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就是要打死你這個忤逆不孝的畜生。」
諸葛轍叫囂着,使勁掙扎被諸葛叔仁抓着的胳膊。
不想娃子們跟自己一樣得不到父母的關愛,諸葛伯緒跟三個娃子親得很,幾乎是有求必應,諸葛琳練習走路,他只要在家,手頭沒活,必會寸步不離守着。
諸葛琳走得累了,會跟老爸逗樂,要老爸走給她看,左三步,右兩步,前一步,後兩步,胡亂說一通,諸葛伯緒也順着她,扭來扭去的,就為能聽到女兒的笑聲。
剛才聽到諸葛琳尖利急切的叫喚,諸葛伯緒下意識就按着女兒的話做了,剛好躲在諸葛叔仁背後,當他明白咋回事,心裏哇涼,父親這是要打死自己嗎。
以自己的高度,以父親剛才發力的位置,要不是自己躲開,要不是父親為追打目標,要不是有個子矮小的三弟擋着,父親的煙袋鍋正好打到自己的天靈蓋。
「哈哈哈哈,你說我爸是畜生,他可是你生的……。」
諸葛琳在自家屋門口起鬨,話還沒說完,腦袋上被諸葛凱拍了一巴掌。
從幹部們陸陸續續進院,兄妹三個就守在自家屋門口看,諸葛轍從屋裏衝出來時,諸葛琳聽到自家老爸快到院門口了,算好時間和位置,給老爸提前預警,只是對不起三叔了。
前世諸葛琳雖然不會武功,她的叔祖父和嬸祖母可是高手,爹爹的武功也不差,加上從小看齊怡耍弄,諸葛琳多少還是有點反襲擊的預知常識。
屋裏的幹部聽到動靜都跑了出來,拉的拉,勸的勸,責怪的責怪,院門口一時亂成一團。
諸葛轍這一鬧騰,原本抱着湊熱鬧混飯吃的幹部們,還真下了決心今天要把這家給分了。
等大傢伙坐定,村支書開場:「把你們各自的想法說一說吧,這家準備咋分?」
他這一問,屋裏反倒冷了場。
這次分家來的太突然,誰都沒有思想準備,就是提出分家的諸葛伯緒和郝秀芹,昨晚也因為各懷心事,沒有提前商量,一時不知該說啥。
既然是自己要求分家,肯定不能輸了氣勢,郝秀芹很快反應過來:
「家裏現在窮得除了睡覺的被褥,就是吃飯的鍋碗瓢盆,這些都沒啥可分的,我公婆這邊的家具,是我婆婆的嫁妝,我那邊的家具,是我的嫁妝,也都不用分,我的要求不多,就是從此各過各的就行。」
只要從此後能不再跟公婆攪合在一塊,少生閒氣,已是阿彌陀佛了。
村支書問諸葛伯緒:「伯緒,你媳婦說話了,你的想法咧?」
「一年到頭,我在家呆的時間不多,主要是秀芹和娃子們在家過日子,秀芹說咋辦就咋辦吧。」諸葛伯緒情緒不高。
「諸葛轍咧?你是老輩,說說你想咋分?」村支書問諸葛轍。
諸葛轍陰仄仄道:「諸葛伯緒,既然你這麼想分開過,我也不強留,你就帶着你的老婆和娃子走吧,屋裏所有的東西也都帶走,我一樣都不會要你的。」
黎柔蕊跳起來:「放屁,說得自己多大方一樣,你這是要把伯緒兩口子往死里逼呀!」
當地鄉村有一個習慣,沒錢的人家,一間房子,老大娶媳婦老大用,老二娶媳婦,老大搬出去老二用,然後依次輪換下去,就有了當地人「一鋪炕上娶九媳」的說法。
可是諸葛伯緒這三間房子不一樣,這三間房子是諸葛伯緒和郝秀芹一磚一瓦,空手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蓋起來的,蓋房期間的難處,在場的幹部就有親眼見證的。
房子上樑那天,有好事的人也問過諸葛轍,這房子是誰的,諸葛轍親口說,誰蓋的就是誰的,現在諸葛轍突然反口,也難怪黎柔蕊反應會這麼大。
當年,黎柔蕊的漢子,也就是諸葛琳的二爺爺,死在戰場上,諸葛仲瑾年紀還小,為防止老大兩口子欺負老二家的孤兒寡母,當公公婆婆的,快刀斬亂麻,給老大和老二分了家,兩個老人跟了黎柔蕊。
諸葛轍的父親先去世,諸葛轍急着把屍首搶回家,以為按風俗只要葬了老人,摔了燒紙錢的瓦罐,他就能得到老人生前的家產。
可他的母親還活着,做死也不答應把財產給諸葛轍,村委會的幹部也不支持諸葛轍。
結果,諸葛轍竟然把父親的棺材,封在兩間原先用來養牛的矮房裏,說是等他媽死了,兩個老人一塊兒葬。
在他父親死後一個月,他的母親也被活活慪死。
母親死後,諸葛轍竟然把母親的屍首一塊封在牛房,拒不發喪。
黎柔蕊寧願把全部財產給諸葛轍,哭求為公婆發喪,諸葛伯緒也哭求讓爺爺奶奶入土為安,諸葛轍不肯。
諸葛伯緒和郝秀芹原先住的屋子,不比牛房大,郝秀芹的嫁妝家具擠擠挨挨摞在一塊,才將就着放得下,屋子裏除了兩口子住的小炕,就再沒有空地兒。
郝秀芹懷上第一胎的時候,諸葛伯緒跟諸葛轍商量,看能不能把他住的房子拆了,在原址上蓋大點兒的房子,要不有了孩子的話,他住的屋子根本轉不開。
「要折騰隨你的便,房子你自己蓋,家裏沒錢給你敗家。」這是諸葛轍當時的話。
當時的郝秀芹年輕,遇事就炸毛,立馬就鬧騰了起來,兩天時間,諸葛轍被她鬧得不得安寧,最後妥協,兩間牛房也給他們兩口子。
但有個條件,蓋房子要花費的錢糧,他一概不管,房子蓋成啥樣,也是他們兩口子的事。
郝秀芹就問諸葛轍:「那房子蓋好了算誰的。」
沒有分家,兒孫置辦的所有財產都算家裏的。
「只要你們有本事把房子蓋起,房子就是你們的。」這也是諸葛轍當時的原話。
諸葛轍心裏很清楚,牛房只是土坯房,用的木材也只是粗木棍而已,就是拆了牛房,也沒啥東西可用,諸葛伯緒兩口子住的小房,跟牛房的材料基本一樣。
但郝秀芹不能再鬧了,兩個老人的棺材,在牛房已停三年,這是諸葛伯緒的痛,如今好容易諸葛轍鬆了口,她不忍拒絕,也不能拒絕。
要拆牛房,就意味着得先把諸葛伯緒的爺爺奶奶下葬。
老話說,孕婦和周歲以下的胎娃,遇有白事都要退避一里以外,否則,孕婦會流產,胎娃會被帶走魂魄,要麼變傻子,要麼乾脆活不長。
郝秀芹心疼自家漢子,爺爺奶奶下葬那天,她堅持留下來陪着諸葛伯緒。
儘管有黎柔蕊同力承擔,由於勞累,郝秀芹還是流產了,很長時間都懷不上。
她十八歲結婚,三十五歲上才有的諸葛凱。
拆房的時候,兩口子搬到後院黎柔蕊家住。
連牛房帶原先住的小房,拆了後除很少一點石頭磚頭和瓦片外,基本沒啥東西可用,蓋房的其他材料,只有用錢買。
父親不給錢,只有借,最省錢的辦法就是蓋土坯房,土坯只要花費力氣就行,不要錢。
拆下來的那點磚頭剛夠打地基,諸葛伯緒和郝秀芹不敢請人幫忙挖地基坑,那得管人家的飯,兩人就自己挖,能省一點兒是一點兒。
諸葛伯緒要上班,最多一個禮拜在家呆一天,郝秀芹白天幹完集體的活,晚上還要下力氣挖土,父母不僅連一句問候都沒有,晚上還嫌吵到他們。
挖好地基坑,打夯,起地基,這個活就不是兩口子自己能幹得了的啦,只能請人幫忙。
諸葛伯緒和郝秀芹是白日裏笑臉對人,晚上對臉皺眉。
不是兩口子小氣不想讓幹活的人吃飯,那一個個牛樣的食量,兩口子是真的發愁呀。
地基起好,蓋房的土坯還沒着落。
土坯的厚度跟普通的磚一樣,長方形,有四塊磚排兩排那麼大,這個活郝秀芹幹不了。
到底是婦人家,她沒那麼大勁,即使提得動石錘,她也打不了土坯。
諸葛伯緒每個禮拜天都儘量不歇氣地打着土坯,郝秀芹的姐夫、諸葛仲瑾、諸葛叔仁抽空都會幫忙打,隊裏也有不少漢子抽空幫過忙。
就是蓋土坯房,也得先起一米多高的磚牆,否則一下雨,土坯浸在水裏,房子還不得塌掉。
四角支撐的柱子,也得是用磚砌的。
為買磚和木料,郝秀芹不停地接針線活,白天要去地里上工,晚上熬夜做活。
諸葛伯緒的工資上交的也少了,因為這個,郝秀芹沒少跟公婆吵架。
等材料置備齊,地已上凍,只有等到第二年開春再動工起房。
起房是個大工程,諸葛伯緒和郝秀芹一個冬天都在借錢借糧,省吃儉用。
開春蓋房,請人砌牆,做門窗,架梁,溜瓦,儘管村里人幫忙不用給錢,可每天得管飯,管煙,管酒,一個冬天的積蓄,幾天就花了個精光。
郝秀芹算了一下,林林總總下來,蓋這三間房差不多花了三千塊錢。
諸葛伯緒一個月的工資才三十,可見兩口子借了多少饑荒。
現在真的要分家,諸葛轍提出要他們一家子走,這意思很明顯,諸葛轍他要搶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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