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寧靜的湖面,也有被打破的一日。
不提垂拱殿附近被幽禁解圖的黃沖和郭銘,在編出小雞吃蟲圖的瑞義解讀後,多次被郭銘壓下,等待十日之期,以顯示自己的勞苦功高。
也不提廣西南路發生的事情,那位郭師元府上的武師幾個月前回到老家成為富賈,然後又在近幾日人間蒸發的事情。
單說這兩日,上任之後就一直低調處事的湯思退,忽然發難。
聯同工部、戶部、兵部同時對樞密院亮劍。
借用的事情也很是有力:襄陽、光化軍重置軍備中的諸多問題。
這個問題大家心知肚明。
吃空餉的事情。
若只是吃空餉的事情,大家都知曉,是奔着樞密院相公們去的,畢竟襄陽、光化軍重置軍備,都是樞密院三衙一貫在負責。
湯思退和洪适執掌的西府,幾乎只是披條子走過程。
具體實施的方針、計劃等諸事,都交由西府三衙在操作,所以這個貓膩也都在西府之中。
但並不局限於空餉。
也並不是因為吃空餉而導致光化軍的騷亂:光化軍節度使林宗棠血腥鎮壓下,據說已有數十軍士被立地處決。
真正讓趙昚在意的,也不是空餉問題帶來的騷亂,而是被湯思退在奏呈中大書特書的異事:據襄陽新任知府上呈,在前任襄陽知縣李鳳梧治理過的黃家堤中,出水了一尊石像。
經常出現水患的地方,經常會有鎮水一類的瑞獸石像出現。
比如千年之後的成都,就曾經出水了一隻石牛,據推測就是當年治水用以鎮壓水患的瑞獸。
而黃家堤出水的石像,也是一尊瑞獸。
朱雀!
朱雀隸屬五行之火,又是天之靈獸。
用以鎮壓水患,貌似也在情理之中,但襄陽縣誌中,從來不曾記載着黃家堤有用過此等瑞獸鎮壓水患。
而且根據襄陽新任知府的奏呈,這尊瑞獸石像煥然一新。
這就出大事了。
東青龍,南朱雀。
朱雀不是鳳凰,但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一起去。
南方的朱雀……這尼瑪不就直接指向起於建康鳴於臨安的大宋雛鳳李鳳梧麼。
而且這用意也再明顯不過了。
你李鳳梧治理過水患的地方,忽然出土這麼一尊石像。
出土這尊瑞獸也就罷了,卻引起了光化軍的騷亂,差點沒有兵亂起來,甚至有流言稱,大宋的朱雀就要出現了,將帶領大宋重返北方,恢復燕雲十六州,將大宋帶入萬劫不復之境。
總之一個詞:朱雀灼宋。
這下縱然是趙昚,也恚怒不可擋。
當即讓龍大淵帶着皇城司兵丁,去將李鳳梧帶到垂拱殿來對質。
……
……
李鳳梧預料到了湯思退會對自己出手,但怎麼也沒想到,湯思退一出手就是這種殺招。
若不是早就有所防備,這一手將會殺得自己措手不及。
畢竟,早就想到會有某種謀逆可能的陰謀莫須有到自己頭上,自己早就做好了些防備,萬幸的是當初治理水患的時候,不是自己一個人操辦的,還有襄陽縣主簿甄士德,襄陽望族魏家。
是以在被龍大淵帶往垂拱殿時,李鳳梧早已想好了說辭。
去了一趟書房,取了些物事。
同時讓李巨鹿去了一趟慶郡王府,讓他通知了趙愷之後,再跑了一趟秘書監。
迫於湯思退的發難,等不到廣西南路了,臨安這邊的事情必須立即發動,否則徐眉嬌還沒回來,自己這邊就要前功盡棄。
湯思退此人,城府無比深沉,自己一旦落了下手,他絕對不會給自己機會。
有可能直接將自己打得萬劫不復。
所以當務之急,是要將所有的棋子發作起來。
你湯思退不是想用這尊石像鬧事,配合推背圖,讓自己永遠沒有翻身之力麼。
到了這一刻,李鳳梧不得不佩服湯思退。
從出任相公開始,就一直低調得不能再低調,只是默默的奉承官家的心意,盡力制衡主戰派,對於自己的崛起,也幾乎是睜一眼閉一眼,從來不曾摻和進來。
對於爭儲一事,也沒染指——至少明面上,湯思退在爭儲一事中,是獨善其身的。
現在忽然發力,而且是這個節骨眼上。
一來就是殺招。
黃家堤出水一尊朱雀,這尼瑪明顯就是有人要謀反。
這個人當然直接指向自己。
這並不可怕,若是沒有推背圖的事件在前的話。
畢竟現在的大宋,自己區區一個秘書少監,說謀反的話,別說官家不信,大宋朝臣也沒一個相信,到時候自己只需要稍微辯駁,這個石像的事情就可解釋過去。
但是有推背圖在前就不一樣了。
李鳳梧太清楚皇城司搜去那三張推背圖的內容了。
其中一張,明顯就是指向自己。
小雞吃蟲圖!
兩者結合在一起,別說大宋朝臣們會將信將疑,就是官家趙昚,恐怕也不得不往那邊想。
若是自己沒有絕對強勢的應手。
這一次就死定了。
不管這是不是事實,哪怕只是個莫須有的事情,自己都必死無疑。
所以……好狠的湯思退。
他正是覷准了這個事件的要害,在最為重要的環節上,加了一點點的佐料,就讓這一個計劃變成了一個必死的困局。
而自己原本的計劃,也被逼得臨時改動。
如果湯思退成功,不僅成功扼殺了自己,還能借這次重置軍備引發的騷亂,讓樞密院幾位大佬吃不了兜着走。
恐怕陳俊卿也要被摘相。
陳俊卿下去了,近年來又不會有宋金戰事,官家趙昚也是一心治理江山,不會厲兵秣馬,走馬上任新樞密使的很可能是主和派。
這一手一石二鳥,確實漂亮。
但是李鳳梧卻並不慌。
有因必有果。
湯思退這一招,重點還是在建立在推背圖上,那麼所有事情的癥結都在推背圖那張紙上,如果那張紙的解圖,並沒有按照始作俑者的意願,那麼湯思退這一擊,大概有乏力許多。
但終究是個殺招。
就算沒有推背圖,這河中出一尊朱雀石像,又暗合自己,這一去垂拱殿,想來也不會好過。
官家肯定要對自己有所作為。
李鳳梧感覺有些蛋疼了。
同時也有些振奮:自己這幾個月布的局也將發動,雖然缺少了廣西南路郭師元府上那個武師那一環,但無論怎樣,都能為自己掃清不少政敵。
同時,如果度過這一關,自己今後在仕途上,恐怕將再無敵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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