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愛暖了少年涼 6

    嬉戲不歡而散。

    林夫人假裝不知道方才院子裏的爭執，有些心疼地望着林洛紅腫的額頭和膝蓋上的淤青，一面塗藥一面嗔怪道：「怎麼不小心點？」

    林洛倔強的抿着唇，一雙眼睛卻死死盯着一旁的葉小舒。

    葉小舒默默地站在一旁，垂着頭辨不清表情，可緊緊絞着衣角的手泄露了她心裏的慌張與不安。

    她還是怯懦了。

    她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衝動。雖說讓林大少爺丟臉的感覺很好，可是她卻忘了，這裏是林家，而她，只是林家的「編外人員」，隨時都有可能被打回原形。即使如此，她還是盼着自己成為公主的時刻長一點，這樣，在今後漫長的歲月里，她才能有閃光的回憶去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林夫人怨懟這個孩子下手沒輕沒重，可看她小心翼翼惶惶不安地樣子，她又狠不下心卻責難這個如驚弓之鳥般的女孩，於是，她終是選擇了沉默，然後溫柔地拍了拍林洛的臉說道：「洛洛是哥哥，男子漢要心胸寬廣，哥哥更要照顧好妹妹，是不是？」

    說着，林夫人又意味深長地看了小舒一眼，唇角稍稍彎了彎。

    林洛勉強地點了點頭，呲牙咧嘴地摸了摸頭上的包，不滿道：「媽媽，很疼。」

    林夫人對林洛的撒嬌感到有些無奈，只得俯下身子在林洛的臉上親了親，溫和的表情仿佛能把石頭化成水一般。

    小舒看着她柔和的臉部線條，心臟猛地一縮，眼淚差點掉下來，可臉上卻倔強地梗着，飛快掃了林洛一眼後，鄙夷的神情一閃而過。

    然而，只是那麼一瞬，透過林夫人那張臉，她好像看到了媽媽。

    曾幾何時，她也可以不管不顧地躲在母親的羽翼下，肆無忌憚地笑鬧玩樂；可現在，過去那美好的一切都是那麼諷刺。

    如果早知道最後會一無所有，當初她絕不會那麼貪婪地去索取再正常不過的關心；

    如果得到就是為了失去，那她寧願從來不曾擁有，這樣，就不會在失去後而痛徹心扉地念念不忘！

    沒一會兒，林先生笑容滿滿地回來了。

    他把手裏的東西放下，又將大衣隨意地扔給管家後，看到低頭站在一旁的小舒，愣了愣，「小舒？怎麼站着？」

    然後他又瞥見坐在沙發上的林洛額頭紅腫，不禁嚇了一跳，問道：「這是怎麼了？你跟誰打架了？！」

    林洛恨恨地瞪了葉小舒一眼後哼道：「我才沒有！」

    林先生狐疑地望着他，警告道：「你調皮任性也要有個限度！若是真跟人動手，看我怎麼治你！」

    眼見着林洛又要發作，林夫人忙將他攬在懷裏，語氣有些冷：「就是不小心磕碰到了，哪有那麼嚴重！小孩子跑跑跳跳的，有什麼要緊？倒是你，一回來就板個臉訓他，老總的架子竟端回家來了？」

    林先生有些尷尬。

    他抓了抓頭髮乾笑了兩聲，又看了看林洛確實沒有什麼大礙，便也不再說什麼。換了衣服後坐在沙發上專心致志的看報紙。林夫人安慰了林洛一會兒後便跟管家一道進了廚房準備晚飯；林洛窩在沙發另一邊打着遊戲，不時地哼哼唧唧，間或去瞥小舒幾眼；小舒站得有些累，慢慢挪到沙發邊正襟危坐，一張小臉繃的緊緊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院子裏自己玩得不亦樂乎的約翰——一時間，屋子裏的氣壓有些低沉，而那天的晚飯也吃得索然無味。

    林洛煩躁的扔下碗筷，有些氣悶地回到林夫人剛給他佈置好的房間，將自己狠狠摔進柔軟的大床里，想着白天在小夥伴面前自己竟然那麼的丟臉，便覺得一口閒氣堵在胸口，好不難受。

    「葉小舒！你竟然敢在我家給我難堪，很厲害嘛！我倒要看看你這個臭乞丐能得意多久！」

    他咬牙切齒地念叨着，腦子裏想過成千上萬個欺負小舒的法子。當他預想到小舒受不住之後苦苦哀求、淚流滿面的時候，竟不自禁的笑出了聲，仿佛那便是世間最美的幸福與快意恩仇。

    再說小舒在樓下如坐針氈般戰戰兢兢吃着飯，頭都不敢抬一下。

    她不確定林夫人究竟知不知道林洛是怎麼受傷的；也不確定若是林夫人知道後對自己是個什麼態度；況且林先生對林洛要求那麼嚴，若是知道自己居然那麼毛躁粗魯，會不會把自己趕出去？！

    她抑制不住地胡思亂想、肆意猜測，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還狼狽地打翻了湯碗。

    陳管家一面不悅地給她收拾，一面又去盛了新的來，嘀咕道：「葉小姐，您小心着點，這碗可是景德鎮的瓷器，打碎了太可惜了！」

    小舒訥訥地將碗朝桌子裏側推了推，自己又向後稍稍挪了些後，安靜地扒着自己面前碗裏的白飯。林夫人手中的筷子稍稍頓了頓，卻沒說什麼；林先生則是不滿地瞪了陳管家一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小舒，體貼了夾了筷雞蛋放在她碗裏。

    陳管家有些訕訕，藉故收拾了桌子上一些半空的盤子後匆匆退下。

    小舒的心裏這才稍稍鬆懈了些許。

    吃過飯後，小舒將自己的碗筷整齊的摞在一旁，默默的起身，頷首，轉身，上樓，動作一氣呵成。望着小舒有些孤單的背影，林先生和林夫人都微微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