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從門外也發現了這一現象,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蹲在地上看看那個奇怪的圓球,還拿手巴拉一下,看着鐵球在地上滾了一圈,又抱起來放在桌子上,用力的拽一下,沒動靜。
朝身後喊了一嗓子,立馬就有兩個膀大腰圓的侍衛走了進來,對雲燁,公輸木抱拳施了一禮,就開始拉扯半球,李泰在邊上緊張的觀察。
雲燁就不理會他們主僕三人,用小茶壺在兩個極小的茶盅里斟滿綠色的茶水,請公輸木品茶,公輸木粲然一笑,端起一個小杯子,放在鼻子下面嗅茶香,再輕輕的呷一口,不咽下去,讓芳香盡情的在口中蕩漾,陶醉非常。
雲燁也端起一個,邊喝邊對老公輸講茶葉的妙處。
「先生不知,我以前聽說過一種茶餅,這種餅子放得時間越長就越是珍貴,據說還有放了兩百年的茶餅,每一口下去,就和喝金子差不多,可惜只是傳聞,不得親見,實在是遺憾,據說那滋味才是人間絕品。」
「兩百年,那茶葉豈不是早就腐朽了,就這,還能喝?」
「的確可以喝,而且美味異常,這一點我還是肯定的,這個世界充滿了奇妙,有許多我們根本就無法解釋得謎團,物理學就是這樣的一門學問,從行動坐臥走來解釋我們的世界,我時常就在為從這個世界得到一點小小的發現而竊喜不已。」
兩個人談話談得極為投入,公輸木長須飄飄,雲燁青衣黑髮,不時間發出一聲會心的大笑。
房間裏已經人滿為患了,一邊五個光着上身的彪形大漢在扯繩子,青筋暴露,拴在鐵球手柄上的繩子被扯得筆直。汗水如同蜿蜒的小蛇在肩背上滑落。
鐵球猶自巋然不動,一方的力氣稍微小了一些,被另一方扯倒,一個不小心撞翻了雲燁的花架,花盆被摔得粉碎。
雲燁不滿的皺皺眉,來到被扔在地上的鐵球邊,把綁在牛筋管子上的繩子解下來,雙手一分。鐵球就被拉成兩半。隨手扔在牆角,對瞪大眼睛的李泰指指外面,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李泰轟走了那些侍衛,自己卻留了下來,殷勤的給雲燁和公輸木倒茶,態度恭敬。這混蛋就是這樣子,別看他卑躬屈膝的樣子,他是在敬重你肚子裏的學問。不是在敬重你這個人,哪怕是乞丐,只要對他學問有幫助。這混蛋也會一天看八回。
等把你的學問掏乾淨了,他全部學到手了,就會立刻翻臉,該是乞丐你就是乞丐,不再是那個讓他尊敬的人。這種特點和倭人沒有區別,現在的恭敬,只不過是為了將來更好的羞辱你,魏王的便宜豈是好沾的?
有一個恐怖於斯的學生,難怪公輸木會如此憔悴,每天都在為教他些什麼犯愁。
得英才而育之,是每一個名師的渴盼,可惜的是世界上還有一種英才叫變態,是專門為了折磨老師而誕生的,比如眼前的李泰就是,舉一反三已經不足以說明這傢伙的資質,他就像一個口徑巨大的潛水泵,不把老師肚子裏的學問榨乾榨盡,是不會罷手的。
雲燁沒有這種顧慮,如果在有生之年能看到李泰把核潛艇造出來,那就是莫大的幸福。
「青雀,你為何放棄了對織機的研究,整天無所事事的晃蕩,這也是你做事的原則?」
李泰眼睛瞅着牆角的兩個半圓,心不在焉的回答:「父皇說這東西先不要研究了,要我慢慢來,說現在造出來有害無益,所以我就停下來,儘量的不去想他,先生,這鐵球為何你拉開拉的如此輕鬆,我卻費盡全力也做不到,我知道這裏面一定有我不知道的新學問,還請先生為弟子解惑。」
「我天生力大無窮,兩膀有九牛二虎之力,拳頭上可以站人,胳膊上可以跑馬,豈是爾等凡人可以比擬的?」
李泰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鄙夷,大聲說:「我看到你鬆開了綁在牛筋管子上的細繩,奧妙一定就在那裏,可是沒有看見裏面有其它東西,你用什麼法子讓兩個半球黏的如此結實。上面有豬油,很明顯豬油沒有這麼大的黏性,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到最後李泰開始咆哮起來:「你不要和我打賭,我也不會和你賭,這種當我已經上了無數回,再也不吃這種虧了,你快告訴我!」
這傢伙現在已經快瘋了,現在已經徹底具備了瘋子科學家的所有潛質,對於封地的事情,他已經好久沒有理會過了,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看別人都和傻子一樣,當然在他的世界裏只有雲燁是一個沒有毛的猴子,剩下的都披着厚厚的皮毛在樹上摘果子吃。
不能再戲弄他了,雲燁請公輸木又喝了一杯茶,對李泰說:「我說過我們的世界很奇妙,有一些無形的力量在控制着世界上的一切,為什麼果子數量一定會掉下來,而不是掉到天上去,是什麼力量讓我們必須腳踩在大地上,而不是漫天的飛翔,這個鐵球就可以解釋其中的一種力量,很神奇吧,現在給你看他的另一種表現形式,看仔細了,我只做一遍。」
雲燁在李泰師徒的目光中給茶杯斟滿了水,幾乎都要溢出來了,從案子上取過一張紙,慢慢的扣在茶杯口上,然後把茶杯倒過來。
李泰想不明白,為什麼那張紙就能擋住滿杯的水不讓它們流出來,為什麼?
他用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那張紙,那張紙被捅破了,杯子裏的水嘩的一下就灑了一地。
李泰沒有迷茫,卻像個發現了新玩具的孩子,自己躲到一邊拿了一大疊紙,一盆水,一個茶杯,就開始了自己偉大的發現之旅。
「雲侯,這是什麼緣故?」公輸木一生都在研究天地的奧妙,見到神奇的事情,自然難以掩飾自己的好奇。
「先生,這是空氣的力量。」雲燁沒辦法給他解釋什麼叫大氣壓強,只能這麼說。
公輸木用寬大的袖子來回的扇扇風,若有所思的對雲燁說:「這麼說空氣也是一種阻礙是嗎?風就是一種?他能推着巨舟在大江大河上航行,也能阻礙舉傘的行人?」
「先生說的沒錯,空氣也是有重量的,我們在空氣中行走,其實和在水中行走沒有多大區別,只不過一個的阻力大,一個的阻力小,僅此而已。」
「我已經稱量了一百六十一種東西在相同體積下的重量,難道說我還要稱量空氣嗎?老天爺啊,我要先造出足夠精確的秤,然後要把相同體積的空氣放在秤上秤,我要如何把空氣隔絕?不讓它影響稱量的準確性?
上回我把一個時辰,分成了七千兩百份,現在還要把一斤分成一萬份嗎?你是在欺負人,這是一個精細活,我上回用沙漏來分時間,現在用什麼來分割重量?
我們的重量起源於粟的份量,但是他依然很大,稱不出空氣來。「
李泰頹然的跌坐在地上,很沮喪的樣子,他很想完善自己的密度表,可惜太難了。
雲燁見自己剛才似乎給他的打擊有些大,就溫言說:」青雀,世上的偉大者,無一不是從艱難困苦中披荊斬棘而來的,你找到了路,就該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最後找出真相,說不定人世間都會為你而改變。「
李泰翻翻眼睛,這傢伙現在只會一種表情,那就是鄙夷。
」你以為我失望了,還是退卻了?說一些狗屁不通的胡話來安慰人?
我是那種需要安慰的人嗎?剛才只不過有點沮喪,讓自己輕鬆一下,準備好心情就去幹這件事。
別以為你剛才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鐵球和杯子,有一個相同點,那就是你把空氣都趕跑了,一個用反裝的風箱抽出空氣,一個用水把空氣擠出去,我只需要弄白你為何要一定把空氣趕跑就行,說穿了就是多做幾回實驗,就一定會找出規律,你還唬不住我,哈哈哈哈。「
李泰大笑着背着手走了出去,似乎對於自己的研究前景非常的有把握。
雲燁看了公輸木一眼,兩個人一起苦笑搖頭。
」公輸先生,我現在徹底的領會到你的痛苦了,這就是一個妖怪。「
」老夫一定會短壽的,這是我的命,是老天在懲罰我,讓我又痛苦又愉悅。「
怏怏而別,抱拳道珍重,公輸木現在大有易水相別的悲壯。
李家不出別的,盡出妖孽,拳打腳踢的把前來匯報錢莊事宜的李恪攆跑,開個破錢莊,現在就已經演變出來匯兌業務,這樣下去,這世界還有別人家混的餘地嗎?
一個在整天想着怎麼把他的廉價金銀銅幣,推向整個大唐,一個總是在琢磨怎麼讓老百姓把所有的錢都存進錢莊,好讓全天下的人都成為李家的債務人。
最可氣的是第三個,一個勁的向上天要真理,想要窺破人世間所有的秘密。
三駕馬車開動,大唐如果還不能繁華幾百年,就實在是沒道理。
現在皇位對李泰,李恪沒有一點的吸引力,因為他倆都明白,那是一個絕對會讓自己束手束腳的位置,就連李承乾都更加的喜歡縱馬四方,馳騁天下,不再把皇位當成自己的唯一選擇。
鬱悶的或許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李二,自己費盡心力,搶來的皇位,現在自己的三個最優秀的兒子,沒人把它當成一回事,讓他有一種空落落的失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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