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狂風凜冽呼嘯,霧氣源源不斷聚攏,化作一道長蛇飛掠,滌盪開紛紛揚揚灑落的雪花,裹着蘇子語身軀倏忽跨越百米距離。
瑰麗壯闊的眾妙天地,破開層層雲霧,清晰無比地降臨在心念深處。
數之不盡玄奧繁複的經文,宛若道道清泉流淌,形成一縷一縷澄明透亮的心意念頭,從眾妙天地垂落,圍繞着命魂緩緩旋轉,漸漸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仿佛撥開了一層籠罩心頭的迷霧,讓蘇子語若有若無地感應到,自己心意由內而外越純粹晶瑩,生出一種洗盡鉛華、去蕪還真的意境,驀地升起一個念頭:「真如」。
「一切諸法,乎於心,無有變異,不可破壞,唯是一心,故名真如。」
真是真實不虛,如是如我如常。
蘇子語知道自己這轉念間的抉擇,由衷而、毫不壓抑抗拒,恰好順應了真如真我的意境,又讓心意充盈純淨了幾分,連帶着對經文的領悟都深邃了許多,不過卻並沒有思慮太多。
這個時候,他只覺得卸下所有的負擔顧慮,輕鬆無比,風捲雲霧越猛烈飛騰,直奔前方自由島。
拉法瑞大廈頂層。
一股陽和熾熱的勁風席捲湧出。
雜亂飛射的漫天玻璃碎片,不論是餐廳裏面還是外面的,還沒有來得及跌落,就被勁風完完全全兜住、半點不漏,接着猛烈一卷,一收!
被蘇子語震破的玻璃幕牆,須臾間竟然徹底恢復原樣,完好無損,嶄新地一樣,根本看不出有過破碎的痕跡。
餐廳里那許許多多正在極目遠眺、惶恐不安的客人,只能模模糊糊感覺到這一片的景象似乎扭曲恍惚了剎那,又在彈指間恢復原樣,耳邊迴蕩着隱約已在天邊的吟哦聲,全當做是自己看花了眼睛。
這一丁點的動靜,甚至還比不上遠處天幕下雷鳴炮響聲勢來的引人注目。
「今日方知我是我?靠着一個子虛烏有的杜撰人物,竟然也能讓心意堅定,更進一層,倒是悟性不錯。」
剛剛顯露了一手驚人神通的姬玄宗,似乎感應到遠去蘇子語心意的變化,微微地垂下了眼皮,面色不悲不喜。
一旁的雲純陽嘴唇動了動,嘆息着終究沒有出聲。
幾千米的距離,在急飛騰下轉瞬即逝。
蘇子語身形隱沒在狂風中,已經望見下方數百米的河面上,一艘遊輪幾乎以四十五度傾斜,卡在崩塌的棧橋邊緣。
心意一動,狂風呼嘯朝下俯衝,轟隆捲起無數的河水,化作一股數十米水柱,猛地騰空而起,越過遊輪,在幾十雙驚駭莫名的目光注視下,簡直就像蜿蜒巨龍般猙獰威嚴,兜出一個半圓,以磅礴之勢猛地撞擊另外一側!
轟地一聲巨響!
龐大的船身重重顫抖着,在千萬斤力量下出嘎吱響聲,劇烈晃動脫離棧橋碎石,砰地一聲穩穩落下,重新恢復了平衡。
猙獰的水龍在撞擊之後,無視地心引力,不向下跌落反而向上一升,轟然墜落在遊輪甲班上,嘩啦啦化作奔騰的道道水流,湧向每一個角落,驚得船上本就慌亂的乘客抱頭低伏,根本來不及躲閃。
然而很快這些人就驚詫莫名地看到,這些奔騰的水流好像有着生命,準確無比繞過了所有的乘客,只是奔流着將幾個手持兇器的歹徒捲入其中,在他們的怒吼怪叫聲中又重新匯聚到一處,凝聚變化,化作一尊威猛絕倫、形態栩栩如生的巨大佛陀,騰空遠去!
船上那些狼狽的乘客驚得呆若木雞,足足呆愣了幾分鐘,才有基督徒喜極而泣,跪在甲板上虔誠禱告:
「慈愛聖明的天父,感謝你讚美你,賜予我平安喜樂……」
其他人如夢初醒,哪怕是並沒有信仰的人,也在見到了匪夷所思堪稱神跡的一幕之後,不由自主跟着禱告起來。
不過其中也有許多膚色不同的遊客,都是念叨着另外的詞語:「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還有一位梳着羊角辮、粉嘟嘟可愛的懵懂幼童,並不明白生了什麼,只是嘻嘻哈哈拉着大人的手嚷道:
「媽媽媽媽,看到了嗎?大佛,大佛飛起來啦!」
蘇子語並沒有在意到這些人亂七八糟的禱告,渾厚的心意念頭源源不斷湧出,讓水流匯聚而成的佛陀法相更加靈動,不斷將跌落水中的遊客救起,拋上一艘艘遊輪,又將夾雜在人群中的破壞分子揪出。
根本沒有人能夠抵擋這樣的神通,短短十幾分鐘的時間,已經繞着自由島飛騰了一圈,這才飛上小島,又如法炮製,撲滅一處處燃燒的大火。
碧水佛陀的身軀落到地上,忽然停住了動作。
原本混亂無比的局勢,慢慢地穩定了下來,但是仍然有一小股敵人,匯聚到一處,隱隱列成戰陣,以奔馬般的急衝刺而來,這夥人個個身穿古代戰甲、面無表情,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好似有千鈞的力量,崩起一塊塊碎石,出隆隆的踏步聲,竟然產生了千軍萬馬衝鋒一般的慘烈氣勢!
「滾開!」蘇子語心念一動,碧水佛陀大手重重揮動,橫掃而出,衝鋒而來的戰陣立即潰不成軍,穿着戰甲的敵人好像斷線風箏全都高高飛起,拋落向遠處,卻沒有骨肉斷裂、血液橫流的跡象,反而紛紛在半空砰地一聲化作煙霧,變成一張張巴掌大小的殘破符紙飄落。
「這是道法神通,果然不是活人,符兵甲馬?」蘇子語早就看出了這些人的怪異之處,倒也沒有多驚訝,他這一番橫掃滌盪,早就把那些抵抗力量清除的差不多。哪怕是成就了先天的高手,在自己心意念頭的威壓之下,面對天神下凡的佛陀法相,根本不敢再有反抗的心思,這些人雖然個個都有先天高手一般的力量,卻全然不受心意念頭的壓制,原來是符兵甲馬之類的道法神通,那就說得過去了。
不過他並沒有再理這些,而是忽地心頭一動,感應到了什麼,散去碧水佛陀,靜靜矗立原地,抬頭仰望。
不遠處的千米高空,在漫天風雪的映襯下,濃密灰暗烏雲低垂,原本是天塌般的景象,卻有一處雲層劇烈旋轉,仿佛被無形力量攪動着,隱隱有雷光閃爍。
不知道什麼時候,大肆破壞的雲層巨人已經消散。
低垂雲當中,一股暴戾呼嘯的颶風詭異旋轉着,將周遭雲霧不斷捲入其中。
在瘋狂旋轉的颶風雲圈中央,一道又一道雷光刺破雲團落下,在空中留下分裂如樹根狀的銀色軌跡,一個穿着灰袍的身影安靜懸浮在中央,身後寬大的披風不知道用什麼材質製成,明明隨風獵獵舞動着,卻像金屬一樣反射出淡淡的光澤,上面佈滿一圈又一圈蛛網狀紫黑色符文,顏色深沉的就像是沒有星光月亮的漆黑天幕。
穿着披風的身影手持一根扭曲紫黑色法杖,目光似乎穿透厚厚雲層:
「你終於出現了,荒野冰原的背叛者,獅子亨利。」
從他前方幾百米外的雲層中,一個雄壯威武的身影慢慢浮現出來,顴骨高聳,眼眸鷹隼一樣地銳利冷酷,肩上的將星閃閃光。
「這是一個文明和秩序的世界,不是你這樣的蠢貨能夠理解的。斯托姆,你和你那骯髒的巫術,還是那麼地讓人厭惡。不過我想知道,一向膽小如鼠的你,是從什麼地方得來的勇氣,居然敢向我宣戰?」上將亨利盯着對方,就好像一頭飢餓已久的猛獸看見了獵物。
「哈哈哈哈!我聽到了什麼?」斯托姆頓了頓手中的法杖,出尖銳刺耳的嘲笑。「一個流着北歐海盜血液的野蠻人,居然自詡文明?亨利,你不會天真到以為所有人都敬畏你的力量吧,我們只是當做在看一個笑話而已。現在,這個笑話應該消失了。」
對真正的強者來說,獅子亨利的來歷並不是什麼秘密。他是一個維京人遺民和北美白人的混血,出生在混亂的南北戰爭時期,父母都在連年的廝殺中死亡,年幼的亨利被一名北方軍將領領養,在戰火中成長和受教育,成為了新生政權的一份子。他血液中流淌的強大力量也逐漸覺醒,在一百多年的時間裏,手上早已沾滿桀驁不馴的修行者鮮血,威名遍及這片土地的每一個角落。
「回答我的問題,我會讓你死的不那麼痛苦。」對斯托姆的嘲笑,亨利仿佛沒有聽到,只是眼神越冷酷,似乎眼前看着的只是一個死人。
「無所不在的氣息,響應我的呼喚!我來自天空,來自大地,來自海洋,我就是狂風的化身!」
斯托姆冷冷一笑,高高舉起法杖,一陣若有若無的吟唱聲從他喉嚨深處出,從低沉到高亢,漸漸清晰,連轟鳴的雷霆都無法掩蓋,緊接着法杖一指前方。
雷光電閃更加猛烈!
以亨利高懸在空中的身軀為中心,周圍所有灰暗的雲團全部撕裂粉碎,大片大片灑落的雪花和冰晶瞬間清空,猛烈的颶風憑空生出,從四面八方以快到難以形容的急朝中央壓縮,暴響聲、撕扯聲、尖嘯聲連成一片,仿佛天塌地裂一樣恐怖!
無法計量的風和冰雪嚎叫着、撕鳴着,產生的可怕力量足以讓人心神崩潰,哪怕是鋼鐵、堅石,都要被直接撕成粉碎!
面對這毀滅性的景象,亨利連身體都沒有移動,只是臉色變冷,忽然張口,出一道完全不似人類的咆哮!
一具蹲伏着的虛影從他腦後隱約浮現,身軀雄壯巍峨,讓人不禁聯想到冷峻矗立的阿爾卑斯山脈,毛濃密細長,利齒尖銳朝天凸起。
驚天動地的咆哮聲響起的同時,斯托姆身軀猛地顫抖,眼前陣陣黑,腦海中居然浮現出一片無邊無際的荒野冰原,肅殺,蒼涼,孤寂,泯滅一切生機!
吼!!!!!!!
來自荒野冰原的咆哮聲,化作一圈又一圈震盪的音波,洶湧滾滾而來!
本該堅若磐石的心意念頭,在音波的震盪下土崩瓦解,不復存在。急轉動的雲團,嚎叫着的颶風,漫天狂舞的冰雪,全都失去了支撐的力量,瞬間煙消雲散。
無形的音波將這一切全都掃蕩一空,更帶起海浪般起伏的波紋,一直衝擊到斯托姆的面前,讓他幾乎沒辦法凝聚起心意念頭,連身軀都有些托不住!
斯托姆猛烈鼓動心意念頭,身軀下沉半米,才堪堪穩住,望着面前空空蕩蕩一片,從牙根深處擠出一句話:
「蠻荒的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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