他要挾蘇明。
如此一來,賀靳與蘇明無論是誰也都勒令他回京,並且都派了自己的人親自把他押回京城。
這個時候,無意間聽到蘇明對蘇通的擔心,並受蘇明之請在蘇通回京後去安撫相勸的雲初出現在了蘇通跟前,釋放出因母病逝被掩埋的溫潤笑顏,「謝謝你!」
「我想我已經解開了師父的秘密,你要聽嗎?」雲初依然笑着,非常溫和的問蘇通。
蘇通興奮的忘了幾年來所有的累,一個勁點頭,吵着催着,「要聽,要聽……」
「我給你吹一遍。」雲初笑着點頭,從袖子裏取出笛子,認真的吹起來。
那樣子,與觀雲吹響這支曲子時一模一樣,低眼看住笛子,眼裏漫出無限流光,蘇通一霎心領神會,憂心忡忡的望着雲初吹響最後一個音符,「雲初,你還是很難過?」
「無法不難過……」雲初看着笛子,看開了放下了的淺淺一笑,扭頭看着蘇通,「難過只是在想起娘的時候,除此之外,我還是以前那個雲初。」
.將相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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