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十字 第八十六章 烏鴉（上）

    2月19日下午3點，亞速爾群島英雄港內。看小說到網

    一家名為「溫泉」的旅館正在正常營業，老闆湯姆-菲利普是遠近聞名的能幹人，自25年前接手這家瀕臨倒閉的旅店後，經過不懈努力，現在已成為英雄港內小有名聲的旅店。雖然旅館裝修並不豪華、設施也並不先進，但費心營造出來的溫馨與賓至如歸卻讓很多客人都非常滿意，在英雄港內也算是地標性建築了。

    但沒有多少人知道，哪怕與湯姆朝夕相處的妻子兒女也不知曉他的底細——他最初是英情六處的情報員。25年前，在一次大戰尾聲階段他領受到了這份任務並被派遣到英雄港，就連當初收購這家旅店的本錢也全是軍情六處出的——不過，精明的上司可不會白出錢，而是明明白白告訴他，他今後20年的薪水已全部提前預支，他必須通過經營旅店實現盈利以維持自身生活。

    領受任務後他心情很激動，反覆念叨上級交代的接頭暗號，生怕自己遺忘。他一邊用心經營旅館獲得掩護，一邊又翹首盼望有人前來接頭。他以為自己很快會領領到任務，可等待他的永遠都只有失望。隨着時間推移，經營旅館的業務越發嫻熟，他激動的心情也越來越趨於平靜。

    他在英雄港潛伏了下來，用心經營着旅館，逐步讓其步入正軌、業務蒸蒸日上，他娶妻生子、成家立業，將自己的一切都融入了這座城市。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一直都在等待接頭信號，但大不列顛從未主動與他聯繫過，仿佛就像沒有他這個人似的。有一年，他實在忍受不了這種折磨，他偷偷摸摸回了一次英國，發現當年很多一起培訓的同學失去蹤影，而交代他任務並親自賦予自己「烏鴉」代號的上司在大戰結束後不久爆發的西班牙流感中已染病過世了。

    時間悄無聲息地過去了20年，他從一位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小伙子逐漸轉變為中年大叔，當他的子女都離開英雄港去葡萄牙本土求學時，他成為了被人徹底遺忘的棋子。1938年，就在德國進軍奧地利的前一周，他領受任務的期限到了20年——上級曾告訴他，如果20年之內沒人和他聯繫，他就自動脫離軍情六處並獲得自由，除不能透露這個秘密外，他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憑藉的職業敏感，他知道島上還有別國間諜，甚至他依稀還能分辨出一些——很多人最開始在他的旅館投宿過，不過很多人匆匆忙忙都走了，他眼看着這些間諜換了一波又一波，但像他這麼長時間潛伏的人卻從未見過。

    他這兩天有些心神不定，最近有關英德北海戰役的結果已公佈得滿世界都是，在英雄港內引起了軒然大波：德國方面信誓旦旦擊沉了皇家海軍4條戰列艦，8條巡洋艦，自身損失不大；英國方面宣佈擊沉德國2條重巡洋艦，重創提爾匹茨號、沙恩霍斯特號、齊柏林號等主力艦，同時還擊沉了一些小型軍艦，自身僅損失了一些老舊軍艦，損失同樣不大。

    由於德國人拿不出什麼太有力的證據，報紙上刊登的照片也顯得很模糊，再加上他們宣佈的戰果太過於聳人聽聞，根本沒有多少葡萄牙人相信，反倒是皇家海軍公佈的戰果看上去更貼切一點，大家議論的結果一致認為德國完全是在撒謊或吹牛。

    出於一個間諜的敏感，湯姆本能地意識到這當中有問題：如果德國人試圖要撒謊，他們根本不必要編造如此荒誕不經的戰果。這種新聞只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德國人確實有這麼多戰果——或者說真實戰果哪怕有所出入，德國人也認為差距不大，可以再承受範圍內。

    他一直在苦苦思索，但很快就放棄了——他都脫離了軍情六處，現在是地地道道的葡萄牙人，他操心這些幹什麼？但很快，碼頭方向傳來的喧譁引起了他的注意力，這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仿佛有了不得的亂子。

    「路易斯……」他問在院子裏踢球的小孩子，「外面為什麼如此喧譁，出了什麼事？」

    「先生，我也不知道，我去看看吧。」

    不到10分鐘，路易斯風一樣地沖入了旅店，對正在為旅客辦理入住登記的湯姆說，「先生，船！軍艦！碼頭上來了很多軍艦！聽說是德國人的。」

    「什麼？」湯姆大吃一驚。

    「您還不知道？」準備入住的旅客笑道，「我來之前就知道了。德國國艦隊來了，一直就等在港口外，要求進港補給，市政府沒同意。德國人把火炮都揚了起來，飛機也開始起飛，一副準備大打出手的模樣。我們可被嚇得夠嗆，不過德國人沒向我們動手，輪船趕緊進港靠岸，現在應該是雙方達成妥協了吧。」

    其他客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了這上面，有人問：「不會打起來吧？」

    「不會……我們是中立國。」

    「中立國有什麼用？當初德國不也進攻了荷蘭和丹麥？」

    「打我們對希特拉沒好處，德國人難道還指望越過西班牙來佔領我們？」

    「那為什麼市政府不同意讓德國艦隊靠岸補給，依據中立法這完全是允許的呀。」

    「估計是怕開罪英國人吧……」

    別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爭論，湯姆聽不下去了，他交代了妻子管住旅館，自己準備去碼頭看個究竟。等他趕到的時候，碼頭上已是人山人海，所有人都被吸引着過來觀看德國艦隊。

    外界的傳言是正確的，行蹤飄忽不定、久未露面的德國北海艦隊下午一時左右突然出現在了英雄港外圍並要求進港補給、維修，葡萄牙當局本能地予以拒絕，但面對提爾匹茨的炮口和兩艘航母上示威般起飛的轟炸機後，這個「不」字最終沒敢說出口，只能乖乖地同意德國艦隊補給的要求。作為補救，在接納德國艦隊靠岸的同時，市政當局將緊急電報通知給了里斯本並由後者火速通知了英國方面。

    與一般人看熱鬧不同，湯姆用望遠鏡細心地觀察了德國艦隊的構成，與報紙公佈的情況略有出入的是：整支德國艦隊似乎少了歐根親王號，也少了沙恩霍斯特號，但無論提爾匹茨號還是齊柏林號抑或另一艘不知名航母看上去並沒未有太大問題，德國艦載機在英雄港耀武揚威地飛行了一圈以後又一架架落了下來，技術看上去非常嫻熟。湯姆只感覺自己的心在不斷抽緊。

    碼頭上全是指指點點、評頭論足的人物，還有不少攜帶相機、行色匆匆的人物在快速拍照，湯姆知道他們不是間諜，他們全都是消息靈通的記者，這個新聞一定會成為明天的爆炸性頭條。

    他的觀察一點不錯，沙恩霍斯特號在中途已提前轉向，由2艘驅逐艦陪伴去西班牙港口進行緊急修理了。

    夜晚時分，很多人都聽到了馬達的轟鳴聲，帶着重重心事的湯姆有一種本能的焦躁，但他不敢去碼頭看個究竟。在各種各樣患得患失、權衡利弊的過程之後，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冒險去觀察一下。他原以為德國艦隊剛才的巨大動靜是在準備連夜出港，但仔細觀察以後，他發現了讓人聞風喪膽的一幕：那艘不知名的航母正一輛接着一輛地吐出坦克和裝甲車來，然後是一隊隊荷槍實彈的士兵跑步湧出船艙。

    他想呼叫，但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只能瞪大驚恐的眼睛仔細觀察。很快，他知道告警完全無用了，碼頭執勤的警察和哨兵也發現了德國人的異狀，弱小的葡萄牙人雖然試圖阻攔，但在德國人果斷開槍之後就變成了退縮。

    碼頭附近的要點全部被德軍佔領了，到天亮時分，所有人驚訝地發現，街道上到處都是荷槍實彈、四處巡邏的德國裝甲車，包括碼頭、倉庫、油庫、電報局、市政府在內的一切要害機關已被德國人控制——一句話，英雄港已被德國徹底佔領。

    湯姆不用出去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德國人正通過高音喇叭，一遍又一遍宣讀執行緊急狀態的命令，並宣佈每天8時到清晨8時為宵禁時間。然後一道道命令下達執行，港口內所有的英美貨船都被沒收，但葡萄牙和其他中立國的船隻依然安然無恙。

    雖然里斯本當局立即向德國表示了抗議，甚至威脅要訴諸戰爭，但這個調門到了當天中午就迅速低落下來：南北兩處邊境部隊報告說發現德軍裝甲部隊，而且還有情報顯示沙恩霍斯特號在西班牙北部的畢爾巴鄂港口靠岸，別看大航海時代葡萄牙是歐洲首屈一指的航海家，海軍力量也算頂尖，到現在早就衰落下來了，根本就拿不出與沙恩霍斯特號相提並論的海軍力量——他們並不知道沙恩霍斯特身負重傷。

    現在，全球焦點都集中在英雄港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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