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心……要專心。」
隨着時間的推移,蘇子語心裏越發急躁,偶爾忍不住偷眼瞄下坐在一旁的空知遠,對方卻始終保持同樣的姿勢,看不出半分變化,簡直就像一座雕像,仿佛在用行動嘲笑他心思不純一樣。
這樣不是辦法!
蘇子語抬手一看手錶,已經兩三個小時過去了,自己還是一無所獲。
要知道,這不單單是能否學到神通法術的問題,20多年來自己還是第一次遇到能對怪病說上一二的人。錯過了空知遠,自己上哪再找一個隱世高人,恐怕真要小命不保了。
要怎麼達到對方說的存乎一心狀態呢?
蘇子語陷入了沉思之中,自己的怪病,原來是天生精氣旺盛、感應靈覺,用空知遠的原話來說,放在古代就是「天賦神通、祥瑞附身的人傑」。
如此高的評價,按說在空知遠言傳身教的情況下,他要感應精氣、辟入識海應該不會太難才對。
結果現實卻給了蘇子語當頭一棒!
當他經過一番躁動之後,沉下心來自我剖析,很快也就分析得出了結論,這裏面的原因實際上很簡單:
其一,有空知遠給出的極高評價,他雖然聽得認真,但潛意識裏並沒有引起足夠重視,總覺得做到不會太難。
其二,雖然被空知遠描述的神通法術所吸引,但自己心底里並沒有忘了死亡的威脅,帶着幾分迫不及待的浮躁,難免操之過急。
其三,哪怕經過了空知遠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行為在前,其實他內心深處還是隱約有一絲疑慮,並沒有徹底相信自己心意如一就能超越肉體、感應精氣、駕馭法術,畢竟從小到大的教育學習和慣性思維是極強大的,始終還在影響着自己的判斷。
想明白之後,蘇子語苦笑一聲,至少自己的怪病不會是假的,空知遠的神奇之處也不像假的。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卻又瞻前顧後、疑慮重重,又怎麼可能心意如一得起來。
這個時候,蘇子語才終於下定決心、拋開一切,深吸一口氣,重新撐起身子,學着空知遠的樣子再度擺出盤坐的姿勢,雙目緊緊闔上,同時口中開始念念有詞: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
這是一開始,空知遠為他開心眼時念的文字。
不遠處始終一動不動的空知遠似乎有所感應,忽地睜眼看看蘇子語端坐的背影,若有所思。
鬧市公園裏的草坪、湖泊或者長亭,雖然本身就是難得的景致,但往往也是年輕人熱戀徜徉、聊天休憩的場所。
這個時候在草坪靠南邊,就已經有一對男女呆了不短的時間。
「雅麗,你看那邊有個傻子,我們來的時候就在草地上打坐,已經發呆一個多小時了,這是在練什麼神功嗎?」其中那個男生有點百無聊賴,一直在東張西望,突然指着盤坐不動的蘇子語說。
「還真是,什麼怪人都有。」
被叫做雅麗的女生聽到男友說的話,也把目光投了過去,露出幾分好奇神色。
不過很快他們就失去了關注的興趣,因為蘇子語完全就像尊雕像,一動也不動,任誰多看幾眼也就厭煩了。
蘇子語不知道自己剛剛被人當成傻子,他已經翻來覆去將這段文字念了不知道多少遍,剛開始還有些拗口,慢慢就完全將心神投入其中。
漸漸地,他沒有了時間的概念,也忘了身在什麼地方,甚至忘了自己在做什麼,只是單純地在復頌。
蘇子語突然感覺到了。
雖然不像之前那樣清楚,也根本看不見摸不着,純粹就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但他確信無疑,自己終於感應到了精氣的存在。
接着,就像是空知遠帶他所經歷過的那樣……
在蘇子語的正前方,看書看累了的雅麗再次移開目光,想要放鬆疲勞的雙眼,卻突然看到男友口中盤坐了一下午的那個「傻子」站起身來,只是依舊閉着眼睛,然後動作非常緩慢地蹲下來,把手伸入連綿青草之中,再抬起的時候,他的指尖赫然捏着一株小小的白色野花。
緊接着,仿佛眼前的整個世界詭異閃爍一下,又迅速恢復平靜。
雅麗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用力揉動眼皮,重新瞪大了眼睛望去,卻見無數星星點點的色彩以那個「傻子」的腳下為圓點,若潮水般散逸開來,白紫黃藍各種叫不出名的細幼花朵,成片成片爭先恐後出現在青草間,就像是憑空從地底蹦了出來,爭奇鬥豔、美不勝收。
「啊!」雅麗驚呼一聲,伸手拼命推搡身邊睡着了的男友。「快看!快看!好多花!」
「唔……怎麼了?」
男生很快被推醒,迷迷糊糊揉着眼睛抬頭朝着她手指方向。
「不見了!」雅麗捂着嘴巴,滿臉難以置信,眼前草地上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哦?原來這裏還長了不少野花,蠻好看的,之前都沒注意。」男生晃動着腦袋,從渾渾噩噩狀態中清醒過來,嘴裏嘟囔着。
「剛才……剛才都沒有,是那個奇怪的人站起來摘了一朵花,然後地上突然長滿了花,然後那個人就消失了!就是那個傻子……」雅麗整個人激動到不行,拼命手舞足蹈連說帶比劃,試圖讓男友明白自己看到了什麼。
「呃……你是不是做夢了?」男生好不容易聽明白女友表達的意思,越發莫名其妙,打坐的傻子摘了朵花,然後草地上百花盛開?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沒看錯!姓楊的!你不相信我!」一聲憤怒的尖叫。
「哎喲,姑奶奶!我信我信,我信還不行嗎,怎麼又掐人……」
打情罵俏的小情侶再看不到那個奇怪的傻子,只當野花遍地是之前沒有注意,但是蘇子語摘花破法的第一時間,他就被空知遠帶離了草地,到了一處河岸邊。
「我成功了!我感應到精氣了!」蘇子語欣喜若狂,親手所達成的事情,親眼所見,讓他對於一切都再也沒有半點懷疑。
「你連門都還沒入。」空知遠卻表情淡然,看不出是什麼態度,自顧自繼續說了下去。「感應精氣只是剎那之功,見得到留不住,不過鏡花水月,泡影而已。」
「修行第一關,意鎖精氣!精氣在人體裏留得住,才算是自己的,才能運轉自如。千萬不要把精氣等同於空氣、口鼻呼吸之氣。習武之人講究氣走經脈,也是同樣的道理,不過他們只是形似神非,存的不是精氣,而是後天之氣、駁雜不存,所以捨本逐末、走了彎路。只有少數天賦極佳之人,才能摸索到真義。相較而言,道家的煉精化氣,反而更接近其中本義。」
此時兩人正站在河岸邊上,腳下就是滔滔河水。空知遠將意鎖精氣的原理娓娓道來,然後抬手,掌心朝下虛按,原本平靜的河面陡然翻滾不定,一股手臂粗細的清澈水流沖天而起,順着他手心虛引的方向落到河岸上,眨眼間變成一團滴溜溜晶瑩剔透水球,只在水泥地上翻滾不定,卻沒有半點水漬散落。
那水球轉了幾圈,開始逐漸向上拉長,仿佛有一隻無形大手在揉動塑形,很快化作一個和空知遠身形完全一樣的水人,就連面孔五官都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全身透明,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水人雙臂一展,已經開始屈膝邁腿,在地上趟起步子,翻滾騰挪、縱掠如飛,動作快到必須聚精會神才能勉強看見,清水構成的手臂舞動間時而似軟鞭、時而如長槍,居然打出了一套精彩絕倫的拳法,震得空氣啪啪作響,更把一個蘇子語看到如痴如醉。
不多時,水人一個翻身跳上河岸邊的石頭護欄,卻依舊穩穩噹噹、如履平地,最後終於高高躍起,氣勢凌厲無比朝下方水泥地直落,發出一聲「啪」的輕響。
喀拉幾聲,原本平滑整齊、堅實無比的河岸,頓時以水人腳下為中心大片開裂,地面破碎不堪,形成一道龐大蛛網狀碎痕。
水人收招長身而立,一手平掌一手握拳行了個禮,接着仿佛失去了支撐的那股力量,「嘩啦」一聲崩潰散逸,重新化作清水在河岸上肆意流淌起來。
「我……這未免太誇張了吧……」
整個過程蘇子語在旁邊看到一清二楚,直到水人崩潰消失,他才陡然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只是內心實在太激動,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又趕緊改口。
「《管子·內業》第四十九篇說的很清楚——凡物之精,此則為生。下生五穀,上為列星。流於天地之間,謂之鬼神;藏於胸中,謂之聖人。所以,精氣在下就如從地上長出的五穀,在上就是日月星辰,流動在天地之間的叫作鬼神,藏在人心就成為聖人。」
「這,就是精氣的力量。」
空知遠緩緩收回手掌,字字句句如金似鐵,震徹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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