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下午飯的郭震北,從玻璃窗上可以看到對面雜貨店裏的那個漂亮店員,她也依然還「坐」在雜貨店門口。那是他一直喜歡的姑娘,有時甚至夢想可以和她說幾句閒話。
現在她依就那樣坐在雜貨店門口的台階上,背靠着店門一側的牆。夕陽的餘暉照在她的臉上,曾經帶着青春歡笑的她,此刻僅僅使人能夠認出是她而已。
總是有些紅潤與微笑的臉頰,此刻變成了青色,皮膚就像一些被揉皺的紙起着一些可怕的皺褶。此刻曾經的夢情人,變成了郭震北夜裏噩夢的主角。她的不遠處,是步履矯健來回遊盪的喪屍。
看着心曾經雖然不美好,但依然可以使人快樂生活的街道。以及他曾經夢想過的一切,郭震北的眼睛紅起來。心的酸楚就像一大團石頭,哽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閉住呼吸,臉被漲得通紅,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模糊了視線。儘管淚水終於不能被自己控制,可他還是強忍住,努力不出一絲聲音。
夕陽西下外面的大街上的光線變暗了,那個姑娘已經不再能夠看得清楚。街燈也已經永遠不會再亮起來,那些屍潮恐怕也將會永遠地在街上遊蕩下去。
那麼依然生存的人呢,他們會變成什麼模樣?足不出戶的郭震北,一點也不知道。
當夕陽最後一抹餘暉完全失去的時候,郭震北完全放下窗簾。這道薄薄的布簾不但會替他遮住寒冷,只會讓他的心多些安慰而已。
從那位姑娘身上收回目光,背脊靠着牆慢慢的滑下去。兩條腿軟綿綿的,已經完全失了力量。當郭震北的屁.股挨着地面的時候,他抱着頭喘息了幾聲後,無聲的哭泣起來。
想着那天的一切,他並不能輕易原諒自己。甚至每天看到那姑娘的屍體後,他都會這樣哭一次。
「我喜歡的她,就這樣成為了一具屍體,那全是因為我啊!」
2013年12月21日,同樣是一個這樣餘暉將盡的時候。完成工作的郭震北,在廁所用涼水大概洗靜身上的油污,寒冷讓他的身體抖的像篩糠。隨後拖着在修車溝里鑽了一天,疲憊的身體回到自己的地下室。
打開手機上的收音機,躺在自己的吊床上,手拿着弓輕輕撥動弓弦。崩緊的弓弦,發出一些低低的聲音。就像是一架琴,雖然它永遠只可能發出一種聲音,但對他來說,這依然是一種最好聽的聲音。
還沒等他真正休息下來,就聽到了一直「吹」到今天也沒有停止的,仿佛蒼天在嗚咽一樣的「風」聲。
「救命……救……」
被尖叫驚動的他,從地下室的小窗里看到了那使他一直不能忘懷的事情。雜貨店的姑娘被一個渾身是血的,張大嘴的的人拉着。她尖利的叫聲,就仿佛最明亮的哨子!
「啊,他們在做什麼?」
下意識郭震北跳下吊床,打開窗戶拉開弓。手裏的箭枝已經瞄準那個傢伙,他有把握一箭射穿對方的腦袋。
「在城裏要記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眼不見心不亂……」
母親的告誡,以及直覺當正義的選擇,糾纏在一起形成的紛亂想法,在他腦袋裏擠成一團。
「別傻了,你們就是一小撮不明白真相的……!」
更多的擔心,使郭震北不得不放下手裏的弓再多想一下。猛然間,雜貨店裏那個36歲的湖南老哥舉着把菜刀沖了出來,猛的砍在那個拉扯着姑娘的人頭上。
「砍的好,這老哥夠意思!」
見有人出頭,他放下手裏的弓箭想跑出地下室。就算是幫不上忙,最少也可以打電話報警。
然而緊接着,更加恐懼的場面扯住了他的腳步。更多的人伸着手,邁着歪斜的步子跑向那雜貨店。似乎這些人一起發了瘋,根本不怕那位湖南老哥手裏菜刀的威脅。
「這是咋回事,難道他們全瘋了?」
疑問郭震北扒着窗戶向四面觀察,整個街道上已經陷入到完全的混亂。失去控制的汽車衝進街道上的房子裏,發出碰撞的轟鳴聲。成群的人在追逐着一兩個尖叫的聲音,倒在地下的死屍,卻在慢慢的爬起身子。
「我的媽呀……」
嘆息郭震北的勇氣,頓時完全化成了烏有。此刻眼見幫不了自己店員的那位湖南老哥,轉身跑向小店並猛的關上房門。
就在郭震北遲疑的,這短短的時間裏。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個被菜刀砍開了頭骨的人,不顧姑娘的死命抵抗,就那樣頂着腦袋上的菜刀向姑娘的脖子上下口。
姑娘臉上那使人心痛的恐懼,在被咬到的一瞬間凝結在他的眼前,那至今未忘的表情讓郭震北的心立即就變成了粉碎。尖利的慘叫聲,透過窗戶就像一把尖刀,在切割着郭震北心上的肉,那種感覺使他痛的抽搐起來。
「啊……」
「啊……我的媽啊……外面……外面的人都瘋了……!」
當一切都無法挽回的時候,郭震北像今天一樣,靠着牆溜在地下軟弱的哭了!
10天的時間,死亡隨着飲水與糧食的減少而日漸靠近時,這短短的時日就變得更加迅。
整個地下室的4個房間裏堆滿了汽車的配件以及各種油料,唯一最遠處的那個房間裏堆着一些車房裏工人們的食物,半袋麵粉以及一些食用油。
作為不發達的西北地區,依然還是要靠車房裏的伙房來製作食物。就在半埋的地下室的伙房裏,有着燒煤的灶與煙囪。大概也是煙囪的抽氣作用,才郭震北沒有被外面的喪屍發現。
飲用水不過是老闆放在這兒的幾箱瓶裝水,現在也已經所剩無幾。憑着這些,他暫時可以安逸的躲在地下室里,而不必立即就去面對外面的世界。
借着最後一抹殘陽,郭震北回到工作枱,手裏的鋸弓在合金片上一下下鋸着。他的動作並不快,鋸條運動過快的時候,會崩掉鋸條上的齒牙。他需要把這些金屬片鋸成這窄窄的菱形,然後在砂輪片上磨出鋒刃。
這是他每天的生活,從2013年12月21日那天開始,他就生活在這個近乎完全黑暗的地下室里。除過吃飯與體能練習之外,製作箭枝是他唯一的工作。
第二天的上午,他把手裏剛剛做好的箭頭固定在直溜溜的箭杆頂端開好的槽里,最後粘上箭羽。
「我得離開這個緊閉了半個月的地方,趁着體力還不錯的時候,或者可以逃脫得了!」
最後一枝粘上箭羽的箭,被他小心的放在凳子上,郭震北知道現在自己的命運,已經到了將要被決定的時候了。
「再等幾分鐘,讓沾羽的膠幹了那樣也結實點……」
心想着這些不着邊際的事情,他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他的雙肩背包,還是曾經的舊書包。這是知道讓他讀書上進的母親,為他添置的最好裝備。從初到高的6年裏,這個已經有些破爛的包,在他眼依然是最好的寶貝。
想着此刻不到50歲的,已經被山上的風吹出滿臉皺紋的母親,郭震北的心裏變得堅強了些。
「不,無論如何,我都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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