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着綠色的光焰、冒着令人不安的慘綠色毒氣尾焰的飛行器如折翼的鳥兒一般墜落大地,像是一個裝滿綠色液體的水球摔在地上一樣,在一片山區間轟然墜落,綠色的液體肆無忌憚地四下飈射,在大地上留下了一塊醜陋的綠塊,就像稚童信手的塗鴉。◎,
顯然,這架魔導客機中裝載着大量的劇毒物質,那噁心的綠色液體和毒氣不斷擴散,嗤嗤的響聲伴隨着濃烈的白煙不斷冒出,有翠綠的植物被接觸到,生機勃勃的枝葉瞬間變得乾枯死黃,然後化作灰燼,毒性之猛烈,腐蝕性之強,簡直駭人聽聞。
天空之上,奎因等八人呼嘯落地,望着這充滿腐蝕性的劇毒領域,即使對西格瑪的信心最足的吸血鬼都心生疑慮這樣恐怖的死亡之域,連他們都不敢輕易涉足,當時處於爆炸核心、被完全捲入這狂暴的毒潮之中的西格瑪,真的……安然無恙嗎?
或者是受了重傷?黑暗生物們目光閃爍,似乎都在私底下打着算盤。
這時,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這裏的毒素很霸道,記得做好防禦準備再進來。」
黑暗生物們猛然色變,立刻將閃爍的目光收攏,他們不敢小看彌散此地的毒霧,匯聚自身的能量撐起隔離毒素的防護罩,如臨大力地走了進去,綠色的霧氣接觸到了防護罩,發出了滋滋的響聲,在一片腐爛融化的殘骸間,一個人類的身影站在那裏。
他甚至沒有張開奧術護盾,沒有任何防禦措施。隨意呼吸着這裏的綠色霧氣,神色自如地站在一灘灘慘綠色的毒液之間。仿佛這些致命的毒素只是些尋常的水霧,沒有任何的影響和壞處。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聖殿這群狗逼玩意兒真是心狠手辣啊。」西格瑪沒有理會黑暗生物們震驚的表情,蹲下身來,伸手沾了一點毒液,在手中捻了捻,聞了聞味道,「虛夜宮裏的戰爭儲備毒素,估計也就是這種成色了,聖殿有一個不遜於虛夜宮所屬的劇毒工廠嗎?」
什麼都沒有發生,那一灘能夠將連狼人公爵都無法輕易斬開的機體外殼腐蝕殆盡的毒素在西格瑪的手指之間。居然沒有發生任何的腐蝕作用,以這群黑暗生物絕佳的目力,他們能看到那一滴綠色的毒液被手指碾碎後,散成數十滴更加微小的液體順着西格瑪的手指柔順流下,特麼的連一根汗毛都沒有傷到。
奎因望着腳邊的一灘綠液,遲疑了一下,蹲下身來,撤去了右手的防護能量,伸出手指挑了一點毒液。然後,嗤嗤的爆響聲猛然響起,即使是以聖域級吸血鬼的身體強度,也被這種恐怖的毒液瞬間腐蝕了小半個指頭。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砰的一聲,這根手指被奎因自己強行炸碎,血肉蠕動之間。新的手指慢慢長了出來,黑暗生物們紛紛色變。望着西格瑪,就像是看着一頭傳說中免疫一切毒素傷害的毒龍一樣。
「毒素技藝是死靈法師的諸多技能中比較重要的一項。我們認為,時間才是最致命的毒藥……不,既是毒藥,也是詛咒。」西格瑪甩去了手指上殘存的毒液,淡然道,「只要我不願意,沒有什麼毒素能夠傷到我。」
就像其實這個世界上沒有能傷害到我的死靈法術一樣。
這無形的裝逼,最為致命,望着黑暗生物們震驚的表情,西格瑪心中暗爽了一把唯一比較可惜的是,這幾個大龍套不甚配合,在這種情況下難道不應該震驚而配合地履行龍套的職責,大聲喊道「不可能」、「居然是毒素免疫」、「阿特拉斯的死靈法師都是怪物嗎」這種能讓主角和讀者老爺們同時爽到的沒營養台詞嗎?
奎因長長地鬆了口氣:「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西格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們一眼,點了點頭:「剛剛你們的表現很不錯,想必有了這次實戰經驗,接下來的行動會更加快速吧……」
吸血鬼懂得察言觀色,大體能夠猜到西格瑪心中所想,直截了當地贊道:「那個駕駛飛行器的飛行員,看樣子也不是高階職業者,但通過後天的訓練和有限的資質,駕馭着這台魔導飛行器,居然讓我們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而且這應該只是一架運輸用的飛行器,並沒有加裝防禦武器,實在難以想像一架全副武裝的魔導裝置會多麼棘手可怕……難以想像,人類居然在幾十年間取得了這樣的建樹。對了,如果我所記不錯,阿特拉斯的君王毒刃超重型戰車就是這種攻擊型魔導載具吧,在我尚未被教廷俘虜時,就聽過這陸戰之王的悠久名聲,它的歷史幾乎與我的歲數一樣長了……」
這馬屁拍得不留痕跡,有姿勢,有水平,西格瑪果然露出了讚賞的神色……這讚賞來自於作為一名人類的自豪感,非常好懂,連圍觀的黑暗生物們都看出來了,這位新的主人貌似有着比較強烈的種族自豪感,對弱小的人類能夠發明出各種超**的魔導兵器感到非常驕傲,並喜歡聽到異族們的震驚和讚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某個非常二的事情發生了……也許是之前的擊墜行動時受了太多的累以至於有點不爽,也許是因為純粹是腦子一根筋,某個黑暗生物望着已經化作殘骸的魔導飛行器,嘟囔道:「發明了再厲害的玩意兒,還不是用來打同族……」
臥槽……
其他黑暗生物們臉上的表情立刻僵硬,斜視此君的眼神中充滿了「你他媽有病嗎」的殷殷詢問……這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作死典範。
雖說同族相殘並不是人族的專利,諾倫諸族之中並不缺乏族內撕逼、爭權奪利的先例,黑暗精靈一族更是將背叛與利益的大戲貫穿了種族發展的始終。但是……能像人族那般撕逼撕得如此精彩、如此有內涵、如此有深度的,實在不多見。
為了女色。為了金錢,為了權勢。為了正義,為了政治,為了家族,為了信念,為了自由……人類挑起內部爭鬥的理由多種多樣,總是在重複同樣的悲劇,大到國家,小到個人,姿勢豐富多彩。令人嘆為觀止,就像一直安靜地做着正義的夥伴、人類的守護者的光明教廷,也被一群莫名其妙的瘋子盯上了眼前這個例子就非常鮮明。
……就是因為太鮮明了,所以簡直是在扇西格瑪的臉,尤其是對方手中還掌握着你的生殺大權,簡直是活膩了才會這麼幹。
黑暗生物們很有默契地退開幾步,很不講義氣地將那個心直口快的倒霉蛋兒給出賣了,並與他保持距離,以防殃及池魚。畢竟西格瑪大爺那張臉上,很明顯透露着「我擅長遷怒別人」的個人信息,所以一定要帶點眼色……
那名黑暗生物終於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蠢話,臉上也露出了「臥槽我他媽完了」的悲哀表情。然而想像中的雷霆之怒並沒有到來,西格瑪的表情數度變換,轉頭望向雲中城的天空。聖光與雷霆的交鋒依然在繼續,大自然的恐怖力量與人類的心靈之光正進行着毀滅與守護的碰撞。死靈法師淡淡道:「別怕,我不會責怪你。你說的是實情。」
「我不否認,我的種族是一個有點悲哀的物種,諸國科技的進步,軍力的擴張,新型軍事力量的開發與訓練,一半是為了防範異族,一半倒是為了防範同族。法師國度們如此,帝國與北方王朝也是如此……我們彼此防備,彼此算計,因為心中的貪婪和執着,這造成了力量的內耗與無謂的犧牲……」
西格瑪望着天空的異象,望着在雷雲下佇立已久的聖城,眼中閃過了溫柔的神色,「但人類中總是有一群怪胎,以美好到近乎幻想的信條來約束自己,以嚴苛到極點的紀律來要求自己,並非為了自身的榮譽與名聲,而是為了守護,為那些與自己素不相干的人而戰,聚集在了一起,召集了一些同樣嚮往光明的人,建立了雄偉的聖城。」
「很傻是不是?明明可以靠着民眾的盲信來收斂財富,作威作福,享用着無知信徒的敬仰和供奉,過着富足的生活,但他們依然沒有改變最初的本心,依然過着自律的生活,滿大陸管着其實不關他們鳥事的閒事,從教皇到普通修士,每一個人都單純到可怕,做着很傻很傻的事情。在別人眼中,他們把持着這個大陸的信仰,在民眾中有着可怕的號召力,總愛與富人們作對,斷他們的財路,壞他們的好事……所以皇帝討厭他們,貴族討厭他們,法師也看他們不順眼,很多人都對他們懷有了惡意他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
「太過完美,意味着無法約束,太過完美,會凸顯出自己的不完美,就會覺得恐慌……這就是一切的原因吧。」奎因輕聲道,作為壽命悠長、見證諾倫風雲變遷的吸血種,他懂得西格瑪的意思,「這就是教廷受到敵視的理由……上位者不會允許這樣的組織出現。」
死靈法師望着血族親王,淡然一笑:「所以,我來到這裏,我為他們而戰。」
西格瑪輕聲道:「教廷理應存續,也必須存續,因為……我的種族需要他。人類的靈魂中有着不可忽視的缺陷,容易衝動,會被誘惑,無法保持堅定的心靈……正因為如此,才需要一群傻傻的理想主義者來引導和守護。這群聖職者很婆媽,愛管閒事,喜歡碎碎念,規矩又多,但如果就這麼消亡了,會有很多麻煩吧……」
奎因決定不去思考西格瑪的話……他是吸血鬼,與人類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和經歷,強者為尊的黑暗法則深刻鐫刻在他的骨髓之中,令他不可能去認同西格瑪的說法。不過正因為他遵循的是黑暗的法則,那麼在西格瑪依然掌控着他的生死、並有輝煌的未來時,他就是西格瑪最忠實的僕從,西格瑪的道理。就是他的道理。
「我們聽不懂殿下在說什麼……但我們戰鬥的理由不需要這麼複雜。」加魯魯冷冷道,「我們在這裏戰鬥的唯一理由。就是殿下的決斷,僅此而已。」
……干你娘的老雜毛。又搶老子的台詞!
西格瑪點了點頭,似乎在讚許加魯魯的說法,他伸出手來:「首先,我得把這裏的毒素清理乾淨,讓他們這樣逸散的話,後患實在無窮。」
死靈法師說完之後,用指甲輕輕地劃了一下小指肚,一滴鮮血滴了下來。
然後,令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在西格瑪的血液接觸到了地上的毒液的剎那,劇烈的反應發生了,一點血液的殷紅色漸漸擴散,仿佛那不是一滴血液,而是一頭以吞噬毒液為生的怪獸,瞬間就將這一灘毒液完全吞噬,全部轉化成了如血般的赤色,西格瑪一揮手,這一灘血液炸裂。化作血霧,四面八方飛射:「小心,別被濺到,特別是你。奎因,我知道你對我的血很感興趣,但你喝了的話。恐怕連我都救不了你。」
迎着黑暗生物們疑惑的表情,西格瑪解釋道:「死靈法師擅長使用毒素力量……如果我願意。我的血液會化作天下間最致命的毒素,這種毒素具有死靈法師的毒素技能特性。對其他毒素有着位階性的壓制,可以同化吞噬一切低等的毒素,霸道到沒朋友,如果中毒夠深的話,連傳奇強者都撐不太住的……你們要是不信,可以試試看。」
望着漸漸將那些可怕的毒素全部吞噬的血色,黑暗生物們如撥浪鼓般搖着頭,奎因擦了擦臉上並不存在的汗水,嘆息道:「聖殿真是可憐啊……明明策劃了這麼狠毒的毒素襲擊計劃,卻遇到了殿下您,真是……」
「這也叫狠毒?」西格瑪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如果我是聖殿行動的策劃者,就將這架載滿毒素的魔導客機超高空飛行,一頭扎入雲中城上空的雷雲里,然後引爆,讓毒素蔓延擴散到整個雲層,然後用天氣控制儀來他媽一場大雨,令這些可怕的毒素通過降雨的形式大規模潑灑在雲中城裏,這樣一搞,聖城活下來的人不會超過三成……」
西格瑪先是滔滔不絕,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語調越說越低,越說越慢,然後猛然抬起頭來,望着雷雲翻滾的天空:「……我操!」
雲中城內,教皇廳的防禦迎擊平台擋住了大量的雷霆,撐起了安全的庇護所,令恐懼的心靈漸漸地平靜,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也許會有更大的磨難等待着他們,但是……人們毫無畏懼。
「等到我們打退了敵人,我們就回老家結婚吧!」緊握着戀人的手,年輕的聖騎士神情地說道,他們來自戰錘省的同一個村子,是青梅竹馬,一起許下了成為聖職者的誓言,來到了教廷,在這種時刻,他覺得他有必要做出什麼承諾。
「這是我的妻子……很美麗吧,我要活下去,我要活着回家見她。」在準備撤離的人群中,出於恐懼和慌亂,一位商人向身邊的人展示着自己妻子的畫像,眉眼間滿是溫柔和活下去的動力,「幹完這一票,我就要回去陪着她,過平靜的生活。」
「放心好了,這座聖城很大很堅固,一定不會被摧毀的。」墜入愛河的年輕人抱着懷中的嬌軀,輕聲呢喃道,「而且還有我,即使是世界毀滅,我也要守護你的平安……」
「有我在呢……已經沒有什麼好怕的了。」摸了摸眼中充滿不舍和眷戀的女孩兒的腦袋,帥氣的中年大叔拿起了久置不用的劍,「明天是你的生日,我一直記得的,乖乖跟着奧蘭姆大嬸,不要隨意走動,也不要擔心,我一定會回來的……」
「維持秩序,安撫人心,西格瑪說過,在這種情況下最大的危機來自於人群本身,如果因為恐懼而發生了大規模踩踏擁擠事件,後果不堪設想,西格瑪還說過……」在一隊裝備精良的騎士面前,一頭粉色秀髮的聖騎士大聲地傳達着某人的先進經驗,渾然不顧聖騎士們微妙的眼神和「西格瑪這丫到底是誰啊」的情緒。
雲中城九層的庇護所防禦核心,克雷芒以精神力控制着這架迎擊平台的火控系統,傳奇強者的心中閃過了聖座和賽諾留斯的身影,想起了少年時代的約定:「我一定會守護好這座教廷的,守護好我們的珍寶……」
這些心懷幸福、未來、希望、美好和伴侶的現充們,正沉浸在幸福和回憶之中,渾然不知到,一架滿載着死亡和劇毒的使者正從高空飛速而來,準備突入厚重的雲層,爆發出充滿死亡和毀滅的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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