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逃學日記 第二百二十章 熾天聖輝

    這是第三次，沉睡於身體的暗能主動爆發出來，而雅典娜已經沒有用以抵擋的聖光。

    或者說，她根本沒有阻擋暗能的想法，天使只是生疏地匯聚着洪流般的暗能，用它們沖開肆虐的狂風與冰雹，向雷暴雲的中心飛速狂飆過去。

    她想要阻止這一切，消弭暴亂的天象，從這可怕的天災下拯救這群渺小卻善良的人們。

    任由洶湧而出的暗能侵蝕着她的身體，改造着天使的淨化之軀。

    墮天使的力量染黑了她的羽翼，將湛藍的眸子化作魅惑的紫色，將燦爛的金髮染成漆黑，暗能不斷地改造着她的一切，在天使的精神世界中，恢弘光耀的雄偉殿堂正在被翻滾的混沌慢慢地吞噬，無邊的黑暗慢慢逼近了天使的靈魂。

    光明和黑暗，雖然存於一體，卻像是父神的玩笑，似乎沒有共存的可能性。

    天使憎恨排斥着體內的暗能，曾經暗地裏嘗試過無數的方法，想要偷偷將這該死的黑暗力量徹底分離出去。

    而暗能也是如此，一有機會，也會全力消滅該死的宿敵，不會絲毫手軟。

    此時此刻，似乎就是最佳的機會。

    屬於暗能的黑暗力量持續侵蝕着雅典娜的精神世界，過程竟是無比得順利，仿佛天使已經放棄了抵抗、想要就此投入黑暗世界一樣。

    精神世界之中，代表雅典娜那聖光屬性的靈魂性質的恢弘殿宇正被無邊的黑暗慢慢吞沒，暗能持續地作用着。改造着身體，影響着靈魂，向着殿宇中間的天使蔓延而去。那是雅典娜的靈魂之火，一旦將其吞噬，那麼侍奉於光明的力天使雅典娜將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耕耘於黑暗的墮落天使雅典娜，世界觀、行為準則、力量性質、性格特徵……一切將與之前截然不同。

    這對於如今的「雅典娜」來說，結局等同於死亡。

    明知道這種結局。可是天使依然不管不顧，她揮動着黑色的羽翼沖入風暴的核心之中，這裏聚集了海量的水元素與氣元素。在自然的偉力之下發生着錯亂無章的變幻，向大地隨意地宣洩着冰雹、暴雨、颶風與雷霆。

    雅典娜揮出了一道道充溢暗能的光刃，驅散不斷匯聚着的元素核心。

    但這於事無補，即使能夠擋住一時。但這異常的天象依然將源源不絕的海量元素向這裏匯聚。在一股無形的力量之下，重新開始積蓄毀滅性的力量，以一己之力向浩瀚天象挑戰，本來就是很傻的行為，畢竟個體的力量有時而盡，天地的威能無休無止。

    能夠阻擋一時，終究有力盡的時候，而在力盡之前。暗能就可以吞噬雅典娜的一切。

    為了一些卑微的生命放棄自己的存在，你實在是太傻了。

    心中有一個聲音對她說。

    精神世界中。方寸之地成為了最後的光明，無盡的混沌彌散着永恆的黑暗，向精神世界的中心逼近，那裏，雅典娜的靈魂之火在黑暗的逼近下搖搖欲墜，直至現在，她還沒有任何抵抗的動作，任由暗能化作了堅固的鎖鏈，纏繞住她的靈魂。

    仿佛下一瞬間，這鎖鏈就能將她拖入無盡的黑暗，將她的一切徹底吞噬。

    寄希望於西格瑪會來救你嗎？已經來不及了，你早已經做出了選擇，是拼死去救那些與你毫不相干的人，還是留下來，更多的生靈和西格瑪之間，你選擇了前者，你背叛了他，也背叛了你自己，更可笑的是，你還是無法救下那些想救的人，反而將自己搭了進去……

    「沒有哦。」精神世界中，雅典娜的靈魂體突然睜開了雙眼，「不這樣做的話，我豈有直面你的機會……我在逃避你，你何嘗不是在逃避我？」

    那蠢蠢欲動的黑暗劇烈一震，不安地翻動起來，它當機立斷，想要將雅典娜的靈魂拖入無盡的黑暗，卻發現對方的靈魂宛如磐石般不可動搖。

    「別浪費力氣了，我一直在逃避你，一直在抗拒你，甚至一直在恐懼你，但如今……我已經不會再害怕你。」雅典娜直視着無邊無際的黑暗，輕聲道，「黑暗包圍着我，我直面着你，我未曾像今天一樣清醒……我從被導師放逐到現在，所經歷的一切都歷歷在目，我認識了很多人，從傳奇強者到最不起眼的平民，他們有的強大，有的弱小，但他們共有一些品質，無關於天賦和力量，無關於地位和權勢，勇氣、犧牲、守護、不屈——在特定的時刻，為了守護珍視的人，即使是孱弱的身軀也可以爆發出令人敬畏的心靈之光……」

    失去了丈夫的布恩夫人，面對着一年又一年災難的傭兵，在最後的關頭克服了心中恐懼的艾森，以及更多願意為了親人甚至素不相識的人而戰的人們。

    「我逃避了很久，今天終於有機會來直面你，我是如此幸運，可以以這種方式，直面我內心深處最真實的自我，向你，向我自己，說一些我所想明白的道理……」

    陰影更加激烈地震盪起來，無盡的黑暗洶湧而來，但雅典娜的靈魂之火依然如暴風雨中的一豆燈火，雖然飄搖，但不曾熄滅。

    那清越的聲音宛如天堂的低語，是聖潔的天使發自靈魂的光輝。

    「我堅信，每一位善良的生靈都有生存、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權力。」

    最普通的鎮子，最普通的人們，善良的生靈發自真心的笑容，是如此得美麗。

    「我堅信，每一份力量都意味着責任，強者要有憐憫和尊重之心，尊重所有值得尊重的生命，而每一份擁有都意味着職責，弱者要有自強和守護之志。守護所有值得守護的事物。」

    即使事不關己，然而傭兵們依然堅守着自己的良知和意志，在天災面前保護着陌生的人們。即使災難兇猛，但弱小的村民們依然擋在了家人的面前，用孱弱的身軀換取生的希望。

    「我相信秩序、正義和善良是這個美麗世界的基石……」

    娓娓道來。

    一句句。

    每一滴感悟都化作堅定靈魂的信念，洗鍊着迷茫的心境。

    「我知道，這個世界並非想像中那麼單純，而這些道理，也會被懦弱的人視作空洞的說教。然而這個小鎮上的人教給我一個道理，如果有着堅強的意志、強大的信念、一顆勇敢的心還有必要的力量，我們就可以做到看似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將荒謬的夢想變成現實。」雅典娜平靜道，「所以，讓這些空洞的道理與現實接軌，正是所有嚮往光明的人共同的職責。正因為這些偉大生靈默默的努力。才讓這個世界更加值得去守護……」

    束縛靈魂的黑暗鎖鏈搖搖欲墜。

    雅典娜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心中百感交集。

    不久之前，她仍然是偏執中帶着傲慢的天使，與如今的自己真是天壤之別，短短的時間，竟然就產生了如斯的變化，這出乎意料之外，卻在情喇中。因為——

    「我堅信，愛是宇宙至偉之事。愛能滌盪靈魂，愛能泯滅偏見，愛能消除傲慢，愛能擊碎隔閡……愛能徹底改變一切。」

    西格瑪……感謝你改變了我。

    黑暗的色彩尖叫着退卻，漆黑的鎖鏈崩散無形，無盡的靈魂海中，雅典娜凝視着無處不在的黑暗，張開了絢爛的光翼。

    她一步步向前走去。

    黑暗一步步地後退。

    那黑暗在恐懼，在逃避，在後退，在抗拒，但她無處可逃，當雅典娜決定直面一切的時候，這一切已經註定。

    靈魂的世界重新被光明所照耀，而黑暗的形體已經被壓縮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形。

    隨着雅典娜的靠近，這一團不可名狀的黑暗劇烈翻騰起來，慢慢顯露出了真實的模樣，她有着宛如緞帶般的黑髮，紫寶石般艷麗的眸子，漆黑的羽翼，以及雅典娜無比熟悉的面孔。

    那是她自己的模樣。

    那就是她。

    她所一直逃避着的，抗拒着的，無視着的，憎恨着的，力量，血脈，責任，命運。

    純白的天使，黑暗的墮天使，在精神世界之中，兩人孤獨地對視。

    仿佛兩人之間橫亘着一扇鏡子，仿佛鏡中映照着靈魂最深處的自己。

    她就是她，她就是她。

    雅典娜伸出手來，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即使會因為血脈的關係，被昔日的袍澤和族人所排斥，所忌憚，所敵視，即使會背負着沉重的命運，被天使、墮天使甚至整個世界所不接納……那都沒有關係。因為這世上終究會有一個人，他不會在意我們羽翼的顏色，不會在意我們眼睛的顏色，他會守護我們，包容我們，接納我們，只要有他在，即使與全世界為敵，也沒什麼可怕的……」

    另一個雅典娜，慢慢地伸出手來。

    兩隻手輕輕地握在了一起。

    天使和墮天使同時說出了那個名字。

    「西格瑪。」

    然後，她們合二為一。

    只有這無盡的雲氣和狂暴的天象見證了這一切，這光與暗完美交融的震撼，高潔的聖光天使，禁忌的墮落天使，輝煌的淨化聖光，晦澀的幽冥暗能，完美的平衡，天平的兩端，一如冰與火，一如死與生，一如秩序與混亂，一如這世上所有看似對立實則不可或缺的事物，福特與艾森的勇敢和懦弱，村民們於逆境之中守望相助的希望與絕望，布恩夫人的喜悅和悲傷，這些看似矛盾實則可以存於一體的事物，一起構成了這殘酷又美麗的世界。

    大地之上，金藍色的光輝驟然爆發，碧藍怒火的劍鳴響徹天宇，天堂聖劍化作金色的流光沖天而起，突破層層的烏雲，重新回到了主人的手上，再次散發出璀璨光芒的天使之魂與聖劍交相輝映，龐大到無窮無盡的聖力源源不斷地從靈魂深處湧出來，千萬年的浴血奮戰，千萬年的守護不息，碧藍怒火的歷代執掌者們，跨越了無盡時空的距離，共同凝視着這個充滿勇氣和希望的軀殼。

    戰爭之天使，碧藍怒火執掌者，力天使雅典娜，高舉着手中的聖劍。

    於此再度立下守護的誓約。

    濃郁到極致的聖光將烏雲都穿透，寸寸聖輝凝為實質，金色與白色交織的奇異材質如流水般蔓延而上，交織出華麗鎧甲的形體，在輝煌浩瀚的轟鳴聲中，象徵天使位階的白金光環重新閃耀，灑下了溫暖的光輝，凝聚出金色的女武神飛翼冠冕，自此而下，輝煌重甲，符文護手，劍羽戰裙……流轉着不滅聖光的天使盔甲閃耀着無與倫比的絕世光芒，詮釋着力量與美的極致結合，黑暗的羽翼漸漸消退顏色，重新變成潔白的光翼，充溢全身的暗能如指臂使地收斂而回，輝煌的聖力重新充盈全身。

    雅典娜雙手握住聖劍，將無窮無盡的聖光灌入了碧藍怒火的劍僧中。

    光在匯聚，光在奔流，光在咆哮。

    光在無限延伸，照亮過去、現在、未來，是父神開闢天地的第一道曙光，也是萬物歸於混沌的最後一道餘暉，在這起源到終焉的漫長歲月中，光明見證了一切，一切的犧牲，一切的守護，一切的榮耀，光將希望賜給了所有祈求着的生靈，善良生靈們的美好品質則反過來增添了光的輝煌，這無盡星空，九大國度，父神的孩子們或兄族不同、天賦各異、形態與靈魂有所差別，但善良的生靈們卻有着同樣的信念，那就是為了守護這個美麗的世界，為了所珍視的事物而勇敢着、戰鬥着甚至犧牲着。

    這道光，正在雅典娜的手中閃耀。

    代表着光明、希望、善良、正義、守護……以及一切美好的品質。

    天使呢喃着祝福的低語。

    「願光明……照耀你我。」

    雅典娜睜開了雙眼。

    「願光明，照耀每一個善良的生靈。」

    碧藍怒火划過天空。

    光輝閃耀。

    耀目的光子洪流從劍尖噴涌而出，化作橫掃天空的磅礴劍氣，突破厚重的雲層直衝遙遠的天際，奔騰的光輝宛如一柄開天闢地的光之軍刀，驅散無盡的陰雲，斬斷混亂的元素洪流，如烈陽融雪般吞噬着黑暗，讓希望和光明重歸大地。

    所有的人見證了這一場堪稱神跡的夢幻場景。

    比任何神話和傳說都要震撼。

    天使揮舞着巨大的光刃斬開烏雲的一刻，必將永遠地凝固在所有人的記憶之中。

    西格瑪緩緩停住了身形，望着像是將天空一分為二的恢弘劍氣，心中百感交集。

    他看到灰暗陰沉的天色驟然一亮，一縷縷金色的光輝刺破慢慢消散的烏雲，久違的陽光重新投向大地，溫柔的聖光無處不在，為這片遭受浩劫的大地送去守護和祝福。

    他看到聖輝的碎片化作萬千的光羽如同柳絮般簌簌而落，順着無處不在的微風，飄向大地，他看到那光羽落在了傷者的身上，治癒了猙獰的傷口，他看到那光羽落在了好奇的小手掌中，令孩童露出笑容，那光芒止住了哭泣，驅散了悲傷，播灑了希望，帶來了笑容。

    他看到壓城的黑雲被那驚艷絕倫的破天一劍破碎無形，澄澈的天空碧藍萬里，籠罩在這一方天地的沉悶天象消失一空，唯有輕輕微風細細吹拂，雨後彩虹顯現，一泓氣色橫跨萬水千山橫亘在蒼穹之上，而一身金甲舒展光翼的天使少女正站在虛空之中，虹橋之上，正靜靜地凝視着自己，眼中滿是溫柔。

    她那湛藍的眸子，宛如最美麗的極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