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心緒,再美味的食物吃起來也味同嚼蠟。
裴子衡叮囑了她幾句危機公關發言時,需要注意的事項,又說:「撐不住的話,可以回帝皇。」
夏綾疲憊地搖搖頭。
裴子衡望着她,身側,這個嬌小的女孩子看上去比往日更蒼白,神色中帶着淒楚和憔悴,還有隱隱的不知所措。如果他放手,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那他為什麼不把她奪回來?「厲雷根本不知道該怎麼照顧你,」裴子衡的聲音有些發沉,「當初你在帝皇的時候,從沒遭受過這樣的事。」
「當初是沒死過人。」夏綾本能地回嘴。
她容不得別人說厲雷不好,明明厲雷已經竭盡全力給她最好。發生這樣的事件,又不是厲雷能控制,是她自己活該,隨隨便便地就答應攝影師拍照。
裴子衡卻說:「怎麼沒死過人?王靜琬。」
提到這個名字,兩人都沉默了。
是啊,那時候王靜琬可不就死了麼?也有輿論將矛頭指向她,可是,裴子衡將她保護起來,從未讓她站到台前做過什麼道歉之類的事。
但……
那是不一樣的。
夏綾低着頭,看着喝了一半的果汁杯子。
他所謂的「保護」,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折辱,她寧可站在鏡頭和閃光燈前向公眾道歉,也不要被囚禁在與世隔絕暗無天日的地方,以「養病」的名義,天天被凌虐、折磨。
短短半小時時間,過得很快。
勞斯萊斯在發佈會現場停下車來。
有人認出這輛車,對着猛拍照,可是,夏綾也顧不得許多,下了車,在工作人員的護送下,穿過人山人海、夾道拍照的記者群,進入發佈會大廳。
她在林鬱南的陪同下,站在主講台上。
掃視四周,無數的媒體架着長槍短炮,還有幾個民間人權組織的代表,手裏拿着大大的畫板,上面貼着死去孩子從她手裏拿藥的黑白照。
看到那照片,她想起來了——
是兩個活潑開朗的男孩子,昨天,她教他們唱了好久的歌,小的那個嗓音特別好聽,她還誇讚過他,等長大了也可以成為一代歌星。
她發藥的時候,兩個孩子沖在最前面,很快樂地向她說謝謝。
她親眼看着他們將那兩片白色藥片吃下去……
是她,親手將他們送上死亡之路。
夏綾的眼中又有淚水凝聚,她本想將淚水忍回去,可是,想起裴子衡的叮囑——[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你就哭,使勁哭,泣不成聲最好。不要給記者太多發問機會,致完歉就迅速離開現場。]
她知道,記者們就是一群嗜血的鯊魚,她稍有破綻,就會被蜂擁而上撕成碎片。於是,她讓淚水流出來,神色比剛才更哀慟。
一旁的林鬱南見她這樣,多多少少鬆了口氣。
說實話,這些藝人在訓練營里的時候,並沒有接受過多少危機公關方面的訓練課程,小綾又很單純,他很擔心她會搞砸。
所幸,目前看來,她至少還知道表達悲慟。
林鬱南也配合地做出深切悼念的模樣。
夏綾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給孤兒院還有孩子們道歉,她說,是自己太大意,事先沒有仔細檢查過藥品,就這樣稀里糊塗地發給了孩子們……
有記者尖銳地提問:「葉小姐,你去做慈善,就只是純粹的沽名釣譽和作秀嗎?是不是根本不關心孩子的健康和死活?」
她搖頭,聲音有些沙啞:「不是的,我很愛孩子們。」
「是不是因為你自己曾經失去過孩子,所以,也不把別的孩子的性命放在眼裏?」記者的問題更加尖銳,閃光燈對着她不停得拍。
她的耳邊「嗡」的一聲,這個問題,讓她猝不及防,幾乎就連站也站不穩。她的眼淚掉得更凶,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葉小姐,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被我說中了?」
「是啊葉小姐,你自己是死過孩子的人了,應該知道那份悲慟的,怎麼可以那麼不負責任,把足以致命的劣質藥品發給孩子們呢?」
「聽說這個慈善基金會有黑幕,請問是不是真的?」
「有傳聞說,你最近新買了很多高檔成衣和首飾,什麼紀梵希、香奈兒、粉鑽項鍊之類的,我算過,以您身為一個歌手的收入,根本不足以支撐這麼龐大的開銷,你是不是貪污了慈善基金會的錢?所以,才讓孩子們吃到劣質藥!」
「葉小姐,請問你有良心不安嗎?」
「你為什麼要這麼狠心,連小孩子吃藥的錢都不放過?」
問題越來越毒辣,讓她越來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此時此刻,她望着一片茫茫的燈海,每個人的面容都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
她好想告訴他們,不是的,事情不是他們猜測的那樣,可是,沒有用,根本沒有人會聽她的……
林鬱南事先給的公關稿,還有裴子衡在路上的那些叮囑,在面對這些洶湧而來的詰問時,早就被她忘到腦後。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是哭着,機械地重複着:「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很抱歉……」
聲音越來越啞,越來越小。
記者群卻越來越亢奮。
林鬱南見勢不妙,站起身,儘量不失禮數地對台下的媒體說:「抱歉各位,小綾的情緒有些失控,這起事故對她也造成了很大的創傷,今天的發佈會先到這裏,如果各位還有什麼問題,問負責處理這起事故的發言人就好。」
他扶着夏綾,打算帶她下台休息。
「別走啊!」人群中,有人權組織的代表叫,「葉星綾,你今天要把話說清楚!你到底有沒有貪污善款,有沒有收廠商的回扣、讓無辜的孩子們吃下劣質藥?!你的那些名牌包包和天價鑽石又是怎麼回事?!」
「是啊!別想矇混過關!」台下陸續有人叫。
林鬱南不理會這些人,扶着她一心想快點走,人群卻紛紛圍上來,不讓他們離開。
「讓一讓,麻煩讓一讓。」林鬱南一肚子的邪火無處發泄,如果不是顧慮到這是公眾場合,要維護旗下藝人的形象,他早就動手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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