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本就是個過來人,若是沒怨過桂長生那是假話,也怨天怨地怨自個,若不是當初哭壞了雙眼,沒顧上屋裏幾個小的,又何曾想到,會白髮人送黑髮人呢?
大郎一去,屋裏才是真難過活的日子,她是求盼着桂長生的,越是求盼着,人越是得不着好。
二妮賣了,她能說道啥,啥都不能說道,只能暗自抹淚去。
心裏稍微好受點的,就是往好的想,二妮被賣了,可不是還活着,也不是像大郎那般一樣就沒了。
索性都是要嫁出去的閨女,權當是嫁了遠處去,沒法子見着人,楊氏心裏一難,就是這般想了去,才覺着好受些。
可,即便是嫁的遠的閨女,也能一年到頭的見着一面。
說來說去,楊氏心裏怨到不是太怨桂長生,這大半年來,也是知曉桂長生挑起了屋裏的頂樑柱,顧着一家子吃穿用度,也讓一家子今年過了個好年,沒餓着沒凍着,又比一般人屋裏吃喝的好,她還真是怨不上桂長生。
桂長生沒說話,不問了,也不開口了,本是好好的心思,又變的不大好了起來,她是瞧着楊氏心思不好了,也難免受到些影響。
又是覺着一絲絲的委屈,本該那話,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想着四妮還小,說親不說親的,後邊還長着,她作為長嫂,又想給四妮挑個如意郎君。
想到三姐那般被休回娘家,這婆媳之間又不是人人都能處的好的,雖沒生過娃兒,光是瞧的那些事,也是要煩惱一番。
合着,又不是她嫁人,也不知曉,小女娃那些心思,本就不是一路人。
想通這點,又覺着是常情,索性就不想了,順其自然也是極好。
楊氏半響回過神來,知曉自個心思飄遠了,又是察覺到桂長生的不語,道。「你說道的是對,四妮還小呢,俺是不心急,倒是定下也好,都是這般的,後邊幾年變不變誰都說道不准呢!」
又是一番溫聲的話兒,沒見着惱,桂長生想,自個也是想多了估計,見着楊氏臉色好了,道。「俺也是想着四妮得長了些年歲才好,這時候確實是不好說,俺們屋裏院子都沒修起,定下了,說不準人家還瞧輕了俺們屋裏,倒不如,等屋裏都添置好了,院子也有了,才覺着有了些底氣。」
桂長生還是知曉的,不管是說親還是啥,人家都得看臉面呢,別說你姑娘多麻利多勤快是必要的,其次,你母親家也得過的去,若不然,就像之前胖嬸說的,這娘家不好,夫家那邊的人,若是嫂子姑子多的,誰不嫌。
楊氏點了點頭,是有一番道理。「還是你說的對,這事兒就先擱着,村長媳婦也是說道說道,是想將俺們四妮說去給她老娘家那邊的遠親小子,小子也是十四了,到了說親的年歲。」
說來也奇怪,咋的就想說了四妮,三郎是兄長,今年十四,自是也到了說親的年歲了。
不過楊氏心裏有心思,自然不會提起三郎,再說,屋裏這光景,三郎又不着急,人家閨女及笄嫁人才有人提親,男娃啥時候都成。
「娘,這事兒估計也是先說道說道,沒準呢,四妮嫁的遠的話,後邊回娘家也是要走路的多。」桂長生是沒了心思再說這事兒。
楊氏微微頷首,許是今兒起的早,人也累了,便摸索着進了裏屋去歇着,難得有事兒能跟桂長生商量下來。
她本也是想過,心裏拿不定注意,才和桂長生說道,畢竟她瞧不見,也怕閨女說個不好的,倒是桂長生這般一說,也打消了她心裏的念頭。
聽了楊氏說道,燕兒早早的定了人家,這事,她沒聽着胖嬸說道,上回不是嘮嗑,還說給燕兒尋個婆家呢?
桂長生也聽糊塗了,沒再多念,屋裏裏屋就一間,她想進屋去躺會都不成了,瞧着天色還早,乾脆的去地里瞧瞧。
油菜都抽了花苞了,抽芯也長的快,能種出一片好油菜,她也高興。
就是想到,到時候榨油,還得費很多功夫呢,收油菜又是一番的忙碌。
看是要等年關這些事兒忙活完了,她還的先準備好收油菜的布帆,怕是要扯一匹麻布來用。
倒是再縫合一番,另外榨油的筒子也要去找木匠來做,好在記憶力算清晰,知道大概是什麼樣的。
她以往在現代鄉下的時候,最喜歡看成片的油菜花,可是卻非常討厭收油菜,收油菜要打要揉要清,尤其是榨油,老爺子又不願意拿去現代榨油坊去榨油,說是自個屋裏吃的,又不是拿去賣,還用的着去花錢榨油。
想起那會子,她和小弟都要被逼着在屋裏做苦工,簡直是最難熬的日子,巴不得腳底抹油溜出去找夥伴們玩耍去。
地里長的好的油菜,都已經開花了,開的早的也有不少,金黃色的花朵,香味撲鼻,雖過於濃郁,又不像那些用來欣賞的花好聞,但開年出來,油菜花卻是非常好看。
桂長生在地里還沒走完一圈,見到邊上幾個油菜抽芯的花被是折沒了,上面被生生的折走了一大截。
見着這般,桂長生面色發黑,站在原地朝周圍看了一眼,沒見着人,但油菜上被折的分明是沒折下多久,上面還新鮮着。
桂長生站了半響,又抬步朝另一邊走去,等她走過不遠,油菜地里傳出一陣唰唰的聲音,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帶着一個八九歲的娃兒從裏面鑽了出來。
手裏正拿着折下的油菜花,方才見着有人朝這邊來了,若是跑走,反而被人瞧見乾脆的鑽進了油菜花裏面去,大氣不敢出。
兩人一出來,便是貓着腰朝另一邊去,沒走一會,看着面前的一雙腿,抬頭一腳,年長的少年嚇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開春出來,地里都濕潤着,這一坐下去,就感覺到了涼意,怕是要坐出好大的印子在身後。
等他們倆人瞧着了眼前的人,雙手環抱着在胸前,雙眼冷不丁的一直瞧着他們,少年面色一糗,尷尬的連話都說不出。
桂長生不認得這兩人,面生,估計是哪家來楊家村走行禮的親戚。
想瞞了她還嫩了點,也不想想,她當年可是孩子王,躲貓貓這種事情,那都絕對是用來對付大人的。
少年和桂長生差不多年歲,見着面前的姑娘並不大,少年更是羞紅了臉,隨後拉着自家小弟站起身,支支吾吾的看着桂長生,手裏摘的油菜花,花瓣都落了大半。
「我我...姑娘,你別聲張,這花是不知曉是誰家的,我也不過是瞧着新奇,才動手採摘一番,若是姑娘知曉是誰家的,勞煩你將這銀錢給那家人送去。」少年身穿錦緞綢子,到是上等布料。
紅唇白齒,膚色白皙,五官不賴,一頭長髮冠頂,被人發覺後的糗樣,又被眼前的人盯着看,一副抓了個正着的模樣,讓少年更為尷尬不已。
話說完後,便在身上摸索了半響,卻沒見着摸出銀錢來,心裏一急,又是尷尬了幾分,面色緋紅的不像話。
桂長生有些疑惑,這口音又不是鄉下莊子的,也不是這邊的人,說的也不是鄉下莊子的土話,卻是聽的分明。
楊家村誰家的有這麼富貴的親戚?她也沒聽人說過,瞧了半響,道。「事先不聲張,不問自取便是盜,念你有悔過之心,此事就作罷了。」
好在不是村里人在搗鬼,若不然,她非得揪着鬧騰一番不可,這油菜地可是她的寶貝,誰動誰吃不了兜着走。
聽着眼前的姑娘,說的不是本土音,少年驚訝道。「姑娘是哪家人?」這口音可不是鄉下莊子的人,不過見着她身上的着裝,又太過於簡樸甚至...寒酸。
「難道你還要上門多謝一番不成?」桂長生心疼自家那幾顆油菜,開的早本是好事,居然讓人直接折了,心疼頗大。
少年噎語,只覺得這姑娘有些無禮,想到他的確是不問自取便是盜,也沒說錯,尷尬之餘,連忙取下了身上的玉佩遞給了桂長生。「姑娘,我身上沒帶銀錢,若是要的,拿着這塊玉佩去鎮上林家說道一聲便是。」
說完,不等桂長生開口,握着手裏的油菜花,帶着自家小弟快步離了去,桂長生愣怔着看着頗為狼狽急忙而去的倆人,那少年身後的印子,讓桂長生非常不給面子的噴笑出聲。
少年聽着後面傳來的笑意,有些疑惑,等兩人上了馬車回去,才知曉身後因為摔坐在地里留的泥印好大一塊,這讓他當下便覺得有些羞恥,簡直是丟人丟到家了。
桂長生笑過後,才想起,少年說的是林家,鎮上林家,不就是後日要在陳家館子擺酒的林家?
這少年看起來心思單純,玉佩是塊好玉,賣出去也值不少錢,誰還會為了幾朵花拿着玉佩去林家要錢的。
桂長生收了玉佩後便回了院子,玉佩自然是要還回去的,畢竟她和林家說不定還能做上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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