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家族是必須的,但如何回稟卻需計較一番!」老者眯着眼睛說道。
老者此言一出,白弘就知道他還要在那個青城弟子身上做做文章。
白氏跟普通的武道世家不太一樣,它源自武安君白起,從秦昭襄王時代~開始,至今已有五千八百多年的歷史。
武安君白起起於微末,彰於戰國後期。史料記載其一生未敗,屠軍超百萬之眾,號稱戰神、殺神、人屠、白虎星君。
到白起被秦昭襄王逼迫自殺,白氏家族便隱居郿縣,此後歷經後世秦王威逼利誘,亦再無一人出仕秦國。
然白氏雖然隱世,但其影響力卻未有絲毫減退,被譽為隱世兵家,白起被尊為兵家諸聖的白子。
一個家族被當成諸子百家的一脈,這世上也只有曲阜孔氏,郿縣白氏等寥寥數家。
時至今日,白氏開枝散葉,已經有了多個分支,家族採用長老評議和家主決策制。既防止了個人的獨斷專行,團結了大多數的旁脈和分支,又使得嫡脈集權,家族主幹強健。
最為重要的是白家所謂嫡脈並未固定不變,每一代爭嫡都依照了勝者為王的兵家傳統,極為殘酷慘烈。只要參加了爭嫡,那麼失敗者就會被逐出家族,以免今後再妨礙到嫡脈集權。
這一傳統家規才是白家屹立數千年而不倒的最大秘訣,保證了家族的新陳代謝,去腐呈新。
老者所謂計較一下回稟的方式,就是只通知自己這一脈,而不是將消息上報長老會評議。
「那個年輕人若是兩代之前流落在外的庶脈,將他吸收回家族倒也無妨,畢竟能得青城重視也算人才。若是二十餘年前那一代爭嫡失敗的後裔,卻須得瞞着長老會,將其斬草除根!」
老者眼中閃過一絲凶戾,在二十餘年前的清洗當中,他就是嫡脈主力之一,自然不願見到死敵復甦。
白弘看着老者猙獰的神情,不由地打了個冷戰,謹慎地說道:「二叔,那人剛才與我等會面,似乎未流露出對白家的敵意,應該不是前代的後裔吧?」
「哼,那人剛才若是敵意滿滿,老夫豈能再容他活在這世上,拼着跟青城斗上一場,也不能留下這個禍患!」老者撇了一眼白弘,冷笑着說道,「你倒還留着一些眼力,為何此次會搞得如此狼狽?」
「小侄本不該學婦人般推諉,但此次實在是時運不濟!」白弘苦笑着說道,「本以為那孫毅學了衡山派的無影神拳,應是個英傑人物,這才跟他虛與委蛇,事事迎合。
沒想到此人如此幼稚天真,一路跟着他多管閒事,讓小侄也失去了警覺,結果可不就被帶進了溝里!」
「嘿,你記得教訓就好,孫毅那邊可少些來往。年少熱血算不上多大的毛病,但他此次弄丟無影神拳的秘籍,只怕會被衡山重重懲處。以那少年的心性,若無當頭棒喝,十有八九會一蹶不振……」老者淡然說道。
「是!二叔,那個叫白崖的青城弟子……是否需要小侄先去探探路數?」白弘眼珠一轉,輕笑着說道。
「哦,你能放下與他的恩怨?」老者似笑非笑地問道。
「呵呵,不瞞二叔,家族今後若要收歸此人,小侄這番接觸自然就是有功。若他與家族翻臉,小侄也可為家族前驅,報此宿怨。」白弘平靜地笑道,「現在些許委屈,有何放不下的?」
「哈哈,不錯不錯,蟄伏如蟲,騰展如龍,深得笑裏藏刀的兵法精要。」
老者大笑,思量片刻,還是搖了搖頭,「不過,老夫觀那白崖待人處事悍直中帶着謹慎,不是易於之輩。加之本就對你有所提防,現在去接觸他,卻是事倍功半!」
「二叔,那您的意思是……」
「此事不急,老夫估摸此人這次會去華山,短期不會失去蹤跡。等家族接到消息,再派只雛蜂去摸摸底。」老者摸着鬍子笑了笑。
……
白崖第二日一醒來,便立刻結賬出門,打算直接去拍賣會所在的郊區莊園。
等他出了客棧門口,卻發現自己身後跟了兩條小尾巴,而且還是讓他很意外的人。
「你們兩個偷兒跟着我作甚,莫非還想讓我揍一頓?」白崖原本不願搭理這二人,但看他們跟着跟着快跟出襄陽城了,終於在僻靜處停下了腳步。
「我們,我們……」兩人中年紀稍大的少年,此時兇悍的臉上帶着一絲敬畏,紅了臉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
「哥哥和我已經退了妙手堂,再不是偷兒了!」年紀稍小的少女知道白崖不會再傷他們,卻是膽大了許多,睜着大眼,高聲喊道。
他們卻正是那日偷兒團伙當中,被白崖抓住的傻鬣,以及為兄求命的嘎妞!
「那又如何?」白崖一挑眉,隱隱猜到了兩人的意圖,面無表情地抱肩而立。
「師傅,請收下我們吧!」少年忽然一咬牙,拉着妹妹雙雙跪倒在地。
「哈哈,果然如此!」白崖仰頭大笑,冷聲問道,「這世上人人皆知學武能為人上人,可我為何要收兩個小偷做徒弟,教你們本事?」
「我們,我們願為師傅做牛做馬,任憑驅使!」
「哥哥加入妙手堂,只因我二人年少不能自養,卻非甘心做賊。師傅若能收下我們,我二人願終身侍奉座前,事師如父!」
白崖的視線落在嘎妞身上,相比較哥哥的凶戾橫蠻,這個少女倒是口齒伶俐,有些聰慧。
不過,正如馮揚當年所傳,武可成百歲之業,可斷生死之命,怎麼能輕易傳授。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白崖淡然地搖了搖頭,轉身便走,「可惜某平生最恨騙子和小偷,你們甘心做賊也罷,為生活所迫也好,我都不會收你們!」
「師傅若不肯收下我兄妹,我便跪死此處!」傻鬣一愣,連連磕頭,頃刻間額頭已是血跡斑斑。
「哈哈,自作孽不可活,你要跪死便跪死好了,與某何關?」白崖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冷笑一聲,加快了步伐,竟是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前路盡頭。
年關天寒,天上慢慢飄起了小雪。不消片刻,跪在地上的兩兄妹便成了雪人,凍得瑟瑟發抖。
「哼,你二人還是起來吧,那個年輕人心堅如鐵,看樣子是不會回來了!」
就在傻鬣兄妹僵跪之際,耳旁卻傳來一個清冷的女聲。
傻鬣二人抬頭看去,卻見眼前站了一個身穿八卦袍,手持拂塵的冷麵道姑。
這道姑年約三四十歲,鵝蛋臉,面容清秀,身後站了一個脖子上吊着右臂,神情畢恭畢敬的白袍青年。而這白袍青年,傻鬣和嘎妞卻是認識的,正是當日給他們打抱不平的兩個青年之一。
「多謝這位少俠當日仗義援手!」嘎妞機靈,馬上拉着哥哥給青年磕了個頭。
只是孫毅一聽,立刻漲紅了臉,鬱悶地側身讓開。
「倒是兩個習武的好苗子!」道姑上下打量了一下傻鬣和嘎妞,忽然出手捏了捏他們的四肢和脊背,暗自點了點頭。
「你們兄妹想要練武?」
「正是,不知仙姑……」傻鬣和嘎妞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哼,剛才那人儘管性情偏頗,但有一句話卻說得沒錯。習武可為人上人,機緣卻需自己爭取。」道姑淡然說道。
「本座衡山妙慧真人,若是你們在明年立秋之前,能走到荊南衡陽的石鼓武院,本座就幫你們出了武館習武之資……」
「多謝仙姑,多謝仙姑!」傻鬣和嘎妞大喜,連連叩首。
「先莫忙着謝本座,你我尚需約法三章!」道姑撇嘴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這第一嘛,你們到達衡陽之前,本座是不會幫你們分毫的,故而路費你們要自籌。」
「第二……」道姑豎起兩根手指說道,「途中不許再偷雞摸狗,坑蒙拐騙,一切皆需以勞力獲取。第三,如果你們真到了石鼓武院,那麼除了入門之時,其他任何時候都不許再提本座名諱!」
妙慧真人這三條一出,傻鬣和嘎妞就知道這機緣沒那麼好得了。
襄陽在荊州北面,衡陽卻在荊州最南面,兩者之間相隔數十萬里。
他們兄妹別說沒有錢財傳送,就是坐車坐船也要一路邊走邊籌,還要提防沿途歹人。這裏面的辛苦別說兩個少年,就是成人只怕也很難熬下來。
「是,謹遵仙姑法旨!」
傻鬣和嘎妞面面相覷,僅僅猶豫了一下,便再次重重磕了個響頭。兩人早慧,卻知機緣來之不易,不肯就此放過。
「好好,那你們這就去吧!」道姑大為開懷,終於微微一笑。
傻鬣和嘎妞再不遲疑,他們本就沒有多少家當,這番便立刻出了城門,朝南而去。
「現在該你了,我的好師侄!」道姑看着兩小遠去,臉色再度一冷,轉頭看着孫毅。
「孫毅有辱師門,還請師叔懲處!」孫毅黯然低頭,不顧地上積雪,當街跪下將無影神拳捧過頭頂。
「本座本不該越俎代庖,但你此次弄丟師門秘傳,卻是大過,本座見到了就不可不做懲處。」妙慧真人板着臉,冷然說道,「無影神拳的秘籍不能再讓你帶在身邊,另外,此次華山你也不用去了,即刻給我回衡山。」
「是,妙慧師叔!」孫毅俯首,嗓音沙啞。
其他懲處都好,不能去華山卻給了他相當大的打擊。
「唉,望你能牢記此次教訓!」見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師侄語帶哽咽,道姑心中也不由一軟,緩聲說道。
「回山途中,替本座暗中看着那兩小兒。若是二人再有劣跡,便告訴石鼓武院的先生不必取用,這事便算你此番的懲處了。」
「謝師叔!」孫毅一愣,頓時悲喜交加。
雖然妙慧真人的懲處不算師門懲處,但他知道有此一遭,起碼後面會減輕處罰了。
「師叔,某回山後,若是師傅問起您的行蹤……」
「哼,你就說本座去華山找青城的老友敘舊了!」道姑眼中冷光一閃,看着白崖先前離去的方向。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6s 3.924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