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內變天了……」
這是抵達閩地沿海的漳州,與嶺外東江道的潮州交界處的特派船團,所緊急發回來的密語消息。
然後,就在我召集緊急對策會議的第二天開始,又有斷斷續續的通過海路的鴿書,和鷂子傳遞的
接力,將更多的消息反饋回來了。
卻是因為,沿海當地的潮、循、閔、揭諸州的官吏軍民,還大都在忠於江寧方面的人員掌握當中
;因此打着前來南下官辦旗號的混成船團,被當成了某種意義上援軍和救兵的先頭;不但得到當
地極大的協力和幫助,也弄到了大量錯綜紛雜的消息和傳聞。
雖然其中夾雜了太多真假不分,以訛傳訛乃至誇大其詞的謬聞和謠言,而讓地方人心惶惶一日數
驚,以至於在靠岸登陸的時候,先是駭然大驚而爭相奔逃;然後發現和確認是北面來的官船之後
,卻又是各種喜極而泣的聚而出迎,自動腦補成南下的官軍。
但是有一點可以確認,廣府已經發生了政變,而有一般位高權重的人士,企圖拋開身在嶺內的監
國和江寧行在,以奉還國政與修養為名就此另立新朝了。
並且試圖以此號令嶺外各道,開始大肆分派和委任官吏,而籍此徵發抽調民力物力,而與嶺內的
江寧行在分庭抗禮……
而作為派遣主官的穆隆也是靈機一動或者說腦洞大開,將錯就錯的利用這種錯覺,就地扮演起另
一種官軍先遣的角色;就地接管了衙門和水師的碼頭,而名正言順的徵用起各種人力物力來,建
立起一個所謂的特遣營地。
然後一方面派出信使,傳遞消息和請求後援;一方面,擇選得力可靠的本地籍精幹士,嘗試便裝
從陸路方向,潛入畿內打探更多的消息,以免海上派出的接應船隊,貿貿然的進敵對勢力的范
圍之中。
這時候,一個突發事件卻給了他們一個契機,廣府方面來人了;
而由於歷年徵發兵馬和勞役的緣故,當地只有若干缺乏訓練的民壯,乃至老弱病殘組成的備盜鄉
兵和巡城衙役,可謂是武備方面極為空虛的,以至於連公開抵抗來自廣府方面的壓力,都有所困
難。
因此,這隻被當作了某種外援的先遣團,也順水推舟的乘機伏擊和截殺了廣府政變方面,所派遣
過來的接收大員及其護衛上百人;
由此,也獲得更多更詳盡的一手消息和細節,以及用來刺察情報的身份掩護;
比如這次叛黨的規模和參與者的地位,已經遠遠超過我們的想像力,可以說是蓄謀已久而準備充
分;許多參與者就直接是國朝體制中人,並且佔據了軍隊和地方上的不少關鍵位置,或者乾脆就
是前朝的元老、宿臣;
或者說,這件事本身就代表了一直被監國,籍以發動北伐的權益之便所全力打壓和抑制下去,而
一隻處於下風和頹勢的元宿老臣們,最後絕地反撲式的反攻倒算把。
因此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完成對於廣府五城十二區的壓制和佔領,並且成功封鎖了海陸消息的
傳播渠道,所以我們得到的消息是被嚴重延遲和滯後的產物了……
這個結果,無疑是讓人更加擔心起來;我那些關係親密的女人和剛出生的孩子,還有許多關鍵性
的資料和財產,可都還在羅氏大宅里,只怕也是難以獨善其身了。
雖然我在當地經營和佈置了多年,又出於某種安全感的缺乏,就差沒有將所在坊區內打造成一個
隱性的堡壘和警戒區;還由此留下了義從社,報更隊、龍州團左等不同名目的數隻武裝,作為本
家日常的張目和有備無患……?
但我還是沒有足夠信心,能夠確保家裏的親人們能在變亂之局當中;就此安然無恙或是全身而退。
我也不是那種只能被動的聽天由命,坐等結果的慫貨;一聲令下更多船隻和人員的召集令,就被
暗中發佈下去了;
雖然我在名面上暫時下了封口令,以免動搖軍心和產生其他意外變數,但是在私下裏,就算是砸
鍋賣鐵不惜一切代價和手段,我也要確保家人的消息和安危。
當然這次動用的力量當中,除了從衙前兵和左右虞候軍里,那些正常番號里選人外,還包括了一
些理論上不存在小編制的特殊部隊,以滿足可能發生城市巷戰中突入和掩護、救援,也算是養兵
千日用在一時了。
這也是最壞的打算和萬一,如果對方可以交涉和溝通的話,我並不介意虛以委蛇或是私下付出一
些代價,作為拖延時間和麻痹的手段,以掩護實質上的行事。
這時候,布政司方面卻派人遞過來了一個口信,……
綿連曲折的沂河谷地當中。
策馬揚鞭緩緩行進的普速完,揚頭看着原野上成群小跑或是奔馳,或是垂頭吃草或是在池泊里嬉戲的馬匹,卻是不禁想起了遠在塞北的家鄉,沽源川的生活情景。
也是在這個草色青綠泛黃的季節,漫山遍野綿連羊群,就像是斑駁掉色的雲彩一般,從四面八方匯聚到藩主居住的城子和堡寨附近;
因為,這裏的選址基本都靠近河邊,方便獲得水源和灌溉屯田的同時,也往往擁有避風防寒的地勢,以及相對肥美的草場,很容易就會依附了大量臨時或是常駐人口,而成為一個個大大小小的長期聚落和季節性集市;
這也是這些定居和屯墾化的塞外分藩們,用來掌握和控制那些四季遷徙,而居游不定的藩部帳落的根基和命脈。
而在更早之前,這些沿着河流分佈的堡壘和城寨,則是大唐帝國深入草原而封鎖扼殺,那些桀驁不馴的挽弓之民,最終將他們套上嚼頭,從野狼馴化成守戶犬的戰略枷鎖的一部分。
畢竟,草原的冬天無疑體現了大自然中最殘酷的一面,無論這些馬背之人如何的遷徙和遊走,最後還是要回到這些保暖避風水草足裕的地方來的,而沒有管領和藩主提供庇護的部族和牧人,在草原上無疑是活不了長久的。
以犧牲和遺忘掉許多傳統和血性為代價,換取冬天裏更多的老人和孩童能夠再次看到春暖花開的季節,這個付出和交換,誰也不知道好還是不好。
而作為過冬前宰殺和處理掉多餘牛羊的,最後一次慶典和祭祀活動。
在通宵達旦的篝火歡歌和手撕肉塊,大碗牛飲的飲宴之後,許多年少的男男女女就此乘着濃重或是敞亮的夜色滾落在草叢當中,由此插起的一根根提示別人迴避的各色杆子,就像是夜裏一片片新長出來的灌叢一般。
他和心愛的蕭紇真,就是在這種背景下來,嬉戲追逐着意外落馬之後,又拉扯着滾倒在草叢當中
,而情不自禁的完成了初嘗禁果的人生第一次體驗。
而年少朦朦的他,也第一次有了一個模糊的理想和盼頭,不再滿足繼承那個小偷人的身份,而寧遠帶着一匹馬和幾十隻羊作為入伙,出走跟隨上草原的商隊,用更多的見識和閱歷,以獲得一個配得上奚部貴女的身份。
比如,成為一名光榮而珍貴的獸醫,在草原之上,取代傳統薩滿而成為最受歡迎的職業,無疑就是獸醫了。
特別還是像眾所皆知的那位悲風,這般有增產秘技的獸醫;無論是豬牛羊馬,還是狗兔雞鴨,只要經他手配種和培育之後,生產率總是會比別人高上一些;甚至還能讓一些大型牲畜在反季節發情,而成功進行配種多生上那麼一兩窩的奇蹟。
這在草原上會被視若神明,而當作最受歡迎的人,永遠成為各大部落最尊貴和禮遇的賓客;好在他現在也不用特別妄自菲薄了。
以斥候和游哨頭領的身份,參加完淮軍北伐的逐次戰役之後,他距離重回故地的夢想,又更進了
一大步。作為直屬虞侯軍內兩大偵察部隊之一,游弋兵中專門負責偽裝偵查的隊副,他也獲得短期進修和初級軍官的身資。
因此,就算是淮東本地的良善人家,也似乎變得不再嫌棄他這個番胡的出身,而表示出願意把女兒嫁給他的潛在意願。
因此,他這次是來這些已經被馴化的番胡當中,挑選更多合用的人手,以承擔某一項重要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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