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機槍 五、七劍下山

    小玉的菜餃子已蒸好了,這時催着大家:「快點回屋裏吃菜餃子去吧,彪哥你不是愛吃嗎,一會兒都涼了。」

    占彪這時那隻不背的左耳豎了起來,聽了一會兒對小玉說:「不光我愛吃,當年我們兄弟們誰不愛吃,這不,又有愛吃菜餃子的來了。」原來,占彪遲遲不吃飯是在等人。

    大家看到占彪一豎耳朵,也都聽到了汽車聲。小玉捶打着占彪帶着哭腔說:「彪哥,你,你又把誰調過來了,你可別讓俺得心臟病啊……」

    兩輛掛着軍牌的車開了過來。前面一台是北京越野大吉普,後一台是國產奧迪。大吉普開過人群繞向養殖場側面,停在遠處,車上下來五、六個身手利落的軍人分散走向四周。奧迪緩緩開過來,這時小玉和大郅養的幾條大狼狗都叫岔了聲兒,小玉開心地笑了:「是它們的祖太爺來了。」

    郅彪告訴郅縣長說:「快過去接你三德爺爺。」佔東東和郅縣長忙跑了過去。小曼一聽忙拉緊曹羽的袖子有些不相信地說:「爺爺,我們能看到那個調皮的三德爺爺?」一抬頭,看到曹羽喜愣在那裏沒理她。

    果然是三德。開車的是一個身材不高但很精悍的上校軍官,跳下車幾大步繞過來打開後車門,三德出現了,當然也是老頭子了但笑得仍然有些頑皮相。三德掃了大家一遍眼神就定在曹羽身上了,兩人互相走近,突然三德雙手舉在胸前好像握着八字柄,衝着曹羽抖動着嘴裏就「突突」上了,曹羽也情不自禁左手扶在自己的右肩頭,右手曲在眼前一尺處食指一勾嘴裏也「突突」個不停。孩子們都看明白了,三德爺爺是在打重機槍,曹羽爺爺是在打輕機槍。人家是真打過呀,那眼神那氣勢沒打過的人是學不來的。兩人然後張臂擁抱在一起,互相捶着後背,只不過曹羽捶的是三德的肩,三德捶的是曹羽的腰,孩子們都抿嘴笑着。

    因為三德年年都來看大郅和小玉還有四德們,小玉還不是太吃驚損着三德:「告訴你三德子,我們孫輩兒的都在這兒看你怎麼鬧。」

    三德一聽馬上跑回車旁把後車門關上說:「哈,那我再給你們介紹兩個孫輩。」說着拉過那開車的上校:「這是我三孫子,得龍!」得龍向大家立正面帶敬意。然後得龍一回身打開副駕車門,一個看上去很嫻淑的女孩兒站了出來向大家頻頻行禮,嘴裏輕聲念叨:「彪爺爺好,彪爺爺呢?」人群里占彪向女孩兒一展長臂,女孩兒跑了過去,倚着占彪雙手捧着占彪的老臉說:「您就是彪爺爺啊,我叫麗麗!你怎麼和我想像的不一樣呢?咋這麼多皺紋了呢。」

    占彪轉頭問小玉:「小玉,你看她像誰?」女孩兒一聽忙撲過去:「您是小玉奶奶呀,那,這是八爺爺、大郅爺爺了!」小玉一手捫着胸口一手撫着女孩兒的長髮端詳着:「你是……我知道三德沒有孫女,你,你怎麼有點像成義的方目,這眼睛,這眼睛,和小蝶的一樣……不會吧!」小玉望向車裏。

    這時得龍才配合着爺爺把後車門打開,扶出一個雍容的老太太,站在那裏望着小玉。另側的車門開處,成義也被佔東東扶了出來。

    小玉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裏連說:「不行了,不行了,讓我坐一會。小蝶,二鳳,真的是你嗎?!」小蝶已快步走了過來蹲在小玉身邊,一點無龍鍾之態,兩個老太太笑着摟在一起,眼淚如泉。

    那邊成義和曹羽、大郅也擁抱在一起,佔東東組織着孫輩兒幾人互相介紹着。

    三德站在一旁說:「還是人家小蝶懂醫的會養顏,看他們倆哪像八十多歲啊,把成義養得說六十都有人信。」然後又嘆口氣說:「唉,我和成義那天同時見到的小蝶,我卻沒這個福份啊。」說得小蝶和小玉都站了起來要捶打三德,小玉說着:「還是那德性,一點沒有軍區副司令的樣兒。」佔東東和郅縣長、小曼、得龍和麗麗幾個年輕人也笑在一團。櫻子在旁不失時機地用數碼相機閃着光。

    隨着日軍偵察機的盤旋,靠山鎮一帶開來了一個大隊的日軍,龜村領着松山乘着汽車心有餘悸地查着着村北的戰場。這次龜村整個聯隊全部出動,狡猾的龜村把另兩個大隊埋伏在外圍。

    抗日班的汽車痕跡已被強子的班處理掉,龜村留下一個中隊處理300多具屍體,率部沿着新四軍撤退的痕跡追了下去。但一直追到守在外圍的日軍前也沒有找到占彪們的身影。氣得龜村把兩個大隊以中隊為單位分出八股搜查兵力擴大了搜索範圍。

    而這時的占彪卻趁着縣城空虛,領着曹羽六人混進了縣城。小寶是在縣城讀的中學,對街道比大郅和小玉要熟。曹羽一說靜園茶莊她馬上就知道在哪個位置。

    曹羽昨晚已把師母家的情況和占彪們詳細講清楚了。師母家在縣城算是個殷實戶,世代開着茶莊。她家只有三個女兒,師母排行老二。當年遇到從東北來江南做茶葉生意的師傅一見鍾情,不顧老父反對與師傅私奔到東北,然後這南北的茶路就建了起來。但這兩年戰事一起,又加上師傅去世東北的生意一斷,茶莊的生意一落千丈。曹羽把師母和一兒一女送回來後又增加了生活負擔。兒子於順水比曹羽大一歲二十剛出頭,女兒於春瑤還未滿十六歲。師傅的一身功夫本來只傳男不傳女,但兒子沒怎麼學好,倒是女兒特別喜歡練武,偷偷和曹羽學了很多,背地裏常和曹羽師兄師妹的叫。

    於順水回來後一心想為外公把茶莊振興起來,未想他心太急與別人賭博,竟把茶莊和房產都輸了進去。贏方卻是縣裏另一家茶莊胡記茶莊40多歲的老闆胡昆。

    於順水哪敢把外公的命根子葬送在自己手裏,求胡昆通融,胡昆提出除非把於春瑤嫁過來做小,免了10萬賭債還可借貸扶持靜園茶莊。外公聽說這等事一頭病倒在床上,師母也亂了手腳。春瑤是個曉得大義的女孩兒,看到家裏這樣水深火熱的便毅然同意了這門親事。

    曹羽上門去找過幾次胡昆,但胡昆仗着有個在縣保安隊當小隊長的弟弟,根本不予理睬,後來乾脆拔出槍來把曹羽趕走,所以才激得曹羽也想弄把槍來解決問題。

    這次進城來,占彪把繳獲來的法幣帶了20萬,準備還胡昆10萬,再給曹羽的師母10萬。然後要把**少將的事情弄清,多帶了幾個人就是想辦法把少將一行救出來。

    七人分三伙前後相隨,成義和小寶在前面,占彪和曹羽走在中間,大郅和小玉、三德走在後面。

    街上行人稀少,兩邊的鋪子生意冷淡,滿目國不將國、民不聊生的蕭條景象。但三三倆倆走過的人們似乎面露喜色,竊竊傳遞着鬼子昨天挨打了死傷很多人的消息。


    小寶在前面回頭示意快到了,曹羽也告訴占彪,拐過這條街口就是靜園茶莊。這時前面一個鋪子傳來一片嘈雜聲,有日本人的喝罵聲。成義和小寶先走到門口,抬頭看牌匾寫的是「濟生堂」,是一家中藥鋪子。隨着日本人的喝罵聲一個屁股後面顛着王八盒子的中國人先走出來,接着一位慈眉老者被推了出來,兩個日兵持着上刺刀的三八大蓋用槍托擊打吼叫着,後面又一個日軍曹長用手槍頂着一個中年長衫男子走出來,最後面是一個腰裏別着手槍的縣保安隊員背着藥匣子跟着。

    慈眉老者似乎要讓街坊聽到為自己作證喊着:「胡隊長,胡隊長,你再和皇軍說說,我的中藥只管中國人的病,外國人不管用的。再說他們都是被機槍突突的,我可治不好啊。」

    那個胡隊長上前推了老者一把說:「我說莊大夫,你別裝了好不好,這縣城裏外多少中槍的人都被你治好了別當我不知道。你濟生堂叫濟生那皇軍也是人嘛,這回他們受傷的人多,不然人家有自己的軍醫,還不喜得用你們呢。你們爺倆兒快去吧,別找麻煩了。」

    這時街對面跑回來一眉清目秀的女孩兒,把身上背的藥匣子往地上一扔就撲過來:「爺爺、爹爹,他們這是要幹嘛?」

    「小蝶,你快去照看鋪子,爺爺和你爸爸在和他們理論。」老者忙推着女孩兒讓她快進鋪子。

    胡隊長嘻皮笑臉地說:「哦,是妙手小觀音回來了。」然後對疑問着的日軍曹長說:「她的,比她爸爸的厲害!得了她爺爺的真傳,這一帶有名的小觀音。」

    「姓胡的,你還要做多少壞事,你就不怕中國人的唾沫把你淹了?!」小蝶義正辭嚴地喝斥着胡隊長。

    曹長哈哈一笑:「花姑娘的,會治傷,還可以慰安我們,一起的去!」兩個日兵上前一左一右抓住小蝶胳膊,幾乎把她舉了起來向前拖去。小蝶大叫:「放開我,爹爹救我――!爺爺救我呀――!」

    成義和小寶這時已經越過藥鋪門向前走了幾步了,他想着占彪的囑咐進城後小心行事不得輕易出手。聽到小蝶的喊聲一回頭,正看到了小蝶那無助悲憤的眼神,而且緊緊盯着自己。成義頓時血涌至頂,他順眼看了占彪一眼,看占彪正站在那曹長身邊,曹羽也走到胡隊長身邊,後面的三德和大郅也快步趕過來,再往遠看只有幾個中國人在觀看沒有一個日軍身影……成義心中瞭然有數,閃電般身子一縱往路中一跳,攔住了正架着小蝶的兩個日兵。然後真是迅雷不及掩耳般左腳右掌同時出手,左腳一個高鞭腿狠狠掃在架着小蝶右胳膊的日兵頭上,右掌如刀「吭」地一聲砍在架小蝶左胳膊日兵的脖子上,兩個日兵同時鬆了手堆了下來,落下的小蝶被成義一把接住摟在懷裏,接着成義就勢一蹲膝蓋跪在被腳掃倒的日兵胸上,一串骨折聲伴着一聲嘎然而止的慘叫。旁邊被砍頸的日兵也抽搐着挺直了身子。

    在成義動手的同時,占彪對五短身材的曹長左手一刁手槍到手,右臂揚起下落一個肘錘擊在曹長天靈蓋上……

    曹羽一招成名腿法迎面戳在胡隊長膝蓋上,一聲「咔嚓」後無疑什么半月板、臏骨和韌帶都攪成一團,看來這輩子只能和輪椅打交道了……

    三德一個猴跳雙手從後面搭在那個縣保安隊員肩上,那保安隊員一回頭,三德一頭撞得他七葷八素滿臉花捂着臉蹲在地上,腰裏的手槍也到了三德手中。

    就是電光火石般的瞬間,三個日軍死了,兩個漢奸保安隊癱在地上。要不是六條軍規中有條不打中國人的令,胡隊長和那個保安隊員可能比日兵死得還要慘。小寶和小玉雙雙在旁瞪着秀目驚愣在那裏,平是總看他們練武,但第一次看他們實戰應用而且威力居然這麼強大!

    胡隊長雙手扶着大腿疼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問:「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三德上來手中做握着重機槍手柄開火狀,手上震動看嘴裏「突突突」地對着胡隊長。胡隊長一愣馬上明白了,馬上身子隨着三德的突突聲,篩糠一樣發着抖,如同被重機槍真的打到了前仰後挺的:「你們,你們是重機槍神風隊?是重機槍拆車隊?」占彪這時才知道,看來日軍給抗日班起了不少花名啊。

    成義把還顫抖着埋頭在自己肩上的小蝶送到她爺爺和爹爹手裏,轉過頭來問胡隊長:「胡隊長,胡昆是你什麼人?」心細如髮的成義記住了胡昆這個名字,而且會聰敏地與遇到的事物聯想在一起。

    胡隊長心頭一喜:「那是我哥哥啊,哎喲,疼死我了,你認識我哥哥快放了我吧。」

    曹羽聽罷暗喝得來全不費功夫,抬起腳要把胡隊長另條腿戳折被占彪攔住。占彪令胡隊長:「你快點領我們去找胡昆,或者能饒你不死。」

    本來占彪原計劃先去看曹羽師母,了解情況後然後再去找胡昆,沒想到先遇到了他弟弟,而且還是在充當漢奸欺壓百姓的時候遇到的,馬上靈機一動改變了計劃,先去找胡昆。

    莊大夫和小蝶的爹爹也明白了救他們的人是最近威震四方聲名遐邇的抗日游擊班的,謝意里夾着敬意向占彪連連作揖。小蝶則死死盯着成義,是他,救了自己,一個看上去文弱靦腆的書生卻一出手連斃兩個鬼子兵,他怎麼有那麼大的力量?他的懷裏為什麼那麼安全?他是神嗎?看得成義不得不移開關心的目光。

    其實這是他第一次徒手殺人,心裏也是慌慌的。這和前幾天和武男們留有分寸的比武不一樣。是小蝶的眼神讓他用足了力道,使出了終極殺招。平時練的這招兒岳氏散手是對付一個人的,左右同時出招形成一種合力會比單獨出招增加了成倍力道,是這個原理使占彪為武男演繹出了左右合氣道手法。成義這次更絕的是靈活運用施在兩人身上。

    莊小蝶今年剛滿十八歲,是莊家的掌上明珠,自小聰明伶俐,成天和爺爺浸在醫書里。後來又上了學在杭州的醫學專科學校學了兩年。爹爹學醫雖說也很刻苦,但爺爺說兒子是土學,孫女是洋學,土洋結合使小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早早成了這一帶有名的手到病除的妙手小觀音。而且小蝶的絕學養成的威儀,居然沒有一個男人敢向她求婚,她也從沒有被男人抱過。成義向小蝶笑了下揮手道:「沒事了,別害怕了。」小蝶這時才嘴角一動,臉上現出一個動人的深深酒窩兒。

    這時曹羽也早把胡隊長的手槍收起,兩個日兵身上的八個手雷也揣在大郅背的包里。大家都踏實了一些,有了三隻手槍了,進城時他們可是身無寸鐵。然後三德、大郅和成義每人拖着一具屍體和長槍塞到離藥鋪遠些的公廁後面。

    占彪也向慈眉老者還了禮說:「非常欽佩您老剛才寧死不為日本軍隊服務的氣節,也感謝您老救了很多中國老百姓,我們中**隊也很需要您老的幫助。你們快回去吧,多注意保護自己。」說罷讓那個鼻樑塌了門牙掉了的保安隊員架着胡隊長向不遠的胡記茶莊走去。小寶和小玉向仍自發愣的小蝶擺了擺手。



五、七劍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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