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振這些時日有些心神不寧,他總覺得冥冥中有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
「武四!」
「大公子,您找我?」一個中年漢子推門進來,瓮聲瓮氣地問道。
「最近山下可有傳來什麼消息?」武振俊朗的臉上露出一絲隱晦,皺着眉頭問道。
叫做武四的中年漢子同樣也是武氏子弟,只不過屬於武氏旁脈,論輩分還比武振要小一輩。
他進入凌天閣的時間比武振還要早兩屆,可惜天資不夠,到現在也沒能邁入意境,正常情況下,估計這輩子都沒機會成為勢境或者先天強者了。
自從武振出了那檔子事情以後,武四便受武氏調遣,一直在山上盯着武振。
「家裏沒有傳來什麼消息!」中年漢子搖了搖頭。
「你去請三舅過來。」武振想了想便說道。
「三爺不是讓我們這些天別再找他嗎?」武四沉默了一會,皺眉回道。
「讓你去請,你就去請,莫要廢話。」武振沉下臉,露出一絲慍色。
「呵呵!」中年漢子眼中露出一絲嘲諷,冷笑了一聲,身形卻是紋絲不動,淡漠地說道,「還當自己是武氏嫡孫嗎?」
「你……」武振面露怒色,狠狠地瞪着中年漢子,咬牙說道,「你莫忘了三舅讓你聽我吩咐,就算某現在不是武氏嫡孫,照樣治得了你!」
「哼,已經不是了,三爺照樣對你很不滿意。」中年漢子臉上露出一絲得意,冷笑着說道,「他讓某受你調遣,乃是為了做大事。可你為了一己私利,竟然棄大局於不顧,最後還讓三爺不得不冒險出手……」
「那事你也有份!」武振臉色鐵青,壓低了聲音說道。
「某有份不假,可卻是受你調遣。」武四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哼,要不是你做得不乾淨,豈會勞動三舅……慢着,莫非是你故意如此?」武振忽然瞳孔一縮,震驚地看向中年漢子。
「呵呵,大公子可不要含血噴人,某習武不精,做事有些紕漏也是難免的。」武四嗤然一笑。
「你如此做,難道就不怕……」武振咬着牙齒,恨恨地說道。
「怕?呵呵,大公子莫非忘了他們對武徒心性的要求,跟峨眉這種名門正派可是不一樣的。」武四意味深長地說道,「他們雖然承諾讓我等有一窺先天的機會,可給出來的東西畢竟是有限的。三爺我是爭不過,可你嗎……」
「滾,滾出去!」武振臉色一白,瞠目看着中年漢子。
「那小人便告退了,大公子好生安歇。」武四仰天打個哈哈,得意地推門而去。
出了武振的小院,中年漢子臉上的神情恢復了淡漠,看着身後的院落冷笑一聲,朝着自己的房舍走去。
到了自己的住所,武四小心地看了看四周,進房掩好門戶,從袖口取出一本黑皮典籍和一瓶丹藥放到桌上。
「嘿,什麼嫡子嫡孫,腦子一半裝水,一半裝得麵粉,晃一晃就成了漿糊。」武四伸手一拍黑皮典籍,臉上難掩得意之色,「居然為一個女人就亂了陣腳,虧得還忍你這麼久,這些東西最後還不是歸了老子!」
「喵~~」
「誰?」武四臉色一變,翻手收起典籍和丹藥,推門朝外看去。
「原來是貓,嚇了老子一跳。」看到蹲在院子水井邊的山貓,武四不由地鬆了一口氣。
「滾別處去!」武四出門進了院子,撿起一塊碎石朝山貓丟去。
「喵~~」山貓跳開一步,弓起背發出威脅的叫聲,只是它忽然警惕地抬起頭,慢慢朝後退去,一個閃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死貓!」武四低聲咒罵了一句,回身朝房間走去。
就在他剛剛跨過門檻,一個黑影從屋檐上悄無聲息地翻了下來,一隻如同鐵鉗般的大手繞過肩膀,一把扣住了他的咽喉。
武四不是才練武的菜鳥,在那隻手剛接觸到咽喉處的肌膚,他就立刻產生了本能反應。他的反擊動作比腦子更快,抬手就是一個手肘砸向身後,同時脖子一梗,繃緊了頸項兩側的肌肉。
「是哪個師兄弟在跟我開玩笑,莫非是武振那個傻缺想要幹掉我?」
做完了這些,他的腦海中才產生了些許想法。
「砰!」武四的手肘如中敗革,擊打處傳出一聲悶響,他只覺手臂一陣酸麻,居然一下就抬不起來了。
這是手肘的麻筋被反震到了。
「硬功?」武四大驚,心中頓感不妙,靜雀峰上可沒有人修煉這種功夫,這裏都是劍修居多,少數不練劍的武者,也是修煉的奇形兵器。
不過,他這時再想做反抗,卻已經來不及了。
掐住他脖頸的大手帶着不可抵禦的力道,完全無視了頸項處的肌肉群,硬生生將他提在空中。
隨即,武四就只覺腰側的麻穴被人一拍,剛剛才提起的一點內氣頓時消失無蹤,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了下來。
白崖心中有些錯愣,他倒是沒成想會這麼容易就制住了對方,已經擺出大手印姿勢的左手慢慢放下。
回想起來倒也不奇怪,劍修的殺傷力雖然強,但一身功夫都在劍上,被硬功武者近身偷襲,扛不住很正常。
白崖單手提着武四走進房中,單腳一勾,就掩上了房門。
「啪啪啪~」白崖左手連拍,封死了武四身上的數處麻穴,解下他腰間的長劍,又搜了一遍身,找出袖口的黑皮典籍和丹藥一起放到桌上。
他這段時間修煉斷脈截氣指,對人體穴位認得很準。儘管點穴功夫不算精深,但是讓武四全身麻痹上一兩個時辰卻輕而易舉。
做完這些,白崖暗自鬆了口氣,拉來兩張椅子,將武四放下,鬆掉他的脖頸,單手扣住對方脈門。
武四被他提了半天,臉色紫脹,眼珠子都已經有點翻白,就只差昏厥過去了。癱在椅子上猶如離了水的魚一樣,喉嚨中發出嘶啞的抽氣聲。
「我問你答,聽明白了嗎?」白崖等他緩過來一點,這才平淡地說道。
「你是誰?」武四全身都沒有了知覺,只剩下頭部能動,聽到聲音,勉力抬起頭,兇狠地瞪着白崖。
「咔嚓!」白崖毫無客氣地掰斷了他的右手拇指。
「夜還很長,你若不想多受苦,那就老實點!」
武四額頭冒出一顆顆汗珠,咬緊了牙關,硬氣地沒有吭聲。不過,也沒有再反問,眼神中的兇狠不減半分,偷偷地掃了一眼桌上的黑皮典籍。
白崖見狀,不由暗自犯愁,但凡是武者,對於傷痛都有很強的免疫力,他想逼供眼前這人,看起來卻有一定難度。
白崖這幾天藏在演武場側面懸崖,已經辨認出了武振。只是暫時還不想去找他,反而將總是陪在武振身邊的武四作為了突破口。
無論如何,他都要確認盧氏兄妹的遇難真相。這倒不是他婆婆媽媽,而是不願意引起青城和峨眉的爭鬥。
白崖怎麼說都是青城武徒,如果因為他的關係,導致兩派大戰,心裏這關就過不去。可要能證明武振確實是加害盧氏兄妹的幕後黑手,他雖然麻煩依舊,但青城和峨眉應該就打不起來了。
「你叫武四對吧?」白崖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陰森森地說道,「你的事兒犯了!」
白崖這句話本來只是咋唬一下眼前這人,但武四聽了卻神情微變,忍不住又開始偷瞟桌上的那本黑皮典籍。
白崖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不由心中大奇,不動聲色地將手掌按在黑皮典籍上面,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着典籍封面。
「武四,你該知道我說得何事,現在坦白還來得及……」
武四看着他的手指,臉皮一顫,慢慢抬起頭,沉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有門!白崖微微眯起眼睛,忽然縮着脖子拱起背,猛地打出一拳。
這一拳姿勢古怪,猶如猴子扒樹,當手臂伸直後,白崖又是肩膀一抖,原本已經達到盡頭的拳頭忽得伸長了一寸,仿佛手臂突然間又長了一截。
「白猿通臂拳,你是刑堂監察!!!」
看見這一拳之後,武四猶如見鬼一般,雙睛暴突,臉色唰得一片雪白,腦袋情不自禁後仰,像是要遠遠地躲開白崖。
「說!」白崖扣着脈門猛地將他拉到跟前,臉上一片猙獰,幾乎臉貼着臉朝他吼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遲早瞞不住的……」武四失魂落魄般喃喃自語,雙眼完全失去了焦距。
白崖微微眯起眼睛,心中不由大疑,隱約猜到武四這副樣子,應該是誤會了什麼事情。
他哪懂什麼白猿通臂拳,剛才那一招是十二形拳裏面的猴形拳,叫做仙猴獻桃,跟白猿通臂拳只有一點點相似而已。
數月前,白崖下決心混進凌天閣的時候,他就練了幾招猴形拳,為的就是萬不得已的時候,冒充凌天閣弟子。
凌天閣也叫白猿道場,祖師是白猿公動靈子,曾傳下白猿通臂拳和猿公劍法。凌天閣武徒大部分主修劍道,白猿通臂拳是他唯一可以模仿的拳腳武技。
其實這是武四自己心裏有鬼,不然的話,他就算沒有修煉過白猿通臂拳,細想之下也會察覺出不同之處。
「武四,這可是你唯一的機會,莫要再自誤!」
「你們既然知道了,那左右都是個死,說與不說又有何差別!」武四再不復先前的硬氣,臉色蒼白地慘然笑道。
「哼,你若肯將功贖罪,說出同夥,宗門尚可饒你狗命!」白崖眼睛一轉,幽幽然地說道,「再說你又何必獨攬罪責,代人受過……」
「宗門能饒過我?」武四喘了兩口氣,鎮定了一些。雙眼直愣愣地瞪着白崖。
「你不過是個小卒,學的也是皮毛功夫,放你一馬又能如何?」白崖循循誘導,話語如同魔音般貫入武四耳中。
若是放在平時,以武四的狡詐,白崖這些含含糊糊的言辭早就被看破。但他這會心神大亂,如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哪裏還肯放過。
「五年前……」武四定了定神,開口說出一番話來。
聽着武四的敘述,白崖慢慢張大了嘴巴,瞠目結舌地望着他。
白崖做夢都沒想到,這一趟來探查盧氏兄妹的遇難真相,居然會探聽到這麼一個捅破天的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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