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遙 11

    有些災難發生是事出有因。

    有些災難卻發生的毫無道理。

    方鑫磊繼父的病房裏着了火。雖然被及時撲滅，病房裏內的一應物件卻無一倖免，其中包括方鑫磊的繼父。

    李火和方鑫磊在以後的很長時間都想不通原因。他們在方鑫磊繼父頭頂掛的是大桶的礦泉水，又不是汽油。為什麼又是火災？

    李火強拉硬扯地把方鑫磊拉到醫院外牆的陰影處藏起來，不然那個激動的傢伙堅持要回病房去救火。

    「用你的鏽斗的腦子好好想一想，我們不能現在出現！特別是你！」李火勸說方鑫磊。「那些護士會把火撲滅的，如果你非要出現，你該怎麼解釋你這麼巧地在火災發生的時候在這兒？警察一定會認為你是故意殺人。」

    方鑫磊手指插進他的頭髮里，抱住頭，混身都在發抖：「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媽媽……我必須得回去看看我繼父怎麼樣！」

    「如果為你媽媽着想，你更不能回去！」李火拼命拉住他，「你該怎麼跟她解釋！聽我的沒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我們今晚在這兒。」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方鑫磊思維混亂到不能思考，最後都由着李火做主。「我們不過是想在他頭上澆水……為什麼，卻會着火？」

    ……

    在返回的路上，方鑫磊接到了媽媽的電話，讓他速去醫院。

    兩個人只好原路折回。心中極度不安，卻還要裝成一無所知的樣子。

    媽媽和姐姐都已經在醫院裏了，兩個人哭的什麼似的。

    李火第一次見到了方鑫磊的姐姐，她比照片上漂亮些。身材也不錯。看起來和他們年紀相仿。不會超過十七歲。

    方鑫磊出現，立即就和媽媽和姐姐哭成一團。他的害怕與驚慌，甚至是悲傷倒是真實的。

    李火看到有四、五個警察正在病房裏堪察事故現場。他悄悄地走過去，透過病房的門，看到方鑫磊的繼父像只被烤熟的乳豬，全身通紅，身上有些地方還呈現焦糊狀。李火有點想不通，這個人又不是斷了腿，為什麼着火的時候不跳下床來逃跑呢？就在那兒等着被燒死麼？

    「你是什麼人？」一個警察注意到了東張西望的李火。「這是現場，不要走進來。」

    「我是死者兒子的同學。」李火趕緊指向在走廊另一邊和媽媽抱頭痛哭的方鑫磊，「他剛才在我家裏，接到電話就立即趕了過來。我陪他一起來的。」

    警察沒有懷疑什麼：「家屬和親友都到那邊去。一會兒我們會問你們問題。」

    「這是意外麼？」李火問趁機問。

    警察不滿地瞥了他一眼，但還是給予了解答：「看起來就是個該死的意外事故。初步確認是電火引起的。」

    「電火？」李火萬分不解。

    警察不給他解釋。「趕緊離開這兒，去那邊等着。」

    ……

    第二天，方鑫磊沒有去上學。手機也關機。

    李火度過了暗無天日的一天。

    到了下午，他再也忍耐不住，跑到方鑫磊家去看看。

    來開門的正是方鑫磊。看到是李火，方鑫磊急忙從門裏出來。把李火推到樓梯上去。

    兩個人站在樓梯拐角處小聲說話。

    「你手機怎麼關機？！」李火不滿地問。

    方鑫磊從口袋中掏出手機來看：「沒電了。我都沒注意。」

    李火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確定無人就小聲地問：「警察怎麼說？」

    方鑫磊也壓低聲音回答：「他們不知道是什麼引起的電火。正在調查。」

    「你覺得會是瓶子裏的水把電線弄短路了什麼的，才出現那個該死的鬼電火的嗎？你有注意床頭那兒有電線嗎？」李火把思索了一天的疑惑講出來。「除了這個原因，我實在想不出別的了。」

    方鑫磊努力思索：「我真的沒注意。不過，警察說我繼父被電擊暈了，所以着火的時候根本沒逃……」

    「對那個瓶子警察說什麼了嗎？」

    「他們壓根沒提瓶子的事。」

    「瓶子就吊在你繼父頭上面。警察怎麼可能沒看到？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昨晚看現場的時候，好像，固定瓶子的掛杆上什麼都沒有！」

    「會不會是掉到床下面去了？」

    「最好是被火燒掉了……」

    「我真懷疑這是不是就是一場夢。」方鑫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努力控制自己內心的沮喪。「我竟然害了我媽媽，讓她又死了一個老公？」眼淚湧進他的眼框。「這樣的破事怎麼就會發生呢？我真難以相信我做了什麼……」

    李火把手放在方鑫磊的肩膀上。「別難過，深呼吸。這不全是你的錯，別那麼自責。你千萬不能像我哥那樣，整天陷在這些破事中，那樣會把一切都搞砸。相信我吧，我們會沒事的！」

    「誰在外面？」樓梯下面忽然方阿姨的聲音，李火探頭去看，方阿姨正披着一件毛衣站在半掩的房門那邊向樓梯張望。「小磊，誰來了！」

    兩個對視一眼，都有些慌張。李火先鎮靜下來，高聲說：「噢，噢，方阿姨，是我。」一邊說着，一邊從樓梯上走下來。「我姥姥讓我來看您……她十分惦記……」走到方阿姨面前時，李火吃了一驚，平日一向利落的方阿姨，此時眼圈痛紅，頭髮凌亂，衣服也穿的很不工整。看起來就像是好幾天沒睡覺了似的。

    看到李火，方阿姨沒有說話，反而雙眼帶着怒氣地瞪向方鑫磊。李火查察顏觀色：「方阿姨，我敲了門沒敢直接進去，是擔心你可能在休息，是我把方鑫磊叫出來問問你方不方便……」見方阿姨根本不理會他時又說，「我姥姥讓我看看你們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替我謝謝你姥姥的關心。」方阿姨心不在焉地回答，精神恍惚地轉身走回房間裏去。

    「我姥姥讓你要幫忙的就隨時給她打電話。」李火對着她的背影說，「有什麼需要您一定說。我們一家都會幫忙。」

    方阿姨

    方鑫磊把李火送下兩層樓，才在台階上停住腳步。

    「我這幾天要陪着我媽，所以……」

    「我明白，我們不能經常見面了。」李火點頭，「你媽媽看起來受了不小的打擊，她到底怎麼樣？」

    方鑫磊低頭看腳尖：「比我爸死的時候還難受。我真怕她挺不過去。」

    李火同情地點頭，又問道：「你姐姐怎麼樣？她親爹死了，一定比你媽還難受吧。」

    方鑫磊平淡地說：「昨晚她去她媽媽那兒了。今天沒回來。」

    「她媽媽？她媽媽還活着？那怎麼她爸爸還能和你媽媽結婚呢？」

    方鑫磊瞪了他一眼：「你丫笨的可以，爸媽非得死一個，另一個才能再婚麼。她父母是離婚了。」

    「是你笨好不好。我的意思是說，我還以為她像我們一樣父母不全呢。不過……現在不全了。對了……你姐長的真不賴，天天朝夕相處你有過什麼心思麼？」李火眨着眼睛說，不管這開玩笑的時機是否恰當。

    方鑫磊轉身向上走。「不送了。」

    李火笑着說：「隨時給我電話。」走下一級台階，又回頭大聲說。「還有一件事，你要記得，不能全倒下。」

    「什麼？」方鑫磊的聲音從頭頂的樓梯那兒傳來。

    李火解釋：「我是說，一家人不能全倒下。如果你媽挺不住，你就一定得挺住。不能光是自責和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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