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大將軍。◇↓」
這折可求一入車陣中,突然摔下馬來,一手捂住右肩,發出一聲悶哼,身旁的將士紛紛衝上去,扶起折可求,那完顏昌可是大金名將,身經百戰,這一箭直接射穿了折可求的左肩,要是往下兩寸,那神仙也救不了了。
「快去叫軍醫官來。」
這車營可是配有大量的軍醫官,可以這麼說,續航能力非常強,因為陣中有足夠的空間給予士兵治療,所以每一個營都配兩名軍醫官,十名助手,從這也可以看出,大宋是拿出了家底,沒有再藏着掖着。
很快,一名軍醫官帶着兩名助手就過來了,先取箭頭,再將箭矢取出來,這一拔,折可求着實忍不住了,大叫一聲,鮮血直流。
軍醫官瞧了眼傷口,面帶愁色,但並未做聲,而是趕緊幫折可求包紮好。
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聽得一個哭喊聲,「爹爹,爹爹。」
來人正是折可求的小兒子,折彥野,他一上來,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道:「爹爹,大哥他----。」
折可求面色一緊,顧不得疼痛,坐起身來,道:「文兒他怎麼呢?」
「大哥他陣亡了。」
折彥野雖然七尺男兒,這喪兄之疼,還是讓他嚎啕大哭起來。
折可求聽得身子晃動了幾下,眼中閃過一抹悲痛,但隨即就怒聲喝道:「你哭什麼,我們折家男兒生來就註定要戰死沙場,你的幾個叔叔好,你的祖輩,哪一個不是戰死沙場,這是我們折家的宿命,文兒是好樣的,你也應該向你大哥學習。還不收起你這懦弱的樣子,不要在這裏丟人現眼,還不快去帶領弟兄作戰。」
折彥野見老子發怒了,又發現折可求也受了重傷,不敢多言,抹了把臉,起身就離開了。
話雖如此,但折可求畢竟是一個人,喪子之疼讓他的心猶如刀割一般,其疼痛遠勝於箭傷。一絲霧氣從眼中冒起,可是此時絕不是悲痛的時候,一名少將突然奔跑過來,急切道:「大將軍,我們被敵人包圍了。」
「什麼?」
折可求眉頭一皺,作勢就要起身,可是左肩突然傳來一陣巨疼,讓他的臉龐都扭曲了,差點沒有再摔倒下去。幸虧周邊將士扶住他。
站起之後,折可求一把推開身邊的將士,大步邁向中間最高的戰車。
那軍醫官急忙上前攔住道:「大將軍有傷在身,不可妄動---。」
折可求不等他說完就道:「誰若阻我迎戰。軍法處置。」
這軍醫官可不是劉雲熙,敢跟皇帝剛正面,一聽這話,只能讓開。邊上一員大將見這軍醫面色有異,上前低聲問道:「軍醫官,我們大將軍的傷---。」
那軍醫官嘆道:「箭頭有毒。雖然此毒不能立即斃命,但若不及時治療,到時神仙也難救。」
那將軍道:「那你可有辦法?」
軍醫官搖搖頭道:「我只能想辦法阻止毒氣攻心,但是卻無力治癒,恐怕這世上也就二人能夠救大將軍。」
「誰?」
「就是樞密使的夫人,劉十娘,還有劉十娘的師父,怪九郎,可是他們都遠在京城,這遠水救不了近火,而且,如今---。」
說到這裏,他戈然而止,如今都被包圍了,即便劉雲熙在附近,也無法過來援救。
不僅如此,折可求也沒有空去照顧自己的傷勢,因為戰爭還在繼續,而他又是統帥,這皇上委任他做雲中路的統帥,可見是非常器重他,也可以說對於他們折家的信任,他不能有辱折家的門風,而統帥對於軍隊而言,就是精神的支柱,就是一支軍隊的靈魂,他必須要讓士兵們看到自己還安然無恙。
折可求登上中間那一輛總指揮車,帥旗一豎,士兵們見統帥安好,軍心立刻穩定了下來。
折可求拿着千里眼,朝四周掃去,只見金軍已經將他們團團包圍,但是金軍也不敢沖陣,只是在外圍廝殺。
這也是金軍一貫的伎倆,在對抗步兵的時候,一旦包圍了步兵,那麼金軍就會採用削皮戰術,一層一層的往裏面削,如此一來,那麼中心的步軍就無法攻擊騎兵,等於金軍一直都是以多打少,遲早有一刻,會將步兵磨損殆盡的。
當然,此刻的金軍是被迫採取這種戰略,因為方才的沖陣,損失慘重,裏面的戰車一環扣一環,戰馬雖勇,但也不能把戰車衝垮,所以不管你怎麼沖,陣型是不會散的,而且四面八方都是敵人,進去就是早死,完顏昌方才採用半月陣型,就沒有打算沖陣,而是要包圍這一隻宋軍。
明白金軍的戰略意圖後,折可求立刻下達命令,車陣裏面的士兵全部就地停下休息,趕緊吃喝拉撒,又從中抽調部分弓箭手前去四邊救援。
既然這圍困戰術是金軍慣用的伎倆,那麼宗澤在構思這一套戰術時,肯定有所防備,要破這一招,首先要沉住氣來,一定不能慌,然後利用遠程武器擊殺敵人,我有戰車作為依託,你也不敢衝進來,只能在外面射箭,那就比射箭唄。
雙方開始了最為刺激的對射。
一支支箭矢在兩軍中間織起一張密集的大網,可見,這箭根本就沒有停過。
金兵靈動,能夠躲閃,但是宋軍也不賴,有戰車遮擋。
一個時辰過後,折可求再度下達命令,開始輪換,將中間的士兵調去前線作戰,將前線士兵撤回中間休息。
如此一輪換,宋軍將士的心開始變得平和下來,被圍困的士兵,最忌心浮氣躁,故此折可求才採取了這種輪換制,反正金兵也不敢衝進來。
而剛剛去到外圈的士兵,那都是吃飽了,喝足了,有的是精神。上來就是一陣猛射。
這比就是耐心呀,金兵原本以為宋軍在如此高強度的作戰下,已經是強弩之末了,畢竟宋兵身體素質還是差一些,但是沒曾想到,這些宋兵反而更加兇猛了,箭射的比他們還快,就跟打了興奮劑一樣。
更為關鍵的是,這宋軍的箭就跟不要錢似得,好像永遠都射不完。在密集的箭雨下,金軍是一寸都沒有進,因為這種圍殺戰術你得不斷得縮小包圍圈,如今這包圍圈反倒是越打越大了,主要還是敵軍的暴雨梨花箭太tm恐怖了,又不需要人力去拉弓,點饒引線,就是百箭齊發,躲都沒有地方躲。而且你不知道宋軍將會朝哪裏發,什麼時候發,這引線一點,箭就出去了。太快了,金軍也是死傷慘重。
這越往下打,宋軍反而變得越發沉穩,金軍倒是沉不住氣了。乾脆一點,衝進去與宋軍決戰算了。
高慶裔見這一招也未能奏效,又見這太陽已經落山了。天也黑下來了,這不自不覺中都打了一天,繼續打下去,也很難收穫戰果了,於是吩咐下去,鳴金收兵。
倒還別說,女真人聽到這鳴金之聲,紛紛都鬆了口氣,他們馬上征戰無數,還就沒有打過這麼疲憊的戰,太憋屈了,就在那裏射箭,一點興奮感都沒有,倒是宋軍顯得比他們興奮多了,畢竟是在戰車裏面,很有安全感,於是也沒有戀戰,草草退去。
折可求見金兵退走,總算是鬆了口氣,這口氣一松,傷口的疼痛立刻讓他渾身都顫抖起來,不禁又想起長子陣亡,悲痛難忍,一口鮮血噴出。
「大將軍---。」
折可求手一抬,道:「我沒事,你們吩咐士兵就地安營,打掃戰場,好好休息一日,明日繼續進軍。」
就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充分的展現出重劍無鋒這四個字,我不需要考慮敵人在哪裏,或者在幹什麼,我只管我自己,敵人要戰便戰,不戰就不戰,我也不會去追你們,反正我的目標就只有一個,那就是雲州城。
金兵退走之後,宋軍士兵立刻開始打掃戰場,軍醫官開始忙碌了起來,抓緊時間治療傷員,而工兵團則是修復戰車,只見他們從戰車上面取下來的羽箭,都是一捆一捆的,堆砌如山,射了幾個時辰,得有多少箭,可想而知呀,古有諸葛亮草船借箭,今有折可求戰車借箭。
不僅如此,因為戰鬥的範圍幾乎都在車陣附近,畢竟這車陣始終沒有移動過,那麼射出去的箭矢肯定也是在這宋軍的射程範圍內,故此,金軍不敢來撿,這可就便宜了宋軍,弄了半天,這箭矢不但沒有少,反而增多了,這越打箭越多,古往今來,也就這一支奇葩了。
不過鏖戰一日,宋、金兩邊都折損了數千人,傷亡慘重,但是如此一來,宋軍的軍糧就變得更加充足了,這可是豪華軍團,伙食不是一般軍隊能比的,都是罐頭、泡麵、大餅之類的,因為是車隊嗎,所以隨身攜帶的糧食,遠比其他軍隊要多得多。
但是折可求下命讓士兵們儘量少吃罐頭、泡麵,將那些陣亡的戰馬烤來吃,因為他並沒有兵臨城下,也沒有消滅敵軍主力,那麼後續糧食可能一時半會不敢運送過來,他們必須要節省。
這活着的戰馬都被金軍帶走了,但是死了的戰馬全部留下了,而且前面金軍主力沖陣,陣亡的戰馬沒有千匹,也有八百匹,這就是非常好的口糧。
宋軍將士先是將屍體堆積起來,用大火焚燒,沒有辦法,屍體太多了,你很難運回去,只能就地焚燒,不過這些人生前是死敵,但死後卻融合在一起,但願他們下輩子不要再做敵人了。
然後又在車陣附近燃氣篝火,烤馬肉吃,這馬肉味道雖然不怎麼樣,但是沒有關係,他們用金刀廚王專門配置的調味料,蘸着吃,也是想當美味。
夜深了,大夥就圍在戰車旁睡了起來,若是下雨,車上還有帳篷了,這真是移動的營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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