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燁對於李二的王霸之氣佩服到了極點,被人家戳穿了的面紗,乾脆就把面紗扯掉,粗大的馬槊點在褚遂良的眼前,大有再說一句就會被長槍貫腦。
「陛下東征大勝之後,驕奢之氣更盛,欲服天下人心,豈能是一杆馬朔所能勝任,秦皇暴虐,漢武驕縱,如今難道還要加上唐皇殘毒不成?山東豪族雖然善於以文亂法,這些年已經收斂很多,只要再訓導幾年定會成為我大唐的中流砥柱,耕讀世家,豈能以武力迫之,我大唐該是到了華府天章的時代了。
雲侯在船上吟的好長短句,微臣最欣賞最後一句,換了人間,的確是該換了,大唐如今武力強盛之極,從漠北到荒原,從冰天雪地到碧波之上,大唐將士所向披靡,小小山東豪族怎能抵擋我大唐的滾滾洪流。
玉山書院的文思一日三新,考據古人文章,只見千瘡百孔,《尚書》是偽作,崔兄,你崔家最為自傲的就是對《尚書》的理解,百十年來註解不絕,卻不知已經成為了大笑話。如果再閉門造車,只會被大唐的學問家將你們掃進故紙堆。
陛下啊,您還是小覷了大唐的底蘊,這些年我們不但有武功,也有文治,盛世文華已然降臨,跟得上我們的腳步的,必然會興盛,跟不上我們前進步伐的必然會沒落,這是千古不移的道理。
陛下如今依然在擔憂山東士族,豈不是可笑,人間既然已經換了,那就輪到我們做主了,陛下,請放開您寬如大海的胸襟,看看山東士族能不能在大唐這片浩如煙海的深潭裏泛起浪花。「
李二聽了這番話收回了手中的馬槊,拋給了斷鴻,舉起酒杯大笑着說:「好一番說辭·好一個換了人間,朕就如卿所說,暫息雷霆,好好地看看華府天章·諸卿,飲勝!」
等着李二殺人的雲燁目瞪口呆,這就是他娘的名臣風範?表面上幫着豪族說話,事實上卻把三姓豪門鞭笞的體無完膚,難道說,這就是所謂的兩手抓,兩手都要硬的政治手段?
開眼了·李二自己迫之以威,褚遂良跟在後面凌之一勢,崔老頭的嘴哆嗦的如同風中的枯葉·踉踉蹌蹌的走動雲燁面前說:「雲侯,你一直供職於玉山書院,你說說,古《尚書》真的是偽作?是何人作偽,偽在何處?」
出於尊老,雲燁離席攙扶住崔老頭,請他在狂吃海喝,喧鬧不已的宴席上坐定,這才說:「崔公·不器只是在算學一途偶有建樹,若說《尚書》之類的典籍,晚輩實在是知之有限·玉山書院中李綱先生,玉山先生,尤其是元章先生·都是這方面的大家,就連許侍郎都比晚輩精通,學問一道從來都是做不得假的,不知就是不知,不敢在崔公面前賣弄。
不過前年之時聽說金竹先生發現了一座春秋時期的無主古墓,在古墓里找到了很多的竹簡,據說就是古《尚書》原本·現在書院宣佈說現在流傳的版本是偽作,必然有確實的把握·否則,以李綱先生嚴謹的治學風氣來看,斷然不會如此譁眾取寵,哪怕陛下需要書院說謊話配合,那位老先生恐怕也不會同意的。「
老頭子點點頭說:「李綱,元章都是學問人出身,斷然不會做這樣蠅營狗苟的齷齪事,看來老夫必須要走一趟玉山,只有看到原件,老夫才會死心。」
坐在一邊的許敬宗跟着對老頭說:「崔公,玉山書院在做這項研究的時候,晚生還是監院,雖然李綱先生,元章先生不允許晚生介入,說是只要做了官,就不是學問人了,擔心晚生在研究中加入自己的見解。
但是晚生作為監院,還是知道一些情況的,金竹先生在古墓中發現了《尚書》的殘簡斷章,共整理出來六種八篇文獻,分別是《傅說之命》三篇、《周公之琴舞》、《芮良夫毖》、《良臣》、《祝辭》、以及《赤鵠之集湯之屋》。
在已經整理出來的殘簡中,《傅說之命》三篇和現有的《說命》完全不同,元章猜測現有的《說命》從遣詞造句以及文風裏應該是東晉時期的偽作。
您也知道,我們的文字有一個逐漸豐富,逐漸淘汰的過程,《說命》的有些詞彙在上古時期並未出現過,所以書院才會宣佈現有的《尚書》乃是晉人的偽作。
一旦《周公之琴舞》、《芮良夫毖》、《良臣》、《祝辭》、以及《赤鵠之集湯之屋》這些文卷徹底完成,現在的《尚書》是不是偽作也就真相大白了。
崔老頭面色蒼白的向許敬宗拱拱手說:「還需勞煩二位瓣書一封給李綱先生,就說老朽不日就會去玉山朝拜,見見尚書》孤本的真面目。」
雲燁,許敬宗點頭答應,宴席結束後就會即可修書,告知李綱先生,並且會命人在玉山做好接待,絕對不會對老先生有絲毫的規避和隱瞞。「
崔老頭走了,王老頭也走了,只有謝家的家主留了下來,圍着李二不斷地歌功頌德,老傢伙很能作詩,短短時間三首讚頌皇帝東征的好詩就新鮮出爐,花團錦簇,富貴非凡,能成為文宗的傢伙,肚子裏從來不缺少這點墨水。
「你是不是很看不起這種人?「許敬宗見雲燁一直看着謝家家主,就若有所思的問。
「沒有,我從來都不敢看不起這種人,一代文宗為了家人溜須拍馬在我看來遠比梗着脖子說自己是正確的那種人更讓我欽佩,謝老頭這時候的心裏一定酸苦之極,還能寫出這樣華麗的文章,要說他沒才學,老天都看不過去。
老許,一個男人為了全家在朱雀大街上裝狗熊都不算丟人,只要回到家裏能把自己的父母妻兒餵飽,這就是一個成功的男人了。
所以你沒必要總覺得你和書院裏的先生們格格不入,那是因為他們處在現在地位有資格驕傲,把他們拉到朝堂上來,保證過不了多長時間不是被貶斥,就是會被砍頭,都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的主,李綱先生對我說過,書院有你許敬宗,是書院之福,所以你不用擔心,就算在朝堂上混成狗屎了,回到書院依然能換上青衫去教書,哪裏就是你的家,兒子混的再慘,哪裏會有不讓進門的母親。「
一席話把許敬宗說的眼圈發紅,掩着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笑着說:「你的比喻很粗俗,也不準確,你以為沒有不許兒子回家的母親嗎?太絕對了,我當年落魄的時候,老子娘就將我拒之門外,相比你的這個比喻,我更喜歡狗屎的那個比喻。
書院教書的這幾年,是我成就感最足的幾年,哪怕做了中書侍郎,我還是喜歡在休沐的日子裏回到書院,就像你說的,換上青衫,拿一把摺扇,從教室外面往裏看,聽着朗朗的讀書聲,總是覺得心曠神怡,中午再吃一頓簡單的午餐,到延陵先生那裏討一杯茶,再和他聊聊蒼穹,人生美事不過如此。「
「咱倆現在都是遊子,老許,最後總要回歸書院的,我建造好了艦隊,就會帶着全家回來,長安雖然是我的傷心地,但是不宜遠離,遠離了,我就成了無主的飄萍。「
許敬宗唏噓了良久,和雲燁說了很多書院的趣事,李綱先生如今已經徹底的不上課了,希帕蒂亞好長時間不在書院,現在都成了書院的傳說,新進學的學子因為無緣得見異域美女先生,無不捶胸頓足,有好書畫者居然將希帕蒂亞的樣貌畫於紙上,更有甚者印成彩頁,販賣牟利,被洪城揪住痛毆一頓。
最後的話題不知不覺的轉移到了香料上,許敬宗這個混蛋總有這種能在不知不覺間讓你改變話題的本事,無他,就是家裏在岳州建了一個諾大的香料行,以前憑着書院的人脈,總能弄來香料,現在居然雲燁手裏就有十幾船,弄來一些賣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剛才才說了大家都是遊子,富貴的遊子幫幫窮鬼遊子更是情理之中。
雲燁喝的有點高,稀里糊塗的就把一船香料的分銷權就交給了許敬宗,見到許敬宗把一張紙小心的折好揣懷裏,才明白過來,這傢伙之所以陪着自己傷感,目的就在香料上,狼心狗肺的許敬宗要是能生出感懷,才是天大的怪事。
大勝之後軍務結束,現在一個個的都在為自己家謀利益,劉弘基悄悄告訴雲燁,幽州城裏最好的妓院要數萬花樓,萬花樓里最好的頭牌就是一個叫做依雲的小娘子,你看看,這名字起的也好,依雲,依雲,雲侯還不去安慰一下美人更待何時,如果覺得不好意思,老哥哥陪你一起去,老鴇子的大屁股老哥哥我可是惦記好久了。
天殺的老淫棍,我和你兒子稱兄道弟的,如今你為了一點香料也自降身份,還拿美女來勾引老子,勛貴里有你這樣的敗類是所有人的恥辱。
不管怎樣又從雲燁手裏混走了半船香料,目的達到了,也就不提萬花樓的事,至於那個叫做依雲的頭牌和可能已經躺在老淫棍的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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