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急報……」
「淮水大汛,多條支流持續大漲,」
「北岸淮陽縣境內,桃源鎮到漁溝鎮一代,發生多處堤決……」
「泛濫的河汛,已經已經淹沒了楚泗一帶……」
「泗州境內的民眾,已經開?向海州、宿州一代逃亡……」
「真是該死,……」
我有些煩惱的看着地圖上的標識道
「好容易才安生了一些時間……」
「傳我均令,立即撤回漣水一代的數個水營……」
「並下令他們沿途驅逐、裹挾民眾,進入海州安置……」
「須得火速行事,如果故土難離不肯走的,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
「為今之計,我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另外在海州境內的沐陽、韓山一代,成立善後處置大營……」
「專事收容編管外州流亡者,勿使自擾地方……」
「從青州守捉使名下,速調三個防戍營……」
「押送一批速食的壓縮口糧和罐頭南下,」
「順便協助水營和海州的地方守備團,彈壓地方……」
「勿使流亡成寇,自擾地方……」
「抽調益都總院部分醫官、醫師南下協助防疫事宜……」
「必要時,可行便宜處斷之事,以防止瘟疫和時疾……」
我想了想又道
「讓功行判司與參事團聯署合計,迅速拿出最合適的人選來,以專務其事……」
「此外……」
我又補充道
「從內線的密州、濰州境內抽調兵力,南下加強徐、宿一帶防要……」
「預防因為水漫泛濫,而導致沿淮地方的藩軍、胡馬,流竄入境肆掠作亂……」
「至於對岸的楚州一帶,那就只能聽天由命,各安其命了……」
說到這裏,我不禁嘆息了幾聲,終究還是基礎尚淺,各種顧及無暇僅能集中投入幾個重點方向。因此,遇到這種突發狀況,就只能在事到臨頭了,才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式的事後補救。
這件事也算是給我敲響了警鐘,若有餘力的話,除了灌溉需要的溝渠河網外,少不了境內幾條沿河農業區和人口聚居區的水利堤防,也要進行重新檢查和修繕一番。
或者說,最好現在就要抽調人手去排查,這樣發現有所疏漏而臨時突擊補救的話,總比事後面對更嚴重的後果而難以收拾的好。
我很快就佈置下去,讓參軍團里負責河槽水力的第五組,拿出一個現成的巡查和檢測方案來。然後我再次嘆息了一聲。
在傳統的古典農耕時代,正常的社會體系和經濟循環,對於天災人禍之類不可抗力,的抵禦能力和承受基礎,實在太過於脆弱了,如果沒有集體和組織的力量來應對,對以自耕農為主的小農經濟來說,那幾乎是覆滅性的連鎖反應。
這個過程,往往以某個天災為源頭,由災禍造成的饑荒和流離;由饑荒餓死無數又引發而起瘟疫橫行;缺少管控的瘟疫肆虐,又進一步消減了活口、又將更多的人逼上了逃亡之路;逃亡的人潮又造成了災荒以外地區的動盪與混亂,將瘟疫的源頭擴散到更多的地方去;饑渴交迫的流民,與本地居民的矛盾,又很容易演變成到處搶劫,吃大戶式的騷亂;。
如果處置不當的話,很容易就成為某些野心家的機會,各色流竄於道路的匪類和流民起義,與之伴隨而生的地方割據色彩的武裝,就自然而然的冒頭出來。
於是,擾動天下不安的亂世,在不經意間就到來了,這期間幾乎是一發而多面蔓生而起的。
因此,官府所代表的各級政權力量,和宗族所代表的地方自我救濟能力,就成了大多數人唯一可以依靠的對象了,這也是某種存在既合理性。
只要王朝政權體系還算清明暢通的話,就算是通過有限的賑濟和暴力機器的封鎖,同樣可以抑制災荒帶來的連鎖反應,而僅僅變成局限一地,餓斃若干的報告數字。
但是如果連最基本的殘酷秩序和強制力,都已經維持不下去了,那作為政權核心的王朝生命周期,也就到了終點。在腐臃腫的屍體上,又各路野心家和造反者,角逐出新一代的勝利者,來收拾最終的殘局。
經過戰亂大幅削減的人口與眾多無主的土地,就成為新王朝的奠基者們,重新建立秩序與發展生產,吸取前代教訓而革新去弊,緩解社會矛盾的廣闊空間和餘地。一個新的治亂周期,由此開始了。
只有經過了時空的錯位,而親眼見證和參與了這一切之後,才能深切體會到後世平淡生活的難能可貴,與平凡日常之中蘊含的簡單幸福。
既不用為了節省一點點口糧,而讓父母在家裏等着餓死,而自己出去逃荒。也不用眨着再也哭不出來的淚腺,麻木的掩埋屢屢夭折的兒女;或是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親人,一點點的在流亡之路的衰弱無助中死去,然後檫乾眼淚拿走可以利用的一切,然後連掩埋的氣力都沒有,任其變成野狗烏鴉的餐點,或是別人飢不擇食的果腹之物。
享受着一切現代科技帶來的便利和社會福利體系提供的日常保障,與頤養天年的高壽父母尊長一起承歡膝下,在年節假日的親友團聚中,享受數代同堂之樂。
哪怕是最孤僻而原理社交生活的宅化生物,也有機會一邊在網絡上跟着媒體罵政府,一邊為災害捐款流淚,對於救災的人民子弟兵點讚;與矯揉造作的公知、小清新鬥嘴打臉,八卦所喜愛的明星和時尚人物。
無病呻吟的腦補各種無謂挫折與自尋煩惱的糾結,以求「跪在真實」的自虐式心理反差;在各種層出不窮藥丸論中享受鍵盤政治局的虛擬權勢與優越感;
乃至宅在家裏依靠外賣和快遞,就可以維持最基本的生活需求,用動漫遊戲acg之流的二次元感官刺激,來填補精神的空虛與無所事事的睏乏。
在社會主義國家大環境下,除了少數地理環境和歷史沿襲的因素之外,基本實現上古先賢所期許的「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的理想時代和大同治世。
這也是我改變這個時代的決心與動力的來源。一步步的改善和提升我身處的環境,進而讓那些願意信賴和追隨我的人,都享受到變化的好處與利益
淮南,楚州,
腫脹漂浮在污濁洪水裏的人類和牲畜的屍體,成為了當下世界,最常見的一道風景。
而在來自水師船隊上,隆隆的火器射擊聲中,孤島一般的大型市鎮據點,很快就變成了籠罩在濃煙與焰火之中的囚籠。
在這些胡馬兒據守的城寨面前,神機軍里的飛火雷和船弩、石炮投射的大小火油彈,也恰如其分的發揮了,轟雷烈火一般的充分威能。
時不時將一些哀呼掙扎的身影,從牆圍上轟打下來,又有成群結隊試圖向外衝突的身影,被炸亂轟散在地面上。
至少在經歷了,北伐中屢屢失利和銃器一枝獨秀之後,對於殘存下來的神機軍,也並非不是沒有觸動和變化,只是這種變化的總體趨勢,並非盡如上位者所期待的方向而已。
比如將那些五花八門的配屬火器,給進一步精簡和統一化,比如進一步輕量化普及的手炮組與單持的發火箭,格外強調射程與威力的,重裝化炮隊與飛火雷等大型投射火器,構成了某種愈加鮮明的兩極分化;
而諸如火巢車、旋風炮,皮炮、木炮,噴火管、投彈器,這些中間威力兩不靠的林林總總火器,則按照計劃將在不觸動內部較大變化和反彈基礎上,被陸陸續續的淘汰到地方守備序列中去。
畢竟,種類繁多的裝備、器械和子藥,對於後勤整備的壓力和困擾,經過這場北伐之戰後,已經是相當的鮮明而毋庸置疑了。
同時又對現成的床弩和石炮等傳統重型器械,進行了進一步的挖掘和改良,以更方便的在車船城壘上,的拆裝部署與戰場的伴隨機動;在毒煙球,火蒺藜,火雷彈等彈藥威力和質量上下功夫;強調近身的掩護與戰力,而在隊下多配了刀牌手和給輔卒裝配短矛,讓操炮手配備短刃防身,諸如此類不惜餘力的細節改進。
至於最為敏感的銃器,據說是內部改良了不少工藝簡單的喇叭銃和短銃,作為近身防要之備。但是至於其他方面,就沒有更進一步的打算了,畢竟,這事關到許多老牌軍工家世的傳統生計,他們的產能和工藝,可不是那麼容易改弦更張,一下子轉頭過來的。
至於籍以朝廷的名義,要求對方那些相關的產業,獻出銃器的工藝和細節,那簡直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對他們來說也丟不起這個人,細管長銃的製取之法,那始終是投機取巧的下等末流邪道,怎麼及得上一炮糜爛數里的重裝火器威能。
而集中銃器列戰之法,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只是投射更加綿密的戰陣而已。
最為老牌的軍工世家與產業體系,除非走到最後一步,斷然不會輕易放下身段和矜持,對這麼一個新冒出來不過數載的幸進之輩,格外低頭讓路的。
他們們寧可用見不得光的手段,去獲取和搗亂、破壞,也不肯輕易在自己熟悉和把持的領域上示弱認輸的。因此,殘存再編的神機軍,就成了他們的寄望所在和依仗的重點了。
重新用表現來雪恥的呼聲,也讓這些將士們求戰的意志和士氣頗為高漲,至少在表現上,不能讓那隻顧璇在外的新軍,落下太多才是,畢竟監國那裏已經表現出了,相當程度的不滿和失望。
隨着城寨中的反擊逐漸頹喪無力後,水師戰船運載的戰兵,也開始登岸進行下一步的奪取和肅清作戰,
只是,相比這些在狂轟亂炸中乘勝追擊的將士,各種欣然於表的雀躍之情。
「該死,」
淮南地區的主持戰線的寧總管,卻是毫無喜色的,也在一艘平底戰船上大聲的抱怨道。
「真是天不與我……」
因為,淮水居然多處決堤了,
而戰亂而年久失修的河堤決口,造成了沿淮泛濫之勢,這對現今的官軍,既是好事又是壞事。
好的方面在於,原本那些盤踞在淮南北部,淮水沿岸一線的藩軍胡馬將首當其衝,受到極大的打擊和削弱,畢竟他們面對洪水也是束手無策的。
正所謂南人長水而北人善馬,這個局勢對於擁有水師為輔助的南軍來說,無疑是利好的消息,只要沿河進擊,逐一消滅和擊破,這些被泛濫的洪水所困擾和分隔的番胡武裝。
在這種情形下,他們甚至都沒法發揮擅長的馬上機動,而進行逃竄和轉進,就像是掛果之實,只待去逐一摘取了。
但是另一方面糟糕的是,楚淮一代作為淮河的泛濫區,至少在數年之內,大軍通行和後勤輸送,將士一個極大的問題和困擾。
而過水後的大面積災荒,也將令朝廷的軍隊就算收復之後,在當地也無法獲得足夠的補給和勞役。如果納入治下的話,反倒還要投入大量的資源,來賑濟和救助當地的倖存百姓。
隨着夏天的結束,長江以南地區,也即將進入關鍵秋收的時節,這時候的各種軍事行動,也勢必被抑制到最低限度。
因為,為了確保長江以南收復未久地區的基本收成,以及對地方新一輪稅賦的徵收力度,都需要足夠的兵力來彈壓和維持,畢竟這一輪收成和歲入,對於接下來國朝的軍事方略,有着莫大的影響與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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