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讓一讓,臣要進去冒死直諫!」楊士奇向前一步。
&行!」趙王寸步不讓,疾言厲色道:「皇上被王賢那廝氣的中風,眼下才剛剛醒來,你又要進去惹皇上發火,你要逼死皇上嗎?!」
&關國體,就是粉身碎骨,為臣也必須進去!」楊士奇十分堅決道。
楊榮和金幼孜也站在楊士奇身後,一起沉聲說道:「請殿下讓開!」
&讓!」趙王冷笑一聲,厲聲道:「莫非你們要逼宮不成?!」
&住嘴!」雙方正在針尖對麥芒,王貴妃從宮中出來,橫眉冷目斥責道:「你們心裏還有沒有皇上?吵吵鬧鬧是何存心?!」
&娘……」三位大學士看到王貴妃滿面怒容,便知道今日只能罷休,氣勢登時散去。
&不快滾!」王貴妃黑着臉,將一眾王公大臣統統趕出去。
王貴妃是實際上的後宮之主,發起火來,一眾王公也只能退避三舍。
出了皇帝寢宮,趙王向三位大學士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便施施然離去了。
看着趙王的身影,楊士奇眉頭緊鎖,神情嚴峻。
&奇兄,您今日是怎麼了?」金幼孜有些不解的問道:「為何要跟趙王起衝突?」
&楊士奇嘆了口氣,抬頭看看陰沉的天色道:「要變天了。」說完這沒頭沒腦一句,便轉身離去了。
&仁兄,士奇兄什麼意思?」金幼孜被搞糊塗了,只好再問楊榮。
&孜兄,士奇兄的意思是,從今天開始,咱們得為將來打算了……」楊榮低聲說一句,也跟着楊士奇離去了。
&道我們以前,不為將來打算嗎?」金幼孜搖搖頭,趕緊跟了上去。卻見二楊前進的方向不是回內閣,「我們去哪?」
&醫院。」楊榮淡淡說道。
太醫院和內閣都是專門為皇帝服務的機構,也設在西苑之中。三位大學士步行到了太醫院中,正遇上趙王從金院判的值房出來。
見又碰上趙王,金幼孜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全都明白過來。
&位學士好巧啊。」趙王看着三人,笑道:「晚上本王在******設宴,請三位大學士務必撥冗光臨。」
&等公務繁忙,只能心領王爺的好意。」楊士奇淡淡說道:「再說王爺,皇上如今還病着,大張筵席不合適吧。」
&麼不合適?父皇逢凶化吉,我這個做兒子的正要好好慶祝一番。」趙王笑道:「大楊學士不來就算了,小楊學士和金學士可一定要來。」
&等恐怕也沒時間……」二人自然和楊士奇共同進退。
&在太可惜了,那咱們回頭再約吧。」趙王大有深意的看看三人,搖搖頭,拱拱手離去。
&上剛躺下,他就開始拉幫結派了!」看着趙王的背影,金幼孜恨恨說道。
&等勢單力孤,如何斗得過他?」楊榮憂心忡忡道。
&等拼上命也得為皇上為太子,看好這個家!」楊士奇目光堅決的沉聲說道:「進去吧。」
&二楊並肩進了金院判的值房。
金幼孜落在後頭,有些不可思議的想道:『怎麼轉眼之間,敵人就從王賢變成了趙王,這變化也太快了吧!』
太醫院,金院判值房中。
三位大學士板着臉坐在金院判面前,好似三堂會審一般。
&太醫,我再問你一遍,皇上的病,到底能不能好起來?」楊榮冷聲問道。
&位學士就別逼我了,皇上的病情是太醫院的最高機密,下官不能說。」金院判苦着臉道。
&你為何告訴趙王?」金幼孜逼問道。
&官也沒有告訴趙王啊。」金院判連忙擺手道。
&騙誰呢?」金幼孜冷聲道:「我三人和趙王前後腳進來,相差不過盞茶功夫,你要是沒告訴他答案,他豈能輕易放過你?肯定還在這裏軟磨硬泡!」
&真沒說……」金院判被說中了,心虛的低下頭道:「沒說……」
&院判,」一直默不作聲的楊士奇這才開口道:「現在情況你也清楚,太子和太孫殿下都不在京中,山東各地又亂成一片。稍有不慎就會被亂臣賊子抓住機會禍亂社稷!到時候天下大亂,黎民倒懸,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無能為力則罷,可要是明明可以為保全社稷出一把力,卻因為這樣那樣的顧慮不肯出力,真到了追悔莫及的那一天,縱使以死謝罪,又有何顏面去見太祖皇帝?」
金院判是朱元璋時期的太醫,深知太祖皇帝平定天下、重塑社稷之不易,楊士奇這樣一說,他果然深受觸動,神情糾結起來。
&樣吧,」楊士奇變通道:「我來提問,你不用回答,只需要搖頭點頭,就不算是違反原則了吧?」
金院判糾結良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金幼孜和楊榮大喜,緊緊盯着金院判。
&上的病,還有沒有復原的可能?」楊士奇沉聲問道。
金院判頹然搖搖頭。
三位大學士神情一黯,金幼孜嘶聲問道:「皇上難道要一直癱下去?」
金院判點了點頭。
&上還有多長時間……」楊榮低聲問道:「一年?」
金院判搖頭。
&年?」楊榮追問道。
金院判眼裏含淚,終於忍不住嘶聲說道:「最多半年,還得是老天保佑,不然皇上隨時都可能……」說到這兒,他已經泣不成聲說不下去了。
楊士奇三人卻暗暗鬆了口氣,他們最擔心皇帝會撐不過十天半個月,那樣連給他們佈局反制的機會都沒有!
&王都問了你什麼?」定定神,楊士奇沉聲問道。
&樣的問題。」金院判用袖子擦擦淚,低聲道:「我告訴他皇上的病還有好轉的可能,但他壓根不信,拿了我的醫案去問別人了……」
&要盡全力醫治皇上,最起碼要讓皇上把這半年撐過去!」楊士奇定定看着金院判,一字一句的囑咐道:「讓皇上撐過半年,你就是大明的功臣!將來我送你一個伯爵!」
&用楊學士吩咐,老臣也會用盡全力延長皇上的聖壽的……」金院判點點頭,向楊士奇三人抱拳道:「我會隨時向學士稟報皇上的病情,也請三位學士全力保全社稷吧!」
&敢不盡心竭力!」三人鄭重的向金院判還禮。
趙王府,朱高燧回府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洗去身上沾染的淡淡藥味,然後換一身嶄新的袍服,出來和韋無缺相見。
比起在山東時,韋無缺又消瘦了不少,昔日洋溢在眉宇間的自信也不知去了哪裏。他手中拿着那份醫案,坐在那裏默然不語。
&缺,怎麼樣?」趙王坐在梳妝枱前,貌美如花的小太監,為他梳理着如瀑的長髮。
&這份醫案看,皇帝的腦卒中是不可能好轉了。」韋無缺緩緩說道:「無非就是能苟延殘喘多久罷了……」
&久?」趙王一點都不懷疑韋無缺的判斷。韋無缺是罕見的雜家,奇門遁甲、醫卜星象,單拿出哪一項來,都是一流水準。
&多半年,快的話說不定明天就蹬腿。」韋無缺神情懨懨道。
&不能更精確一點?」趙王微微皺眉道。
&行。」韋無缺搖搖頭,「你當我是神仙?」
&趙王感到有些氣悶,揮手讓小太監退後,然後站起身來,走到韋無缺的面前,伸出修長的食指,勾起韋無缺尖削的下巴,痛惜的凝視着他,柔聲道:「無缺,這不像你。」
&麼不像我?」韋無缺感覺就像被毒蛇的信子舔上一般,心頭一陣厭惡,不着痕跡偏過頭去。
&前的你,是多麼的自信,整個人就像能發光。」趙王倒也不以為意,輕聲道:「可看看你現在,遇到點打擊,整個人都蔫了。」
&麼?」韋無缺露出一絲苦笑道:「也難免,是誰一次次敗得體無完膚,都有受不了的時候。」
&應我,再振作起來好嗎?」趙王溫柔的看着韋無缺,沉聲道:「這一次,我們一定會贏的。」
&麼?」韋無缺輕聲反問一句。
&定會的!」趙王加重語氣道:「這次不同以往!」頓一頓,他沉聲道:「父皇一病不起,時日無多。太子太孫都不在京里,我二哥也已身亡。這是老天賜予我們的絕佳機會!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啊無缺!」
&知道……」韋無缺點點頭,語氣中卻沒多少信心。
&是擔心姓王的會壞我們的好事?」趙王輕聲問道。
&韋無缺又點了點頭,黯然道:「你說我沒用也好,喪門也罷,總之只要有王賢在,我就沒什麼信心……」
&已經插翅難飛!東廠的人馬森嚴戒備,他翻不起任何風浪來了!」趙王沉聲道:「你要是還不放心,我便取他的性命,如何?」
&他性命?那老太監能答應你?」韋無缺卻是不信的。
&做以往,他自然不會答應。」趙王笑了起來,臉上洋溢的自信和鋒芒,卻是前所未見的。「但今時非同以往,老太監也得為自己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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