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張陌生的臉。
一個身穿白色練舞服的女孩正半跪半俯在她身邊,焦急地叫着什麼。過了好一會,她才勉強聽清——「星綾,星綾,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星綾……?
星綾是誰……?
陌生的名字,還有眼前女孩陌生的臉,陌生的聲音,讓夏綾很恍惚。她敢確定,自己不是什麼星綾,更不認識眼前這個一臉焦急的女孩。
頭很暈。
她本以為自己死了,舞台意外斷電的那一刻,黑暗裏,不知是誰狠狠推了她一下,她猝不及防,從十米高台上摔落下去,落到負一層冰冷堅硬的水泥隔離帶上,腦袋被一根尖銳的鋼筋刺穿,血和腦漿迸了一地。
可眼前的情形又是怎麼回事?
女孩依然在叫着什麼,夏綾已經無心去聽,轉頭,打量環境。
她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寬敞明亮的房間裏,四面牆上貼滿落地鏡,還圍了一圈紋理優美的木質扶手。柔和的光線下,有七八名美麗的女孩子正在教練的指導下舒展身體,輕盈地旋轉、跳躍,練習着舞步——這裏,竟然是一間練舞房。
透過練舞的人群,她在落地鏡里看見了自己。
那是一個有些虛弱的女孩,蜷縮在房間一角的地板上,約莫十五六歲,留着一頭細軟碎散的長髮,乾淨清秀的面孔,身穿與周圍人一樣的白色練舞服——看上去很陌生,確實不是曾經的她、那個歌壇天后夏綾了。
夏綾震驚了。
她曾經看過幾本網上泛濫的重生小說,該不會,她竟然也重生了?重生到一具陌生的身體裏?!這……
正當她消化這離奇的遭遇時,剛才那個女孩拉了一個人過來,焦急地說:「教練,你快來看看星綾,星綾醒過來後就一句話也沒說,不會有什麼事吧?」
「哈,能有什麼事?」那個被喚作教練的男人一臉不耐煩,不屑地看了夏綾一眼,「葉星綾,你又裝暈?少在我面前玩這套,站起來,繼續練舞。我們天藝傳媒最不缺的就是練習生,馬上就是月末考試了,你要是再考倒數第一,就只能被勸退。」
原來,葉星綾就是她現在的名字,夏綾想。
等等,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葉星綾是天藝傳媒的練習生?
夏綾聽說過這家公司,名氣很響,雖然還不及她上輩子所在的帝皇娛樂,但也是業內一流的大公司了。天藝傳媒與娛樂圈內許多公司一樣,會培養自己的練習生,在經過嚴酷的訓練、考核和淘汰後,幸運留存下來的,就會出道成為藝人。
而如今,夏綾就是這樣的一個練習生。
上一次做練習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夏綾有些苦澀,一陣微微的頭疼傳來,連帶着讓記憶有些模糊。她依稀記得,許多年前明媚的夏天,帝皇娛樂練舞房裏透明的落地窗,帶着花香的陽光,還有……
那個總是溫和微笑的,將她寵在手心的男人……
「星綾?星綾?!你還好嗎?!」
一個女孩焦急的聲音傳來,將夏綾拉回了現實。側頭,她看見剛剛那個女孩的臉,帶着些關切和憂慮,正不眨眼地看着她。
洛洛。
不知怎麼的,夏綾的心底浮現出女孩的名字。然後,關於這個叫洛洛的女孩,還有葉星綾這具身體的過往事跡,如流水般,緩緩流入了夏綾的腦海。可是,她還沒來得及梳理,洛洛清脆的聲音又傳來:「星綾,你好點沒有?說話呀,別嚇我。」
她有些頭疼地揉揉額角:「洛洛,我沒事,謝謝你。」
「沒事就好。」洛洛高興地笑起來,連忙跑去不遠處的飲水機邊,用紙杯接了一杯水遞給夏綾,「來,喝點水,以後練舞不要這麼拼命了,我知道你不是裝暈,你剛剛暈過去的時候真是嚇死我了。」
她毫無防備的關心讓夏綾有些不自在。
上輩子,也曾經有一個人,在夏綾面前露出這樣單純不設防的模樣,那是她的妹妹,夏羽。那時候的夏綾,把妹妹視若珍寶,毫無保留地信任和照料,可到頭來,卻換來一場徹頭徹尾的背叛和出賣。
這樣的事,她不想再經歷一次。
於是,她不着痕跡地離洛洛遠了點:「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快去練舞吧。」
洛洛卻固執地搖搖頭,認真地說:「你真的要注意身體,這個月已經昏倒三次了,我知道你想通過這次考核,可是……」
她咬咬嘴唇,有些說不下去了。
夏綾笑了笑,知道她想要說什麼,這具身體的原主人——葉星綾本尊,已經連續兩個月在考試中排名墊底了,如果這次繼續墊底,那麼,只有捲鋪蓋走人的命。所以,葉星綾本尊才會這麼拼,一次又一次地練舞練暈過去,讓洛洛很擔心。
大概,本尊就是這樣累死的吧?
夏綾有些感慨,不知如果洛洛發現她不是本尊,會怎麼想?
不過,葉星綾本尊通不過的考試,對她夏綾來說,卻是小菜一碟。從死亡到重生,仿佛只是睡了一個漫長的覺而已,曾經擁有的那些融入靈魂的舞姿她全記得,上輩子,她用它們征服了全世界,這輩子,要通過一場小小的練習生考試,簡直易如反掌。
望着洛洛憂慮的表情,她輕鬆地微笑:「放心,洛洛,我有分寸的,不會再練舞到暈倒了。我剛剛已經領悟了一些訣竅,這次的考我會有進步。」
「真的?」
「真的。」
洛洛總算放下心來,露出笑容:「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練舞。」
夏綾目送洛洛加入練舞的人群,鬆了口氣。和這樣單純的人說話,總讓她想起她的「好妹妹」夏羽,還有隨之而來的,關於那個男人的回憶。
那是……她心中永遠的傷。
她甩甩頭,拋去痛苦的回憶,當務之急,是好好整理腦海中關於葉星綾的那些往事。於是,她安靜地起身,朝練舞房門外走去。
沒有人阻攔,所有的練習生都在自顧自地練舞,偶爾有一兩個人注意到她,不是當做沒看見,就是露出一絲鄙夷不屑的神情。一個註定要被淘汰出局的劣等生,除了洛洛這樣天真的人,誰會多花費一絲一毫的精神關注?
對於他們的態度,夏綾並不在意,上輩子的生死沉浮,讓她見慣了人情冷暖,這點小小的鄙夷根本照不成任何影響。
她找了個僻靜無人的地方坐下,開始梳理腦海中關於葉星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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