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仙妖嬈 第三十二章 韶光（一）

    「少主，書上的這個字我不認識欸——」

    「少主，快嘗嘗我做的菜，嘻嘻嘻——」

    「少主，你在哪兒啊？」

    「……」

    司徒刈耳朵微微扇動，每次都能濾過千萬細小的聲響感應到谷衣的尋覓。

    然後將話傳到谷衣耳邊，說上一句：「我在書房。」

    「哦哦，我馬上就來！」谷衣端着一盤她最新研製的菜式，一個剎車沒剎住，差點把裏面的湯晃出來。

    自從鍾毓山回來後，主宮中總是能聽到谷衣靈動活潑的聲音，和一個甩着兩根小辮子到處活蹦亂跳的女孩的身影。全然將司徒刈之前對自己的冷漠拋之腦後，她想，他好不容易原諒了自己，有了自己的陪伴，一定要更加努力讓他開心。

    司徒刈一個人清靜了一千年，也突然開始覺得有些不習慣，不過想想多個人多些生機也是好的。

    司徒刈接過谷衣遞給他的雕龍銀筷，看着那道菜烏黑抹漆，胡成一團，連什麼食材都分辨不出，湊近聞還有一股作嘔的焦味。他眉毛抽動了一下，感覺無從下筷，淡淡地問：「這菜，為何會這般模樣。」

    谷衣撓撓頭，言笑晏晏，說：「這道菜的名字叫『一般黑』！是由黑木耳、黑魚尾、黑米、黑豆搗碎成醬，再配上一味鮮美無比的乾貝提鮮而成的！書上說了，那些面色蒼白的人吃了這道菜，可以活血益氣，特別適合少主您！」

    司徒刈一頭黑線，說：「聽這個名字，難道因為膚色白的人吃了這個氣色就會變得好些，所以要讓我吃這『一般黑』？」

    「嗯！」谷衣笑嘻嘻地點點頭，把菜又遞近了些。

    司徒刈夾起一塊吃，雖然有些難以下咽，但還是嚼了幾下，勉強咽了下去，臉上沒有表情變化。

    「怎麼樣，好吃嗎？」谷衣捧着托盤滿心期待。

    「不錯，有進步。」他淡淡一句，已經讓谷衣歡喜得不得了。他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問：「我記得主宮的廚房中已經很久沒有乾貝了，你何處尋來的？」

    谷衣捂嘴笑說：「就在主宮後頭，亭邊的池子裏養着好多好多五顏六色的扇貝，我花了幾天的功夫把他們都撈了上來，敲殼取肉，曬乾醃製而成的，是不是特別鮮美？」

    「池子裏扇貝……全部……」司徒刈差點沒從輪椅上跌下來，那可是西海龍太子在第七世送他的賀禮，無比稀奇，傳說每三百年就會吐出彩色的靈珠，今年剛好是第三百年，他算準了差不多這幾天就會吐珠了，可偏偏慘遭谷衣這丫頭的毒手，給取肉醃了吃。一想到這，就直接放下筷子，一陣揪心。

    「少主，怎麼了？你不吃了嗎？」谷衣看着少主的放下筷子，猶豫起來。

    司徒刈心痛不已，如何再吃得下那龍太子送來的扇貝，繼續捧起書桌上的書，緩緩地說：「第六層有關膳食的書你可以不用再看了，可以直接揀上層的書看。」

    谷衣瞬間變為笑顏，興高采烈地說：「真的嗎？少主是覺得我做菜很有天賦已經出神入化了嗎？好，谷衣以後要天天給少主做菜吃！」

    「唔——，好吧。」司徒刈一想起谷衣前幾天每天給自己做的那些菜簡直連看都不能看，這道「一般黑」已經算是好的，換做常人怕是連咽都咽不下去，不覺深深擔憂，又不知為何，藏不住眼角的那一抹笑意。

    白糖這時候叼着一個小葡萄飛進來，看見谷衣手中的這道菜，雖然看上去不好看，但還是好奇心重忍不住嘗了一口。

    菜剛入口，白糖便暈乎乎地倒在了地上，谷衣一把從地上揪起他，一臉得意，笑說：「小白糖，是不是太好吃了，好吃得你都幸福地暈過去了？」

    白糖一口把菜渣子全部吐在谷衣臉上，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說：「呸——，吃穀皮你的菜我還不如吃毒藥呢！那樣死得有尊嚴！」

    谷衣聽了都有把白糖一起下鍋給煮了吃額衝動，一把奪過他懷裏的葡萄搶走了吃。

    白糖哭喪着臉說：「我決定了，我要娶賢惠的女人，我要娶語池這樣賢惠的女人！長得好看有什麼用，嗚嗚嗚，再也受不了這笨穀皮的黑暗料理了！」

    谷衣拿着一根仙羽，在地上撓白糖痒痒，挑逗說：「語池還不樂意嫁給你這個小矮子呢！看不我先替語池教訓教訓你這個小小的歪腦袋，簡直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嘻嘻嘻——」

    「嗚嗚嗚，哈哈哈哈，好癢，好癢——，癢我也要娶語池！」白糖在地上癢得直打滾。

    「娶不娶？娶不娶？！」

    「嗚嗚嗚，不娶了——」

    「哈哈，這才是個乖靈元，靈元就要跟靈元結婚的！」

    白糖衣衫不整，一臉憋屈。

    司徒刈看着這兩個小玩意這般鬥嘴鬧騰，嘴角也忍不住上揚，目色溫柔如水，柔情綿長。習慣了一個人的清靜日子，有那麼一刻覺得，其實有個人陪伴，也是挺好的。

    甚至有時候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的一些舉動，最近竟也會凝神閉目，在腦海中看看元谷衣這小丫頭除了批閱奏文之外，在哪裏，幹些什麼讓人糟心的事。

    有時候她捧着一本書，在池邊拿着殘雪練劍，練到不會的地方又搖頭晃腦地看看那書上的小人比劃，練累了，就和白糖兩個人斗會兒嘴；

    有時候，她會在廚房裏叮咚叮咚地擺弄着碗碟，研究一這個胡蘿蔔怎麼擺會更好看一些，於是，那一籮筐的胡蘿蔔又全部廢了……；

    有時候，她踮着腳尖去拿上層的書，發現自己長得還是沒有書架的高，於是氣呼呼地搬來凳子桌子甚至還有硯台一大堆疊起來，一層一層地爬上去，又一不小心，一股腦兒地滾下來。

    還有時候，谷衣會去七焰橋上坐上半天一天的，發發呆，或者是自言自語地說些不着調的話，抑或去喂喂赤羽宮的靈獸們。在火宮的時候，餘子昂也常常出現在谷衣身邊，陪着谷衣一起御劍聊天、餵食發呆。

    不過一般這時候司徒刈就沒心情再繼續看，直接睜開眼睛，關掉了腦海中的鏡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