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兆點頭,「一切以盧使君馬首是瞻。」
這貨也是狡猾,明知道此次鴻臚寺的人作為副使不過是來走過場,也就順水推舟把自己的責任儘量減輕到最小,到時候出大事了便由盧仲賢來頂着。
李鳳梧也不會傻得把自己賣了,笑了笑。
那日禮部尚書魏杞和盧仲賢單獨會談,應該是把官家的底線告知了他,可是我還知曉,湯思退在前幾日也找過他,授意盧仲賢可以同意割讓四州。
八月秋闈的時候,金國大兵壓境,要求大宋割讓海、泗、唐、鄧四州,納幣稱臣,遣還中原歸附之民等諸多要求,並揚言大宋若不許便要揮師南下。
是以此次出使,談判的便是金人的這許多要求。
趙昚是有底線的,湯思退麼……
李鳳梧心裏暗暗可憐,恐怕此次盧仲賢出使金國,便是他仕途的終點了。
在湯思退的授意下,盧仲賢到了金國,被金兵一咋呼,竟然嚇得不敢爭辯,同意了金人的要求割讓四州,導致趙昚大怒革了他的職。
盧仲賢愣了下,心裏咯噔一響,李鳳梧這小子面色冷峻,似乎是對自己不甚服氣,難道他想獨攬大權不成,如果能這樣……那真是太好了!
盧仲賢本是寒門進士,還是小科的同進士,家族沒什麼權勢,自身才華不夠出眾,能走到今天完全是靠自己努力經營處處巴結奉承,卻不想什麼時候得罪了人,得了這麼個差事。
出使金國,喜憂參半,喜的是算是升職,憂的是湯相公授意自己後,這事變得讓人左右不討好了,一不小心就仕途就要玩完。
前有官家底線壓着,後有湯相公嚴厲授意,還要面對金人的虎狼咆哮,想想就覺得這差事難受,如果李鳳梧願意獨攬大權一力承擔,盧仲賢真是要燒香拜佛。
不料盧仲賢還沒開心一剎,就聽李鳳梧說道:「但憑盧使君做主。」
我麼……我也是帶着耶律彌勒來走過場的,純粹是為了滿足趙昚的腹黑心理,談判的事情儘量不摻和到其中,反正此次談判也是談不下來的,金人貪得無厭,今次的要求完全超過了趙昚的底線。
割讓海、泗、唐、鄧四州,甚至還要趙昚稱臣,這對於一位勵精圖治銳意進取的中興之主來說,不啻於胯下之辱,是很難接受的。
此次談判註定沒有什麼好下場。
好在趙昚給自己的任務不過是去打臉金國而已,而自己也敢帶着耶律彌勒前去,無他,並不是出使到金國的南京和上京,只是到江北毫州金軍大營。
江南便是大宋軍隊,此次出使斷然不會有危險。
畢竟金國國勢動盪尚未完全恢復,完顏雍只是想以戰逼和,而不是真正的想和大宋打一場傾國傾力的戰爭,所以絕對不會對使團太過分。
當然,刁難是肯定少不了的。
盧仲賢苦笑道:「兩位都是副使,此次差事同戚同喜,還請兩位傾力協助。」
你趙雲兆是宗室子弟,你李鳳梧還有個張浚支持,我盧仲賢卻無權無勢,栽不得跟頭,由不得自己不低聲下氣一點。
「我等一定盡職!」趙雲兆很是狡猾,堅決不上套。
李鳳梧嘆了口氣,其實對盧仲賢的感覺挺好,可這玩意兒貌似自己也幫不了他,只能找個時間提醒下他,頂住金人的壓力,至於湯思退的授意……無視就好了。
這大宋的天下畢竟是趙昚的,而且湯思退這相公也當不了多久,完全不用怕他。
只要能堅守趙昚的底線,盧仲賢這仕途就還有希望。
九月,已是秋末,涼意漸濃。
宋時的九月,是陰曆,按照陽曆的時間,差不多十一月了,八月的秋老虎過去,九月便秋意瑟瑟,行走在江南平原上,處處可見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美景。
沒有後世的工業污染,宋時的空氣清新得讓人陶醉,但凡有秋日的天氣,天空總是晴空萬里一片湛藍,天地之間,江南水鄉中偶爾見炊煙。
當然,比之後世人煙稀少了不知多少。
飽受戰亂的南宋,人口一直沒有恢復過來,因此這一路走來,不少地方甚至達到了荒無人煙的境界,讓李鳳梧很是感嘆。
這個年代,尋常百姓人家生了孩子,十個能活下來四個就算不錯了。
所以說,封建社會是有錢人的天堂,卻是窮人的地獄。
別想着那麼多的寒門貴子,特麼的先活下來再去考慮讀書的事情,不是每個寒門生出的兒子都能活下來的,稍不注意一場流行感冒就把小命帶走了。
其實用句話來說,這也是為何古代人傑輩出的緣故。
在古代,首先第一關,是在嚴苛的生活條件下活下來,歷經艱險活下來的人,一者在身體上終究要出眾一些,一者經歷的磨難多,心智也要堅強一些。
物競天擇,這些人活下來自然容易成才。
所以這也是一種優勝劣汰的進化,活下來了,再讀書練武,自然遠超常人,稍有機會便能成為青史留名的才子英雄。
和後世有着截然不同,後世科技和醫療水平極高,到了八十年代,生下來的孩子幾乎都能活下來,九十年代甚至於新世紀之後,初生兒的存活率大幅度提高。
只是人口多了,再想如古代一般讀書讀出個全國狀元讀出個青史留名,難度就是幾何倍的增長。
當然,人口基數大,還是有很多讀書而成為天之驕子的人。
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特性。
一路北上。
使團的名單早已送達金國江北大營,談判時間也已擬定好,李鳳梧一行人也不着急,遊山玩水晃晃悠悠的趕往江北。
很快的功夫,李鳳梧發現趙雲兆這貨真不是一般人。
這貨是位宏詞博學科的同進士,且拜了大儒也是南宋相公朱倬為師,加上宗室子弟的身份,按理說三十左右歲正當壯年,應該能當個好官的,卻在一次言談中失語,他到鴻臚寺是被上皇攆過去的。
李鳳梧敏銳的發現這一點,心中頓時清楚,這貨怕是有真材實料的,而且應該是反對趙構禪位於趙昚的一派,要不然也不會被趙構攆到等同於廢了的鴻臚寺。
這又涉及到趙構於盛年禪位的事情了。
趙構活了八十一歲,五十多歲禪位趙昚,在古今看來都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一位活了八十多歲的皇帝,五十多歲對他而言正是春秋鼎盛,也是治國能力最為強大的時候,趙構卻在這個時候禪位趙昚,這其中可以捉摸的事情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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