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陳天一的武道境界並未超過白崖,而且梅洵評價他可以勝過此人,因此青城就沒有去買陳天一的影鑒。
對於劉鈺、梅洵這些人來說,如果僅僅因為沒有影鑒,白崖就輸給了同境界的陳天一。那就趁早熄了爭榜的心思,大傢伙洗洗睡就好了。
梅洵在陳天一的評語裏說到:此人重劍藏鋒,拙而不巧,讓白崖以拙對拙,以力取勝。
白崖儘管看到了梅洵對此人的評語,但依然沒想到陳天一的武道特點居然如此詭異。
他本不明白對戰一個劍客,為何需要以力取勝,但現在僅用了一個回合,他就已經懂了。這個陳天一走的是以簡破繁的拙劍之道,招法大開大合,跟正常劍道有很大不同。
此時此刻,白崖的心思很奇怪的不在比賽當中,而是想起了前世小說中的一位劍神,傳說中一生未嘗一敗的獨孤求敗!
這位劍神就有一門類似的重劍劍法,傳說是日日站在瀑布下面挑飛巨石練成的。功成之後,有出劍斷崖,瀑布倒流之威。
這種武道十分可怖,練到極致後,幾乎沒有什麼明顯的缺陷,屬於兩種真正的殺劍之一。另一種殺劍是南方的吳越劍派,特別是越女劍。
前者追求力和穩,後者追求快和准,武理正好相反。
幸運的是白崖現在碰上的陳天一,暫時還沒有完善自己的劍道。如果碰上以花巧和套路為主的拳腳武者,他或許能有取勝之機,但碰上白崖就屬於運氣不好了。
梅洵沒有看錯,白崖的武道特點正好克制這位墨家劍客,而且面對陳天一,甚至還不會暴露身法速度上的缺陷。
因為劍客的招法太過直接簡潔,甚至不屑於纏鬥。既然雙方都直來直去,大開大合的硬碰硬,那白崖還怎麼會暴露身法弱點。
陳天一的「力」不是指單純的力氣,而是指內氣之力,這恰好是白崖的強項。
他練得混元鐵布衫,在鳳凰嶺三年早就形成了全身的氣脈網絡。
論內氣的充沛程度,他還真不會比華山這些靠悟性攀升武道境界的天驕們差多少,甚至比他們更強。因為他這幾年進補了大量的天材地寶,而那些天驕們平時少出門少做功德任務,大部分人沒有這麼多的修煉資源。
白崖附身一蹲,單掌壓在腳下浮起的石板上面,微微發力一震。只是他這一掌猶如蚍蜉撼樹,僅僅讓石板懸浮的速度緩了緩,並未壓制住抬動的劍氣。
不過,他也僅是測試一下陳天一的「力量」,並未真正使勁。
「內氣在用劍者當中還算不錯,甚至強於劍指峰上的某些意境師兄,但與我相比,又不算什麼了……」白崖目光一閃,腦中念頭急轉。
陳天一的劍道套路不深,他完全能猜出對方的下一招。
這記撩天勢達到極限,劍氣就會衝破腳下石板,那時候就勢不可擋了,所以白崖必須在劍勢達到頂峰前脫離撩天勢的攻擊範圍。
但這也是陳天一的目的,他就是想要讓對手失去平衡和立足之地,並未指望一招制勝。一旦白崖被逼騰躍,陳天一才會發動真正的攻擊。
「果然是一門簡單粗暴的劍法,難怪梅師伯會建議我以拙對拙,以力克敵!」
白崖心中瞭然,陳天一這招是有不小破綻的。如果對手內氣比他更雄厚,完全可以借着腳下石板之隔,跟他對拼下壓。
撩天勢要是撩天失敗,那陳天一立刻就會失去先手,陷入極大的被動。
「可要是為今後幾場論劍武鬥籌謀,我卻不能這麼幹。否則就等於明擺着告訴下幾場的對手,我的內氣很充沛,不要跟我對拼!」
白崖微微眯起眼睛,剎那間心中就有了盤算。
「喝!」他暴喝一聲,壓在石板上的右掌一合,化掌為拳,猛擊腳下石板。
「嘭!」三丈方圓的巨型磨盤本就被劍氣衝擊得滿是裂隙,現在那還禁得起白崖這種暴力破壞,當下就支離破碎,化為無數碎石墜下。
「嗡~~」陳天一手中彎成弓形的古劍一下就彈了起來,猝不及防之下,差點讓青年劍客失去身體平衡。
陳天一目露不可思議之色,這種破法可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因為若是沒有巨型磨盤的遮擋,他的劍氣可就全衝着對手本身而去了,像是白崖自己在找死。
不過,他很快就明白對手為何如此做了,猶如雨簾倒掛的劍氣瞬間撕碎了白崖的外衫,但卻只在肉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白痕,連皮膚都沒能劃破幾處。
「硬功?!」陳天一劍眉緊皺,面色凝重。
硬功武者跟他所習武道可謂互相克制,但硬功有很多種。若是八卦封甲這種內家硬功,被他克製得更多。可如果是外家硬功,那情況就反過來了。
撩天勢被破的同時,陳天一就意識到了今天的論劍武鬥很麻煩,但他並不在意。
他和白崖可不一樣,非要去爭榜。他的師長只要求他盡力而為,把每一場論劍武鬥都當成是學習就好。
雖然已經意識到劍氣的鋒銳程度不夠,但陳天一沒有加快劍速,對着重新落地的白崖就是當頭一劈,劍氣猶如沉重的山嶽一般壓下。
他徹底發揮出了重劍武道的優勢,不跟對手比快,比鋒利,只以浩然的劍勢逼迫對手跟他硬拼。要是這樣都輸了,陳天一也了無遺憾,畢竟對方是在他最擅長的領域擊敗了他。
白崖目光一閃,依然不跟陳天一對搏,腳尖一點就向後退去,將擊破撩天勢的先手重新還給了敵手。
氣機感應之下,墨家劍客的腳下宛如裝了彈簧,砂石爆飛,身形暴突猛進,長劍化為坦克重炮直搗黃龍。
一時間,竟然將白崖逼得左支右絀,只能連退不已。
……
西峰山腰處有一個大水潭名為青蓮潭,其上是一道高二十丈,長達百丈的橫向瀑布。
這青蓮瀑布順着層疊的山體斷斷續續分了好幾層,加上其橫向擴張,又被山體凸出的礁石豎着隔斷了好幾十個斷面,整體猶如數十個水簾屏幕堆砌在一起,又像是幾十個電視組成了一個大銀屏。
此時,這些水簾屏幕的表面由水霧組成了數十塊鏡花水月,上面正即時播放着蓮花峰上的所有論劍武鬥場景,其中白崖與陳天一的比試就是其中之一。
青蓮潭周圍現在擺滿了數百個茶几和藤椅,到處都坐滿了人。他們都是論劍武者的師兄弟和師長,在此等候和觀看着自家人的論劍武鬥。
在水潭右邊的一個角落,青城清都觀的武者基本都在此,他們這次只有三人參加兩榜爭奪。一個是梅洵的丹道弟子,一個是去爭奪天英榜的武者,最後一個就是白崖。
那個丹師的論劍沒什麼好看的,大部分是理論上的切磋。就算有煉丹比拼,還要先燒老半天的丹爐,誰有耐性去看那種比賽。
那個爭奪天英榜的武者,則跟白崖一樣,是剛剛晉升勢境一年左右,這次也僅僅是來陪太子讀書。
何況,他昨天比過一場,今天沒有比賽,所以清都觀的武者大部分都來看白崖論劍了。
其實就算那個勢境今天也有比賽,估計大家也更願意來看白崖。畢竟昨天玄苦的那個屁太震撼了,除了幾個帶隊師長,其他人都想再看看白崖還會鬧出什麼么蛾子!
「師傅,白師兄今天好像有點反常啊!」甘章滿臉疑惑,轉頭去看坐在旁邊的劉鈺。
他和毛疾尚未正式進門,跟劉鈺是蒙師徒的關係,就像白崖當年一樣。他和白崖相處沒幾天,但也聽劉鈺說過這位白師兄剛猛簡樸的武道特點。
昨天與玄苦和尚的比拼也是如此,從開場到最後,白崖就是勇猛直進,寧折勿彎,直到將玄苦擊倒為止。
可是現在從鏡花水月上面,他卻沒看到白崖有多勇猛,像是怕了那個劍道樸實沉凝的墨家劍客,一直在避而不戰,並且時不時就險象環生,讓人看得驚心動魄。
要不是還有硬功護體,似乎分分鐘就要落敗的樣子。
劉鈺聽得一愣,轉頭看來,發現不僅是甘章,連玉清和其他幾個峰頭的年輕弟子也都翹首以盼,眼巴巴地指望着他來解說。
「你們別學那小子!」
劉鈺張了張嘴,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臉色一黑,低頭端茶,掩飾住神情,壓着嗓門咕噥了一句。
「白師兄可真夠蔫兒壞!」旁邊的毛疾憋着笑,私下瞄了一眼撫須輕笑的梅洵。
他們三人自然知道白崖為什麼會這麼狼狽。
梅洵在此戰之前,就已經給了他對戰策略,但他偏偏就是不用。排除白崖突然腦殘的因素之外,他們哪還不知道這小子又在冒壞水了。
細思之下很容易想明白,白崖是在借這場論劍武鬥誤導以後的對手,設下一個小小的陷阱。
當然,這也無可非議,只是對眼前這位陳天一有些不公而已。
既然白崖沒有選擇以力克敵,自己的靈巧和敏捷又不夠,再不用朱厭珠、赤陽手等底牌,那他要怎麼贏陳天一呢?
很簡單,白崖在鏡花水月里就已經給出了答案。
陳天一是個武痴,非常堅持自己的武道,明知道加強劍氣的鋒銳可以傷害到白崖,卻依然選擇以劍勢壓人。
於是,這就給了白崖另一種接近耍賴性質的取勝之道,他要憑着混元鐵布衫,硬生生磨死陳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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