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梧鼻子抽了抽,差點哂笑出聲。
陸游有些吃驚,這個對子是極難的,自己一時半刻也摸不着頭腦,李鳳梧讀書不過載,他怎麼可能對出來?
可自己深知李小官人的脾性,他若沒把握,斷然不會說出如此孟浪的話來。
一眾人便翹首以待,當然,大多人是腹黑心理,不願意看見木待問獨佔鰲頭,畢竟被一個人默默無名的人對出,總比木待問盡得風|流讓人舒爽。
先前各對,木待問對出的最多。
如鎮江滿堂士子再被木待問難住,鎮江士族大可以自掘一井,大家一起跳進去算了。
李鳳梧便輕輕念道:「偽為人,襲龍衣,魑魅魍魎四小鬼,鬼鬼居邊,合手即拿。」
噗嗤!
有人捧茶靜看好戲,卻不料聞言驚詫,猛然被噎住。
陸游拍案而起,叫絕:「好對!」
蘇子簌口瞠目呆。
木待問悵然所失,心情之鬱悶簡直無以言表。
朱喚兒和耶律彌勒也是讀書過的,聞得紈絝此對,都驚得合不攏嘴,倒是那吳陌桑小女童不屑的哼了一聲。
鎮江諸士子,議論紛紛之後,便由衷的喝彩。
確實好對。
李鳳梧肚子差點沒抽筋,才強忍住心中笑意,看着一臉悵然所失的木待問,不由得有些憐憫,沒辦法,你這對子確實是千古絕對,可誰叫遇上我了?
這個對子極其有名,由晚清時期一個假洋鬼子提出才馳名天下。
原本上下聯還有一句:我俄人和爾你人。
此對一出,難倒天下士子,然大清朝堂有一狀元出身的大才,拍案而起,作出下聯。
這個在故事李鳳梧那一世記憶里,高中時期那位最喜歡說古今趣談的歷史老師曾說過一兩次,如此看來,這個對子的原作者竟然是木待問?
本該是這個時代的絕對,卻不料遇見了自己,讓木待問一腔得意化流水。
木待問被李鳳梧折了風頭,心中極為不爽,黑嘴黑臉的道:「此對不過是不才偶然所得,算不得上等佳作,李兄也算有才,可再對一聯?」
李鳳梧暗道好笑,這木待問也是死要面子,就不願意承認我比你厲害麼,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好對,笑道:「木兄說來聽聽,若是對不出,也有滿堂才俊可商榷。」
木待問暗道這李鳳梧好狡猾,還未接招先把台階擺好了,說道:「王荊公曾有一對與蘇仙,『一歲兩春雙八月,人間兩度春秋』。」
陸游挑眉,這木待問心胸着實有些狹隘了,就連蘇子簌也暗暗嘆了口氣,木兄這便過了。
別說鎮江滿堂士子,就是大宋士子聚在一起,也不見得能對出此聯。
這是個真正的絕對。
王安石出對那年是閏八月,陰曆正月和十二月都有立春這個節氣,的的確確是不折不扣的兩度春秋.另外,對聯的第四字與第十二字都是「春」字,要求下聯也具備同樣的特徵,這就極大地增加了難度。
這個對子,可是連大宋第一風|流人物蘇仙也對不出,遑論他人。
朱喚兒和耶律彌勒一臉擔心,這個對子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畢竟是當年的相公王安石為難大宋第一才子蘇仙的絕對,紈絝這一次怕是要認栽了。
吳陌桑那丫頭很是解氣的揚手揮了揮拳頭,就好像是她難住了李鳳梧一般。
李鳳梧無奈的翻翻白眼,長嘆了一口氣。
一副人生寂寞如大雪崩啊……
若說這大宋還誰有能對出,只可能一個人:舍我李鳳梧其誰?
一副讓人恨得牙痒痒的獨孤求敗姿態,揮手道:「此對不難,且看我對來:六旬花甲再周天,世上重逢甲子。」
沒辦法,誰讓這個對子被大清的人才對了出來。
自己無形之中貌似又裝了一逼。
嘶嘶嘶嘶……
出奇的,繪慧樓里竟只有一種聲響:儘是倒吸冷氣的嘶嘶聲。
這下口瞪目呆的不僅是蘇子簌,木待問、米友仁、陸游、楊邁、朱喚兒……滿堂盡讀書人,無人不倒吸冷氣。
震驚莫名。
這可是真正的千古絕對啊,連蘇仙都束手無策的絕對啊。
特麼的絕對啊!
今日竟然被建康一默默無名的白衣士子對了出來,這特麼還有天理麼,若是蘇仙泉下有知,只怕會爬出來和這白衣士子暢飲三百杯。
滿堂盡愕然,李鳳梧倒有些後悔了,自己似乎太過招搖了……叔公張浚說過,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自己須得低調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木待問清醒過來,心中越發不甘,垂死掙扎道:「某還有一對……」
蘇子簌對李鳳梧是服氣了,連續兩個絕對,這不可能是巧合吧,只能說陸放翁這位高足確實是位不輸木待問的大才,慌不迭出聲阻止:「木兄,時候也不早了,對對就到此吧,我等還是來和詩以請放翁和米公指點罷。」
這是給雙方一個台階下。
木待問臉色陰鬱不置可否,李鳳梧無所謂的聳聳肩,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欠揍表情。
朱喚兒看得好笑,忍不住伸手在李鳳梧腰間掐了一爪,示意他別得意忘形。
陸游也知道這樣下去會和木待問結怨,對李鳳梧今後的仕途不好,畢竟這木待問是狀元熱門,今後必然會是大宋朝堂的一位大員。
便點頭應道:「子簌所說甚好,慧子且落座罷。」
木待問盯了李鳳梧一眼,憤懣不甘的坐了回去,李鳳梧只是裝作沒看見,這不都是你自找的麼……
米友仁年邁,先前和陸游聊了許久有些睏倦,此時便只是點點頭後闔目休憩,況且他擅長的書畫而不是詩詞,這種欽定和詩主題的事情還是交給陸放翁來,因此陸游便笑道:「有道是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在座諸位未嘗沒有不能作某與米學士老師的才氣,因此諸位不必拘束,盡情發揮罷。如今我大宋北伐,諸位就以北上為題,諸位覺得若何?」
陸遊說完,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李鳳梧,意思很明顯,我今天故意和你一起來,不是沒有理由的,你小子得給我爭氣,不求凌駕於木待問和蘇子簌,好歹也別丟臉,好生給我琢磨出一首詩來。
李鳳梧暗自好笑,才阻止我對對大出風頭,又讓我和詩,果然,文人還是爭強好勝的。
論詩,盛唐是巔峰,但既是以北上為主題,貌似老師你的詩都是極好的,拿出來如果不能奪魁,那真是愧對陸放翁這個稱號了。
所以老師,對不住了。
陸游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妥……
陸游定了主題,眾人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紛紛點頭,繪慧樓中一時便安靜下來,諸多才俊紛紛低頭思忖,想臨時做出一首佳作來。
眨眼過去半刻,依然無人出聲。
七步成詩之所以會千古傳頌,並不是說說而已,何況曹植那首《七步詩》可不是湊數,就算沒有七步成詩這個加成光環,這首詩也是首千古佳作。
過了半刻依然沒人出聲,陸游不由得有些失望,看向李鳳梧,發現這小子鎮定自若的坐着品茗,絲毫沒有絞盡腦汁想詩的跡象,不由得微惱,小子你也太放鬆了罷……旋即想到李鳳梧讀書不過一年,不由得又有些失望,估計這小子對對子獨佔風|流已耗盡才智了。
看向木待問,卻見他也是鎮定自若的品茗,頗有得色,只是眼角不時掃一眼蘇子簌和李鳳梧,陸游不由得笑了,文人相輕,木待問此舉可不是放棄了,顯然胸中此時已有作品。
那蘇子簌坐在椅子上,微微凝目,胸中也應有思緒,只差最後的斧正。
從滿堂士子的神采中,陸游不難判斷出,單從急智上來說,木待問第一毫無意義,蘇子簌第二,其餘隨後,至於自己那位學生,先前的驚艷消失不見,此時看他一臉愜意就來氣。
反倒是楊奉賢的侄子楊邁,俯身過去和李鳳梧輕聲交流,顯然也想出了一首作品。
而誰能奪魁,就要看作品的質量了。
角落裏,有滄桑聲音響起:「某不才,想了一首詩,還請在座大家斧正。」眾人聞聲望去,卻是先前失禮女童的父親,那位身材削瘦面目泛黃,衣衫老舊卻洗得極其乾淨的吳景略。
陸游笑道:「請。」
吳景略起身,昂然念道:「夜坐驚風雨,推窗攬雲際;鐵馬望關山,吳鈎耀江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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