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仙峰山公墓出來已經快十二點了,天空卻開始變得灰濛濛了。
「老婆,我們接下來做什麼呢?」陸繼儒牽着沈妍的手,側頭看着她問道。
沈妍的心裏其實已經想好了去哪,不過她不知道陸繼儒有沒有其他事情要辦,於是她輕輕地問:
「你有沒有什麼安排呀?」
「沒有!」陸繼儒搖了搖頭說。
沈妍這時停下腳步看着陸繼儒。
陸繼儒也停下腳步看着她。
只見沈妍認真地說:「我想回黃楊看看。」
陸繼儒就等着她說這句話。他早已跟孔慧芳打過招呼了,就等着沈妍開口而已了。
可沈妍話剛一出口立即又轉口說:「如果你不願意去,我們就去其他地方。」
陸繼儒立即雙手扶着她的雙肩嚴肅地說:「老婆,回去看嬸嬸也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哪怕你不願意帶上我,我也會跟着你去的。」
沈妍又被他的話感動了,她紅着眼點了點頭:「那,我打個電話回去。」
說完掏出手機撥了家裏的固定電話。
讓沈妍倍感意外的是,電話剛響了一聲便接通了,裏面傳來了嬸嬸那把熟悉的聲音。
如果是以往,這把聲音會讓沈妍神經緊張,可是今天孔慧芳的聲音格外的溫和。
「嬸、嬸,是我。」沈妍還是有點結巴地說,下意識地抬頭看着一直盯着她的陸繼儒,他肯定的眼神讓她安心不少。「我現在在泉海,等下回去看看。」
「好啊!好啊!」孔慧芳的聲音充滿了喜悅,「回來吃飯啊,我現在開始做飯,等你到家就可以吃飯了。」
沈妍又看了看陸繼儒,他微微地點了點頭。她也柔柔地說:「好的,不過我還帶了一個人回去,麻煩你做多一個人飯。」
孔慧芳滿口歡喜地答應了。
掛掉電話之後,沈妍微微地歪着頭,她覺得嬸嬸今天的表現跟往日絕然相反。她心想:可能是自己離開的時間長了,嬸嬸才會有這種親密感吧!
今天周末,路上有點堵,回到黃楊已經是一點鐘了。
陸繼儒不讓沈妍拿任何東西,他自己一手裏提着果籃一手提着幾盒高檔禮品。
再次站在那扇自己生活八年的大門前,沈妍的感受既熟悉又有點陌生。
以前每次回到這裏,她總是不想走進去,希望自己有一天遠走高飛,離開這棟讓她覺得窒息的房子。
而現在她卻帶着自己心愛的男人回來,感覺有點不可思議了。
「進去吧!」陸繼儒看着直愣愣地盯着鐵門的沈妍,小聲說。
沈妍這才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抬起腳走上去。
她剛剛敲了一次門,裏面立即傳來了孔慧芳欣快的聲音:
「來了!」
鐵門一打開,孔慧芳滿臉笑容地迎在門口。
「嬸、嬸。」沈妍小聲地叫了一聲。
她非常不習慣孔慧芳的這種滿面笑容,這時八年多時間裏,從來沒有見過的。
「進來再說,進來再說。」孔慧芳讓把他們讓進去之後,麻利地把門又關上了。
「嬸嬸,這是陸......」沈妍突然不知道該如何介紹陸繼儒了,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帶自己的愛人見孔慧芳。
陸繼儒卻機靈地上前一步向孔慧芳伸出手,面帶微笑卻又認真地說:
「嬸嬸,我是小妍的未婚夫陸繼儒。」
孔慧芳也笑呵呵地伸出手握住陸繼儒的手說:「你好!」,然後接過陸繼儒手裏的東西,他們之間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沈妍跟在孔慧芳和陸繼儒的身後走進院子。這時她才發現院子裏被收拾的乾乾淨淨的,而且她還發現嬸嬸今天穿特別講究。
她心裏嘀咕着:難道嬸嬸轉性了?開始持家了?
走在前面的陸繼儒發現沈妍像進入陌生人的家那樣到處打量着,他回過身拉着她手腕一起走進屋裏。
屋裏的景象也超乎沈妍的想像,因為這是她見過這座房子最整潔的狀態。
孔慧芳已經準備好茶水了,她剛放下手裏的東西就開始為他們泡茶。
沈妍拘束地坐在乾淨的沙發上,真的像遠道而來的客人。
這是陸繼儒像變魔術般,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孔慧芳,說:
「嬸嬸,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您喜歡!」
沈妍心裏驚嘆:原來他是有備而來的呀!
她咬了咬嘴唇瞄了陸繼儒一眼,而他卻是一臉的從容。
「哎呀!來了就好,不用這麼客氣。」孔慧芳笑呵呵地說,伸手接住那個盒子。
「嬸嬸,沛然恢復得挺好的。」沈妍轉移了話題。
「嗯!我知道,你叔叔剛剛才打過電話回來。」孔慧芳看着那個盒子開心地說,然後又轉眼看着陸繼儒,
「陸先生,這次真的謝謝你!如果不是你,都不知道我們沛然還要遭什麼罪呢?」說着她的眼眶開始紅起來。
陸繼儒連忙說:「嬸嬸叫我繼儒就好了。」
他伸手摟住沈妍的肩膀柔聲說:「是我要謝謝你把小妍養這麼好,才讓有一個這麼令人疼愛的妻子。」
也許是沈妍心裏始終對孔慧芳過去的所作所為耿耿於懷,所以當她聽着陸繼儒這番話時,總覺得不自在。
如果是媽媽聽到這番那該有多好啊!
不過她無言地嚴肅地看着孔慧芳,表示尊重
最後三個人吃了一頓由孔慧芳主廚的午餐。
沈妍心裏驚訝,原來嬸嬸是會做飯的呀!
席間,陸繼儒和孔慧芳似乎挺聊得來的。
而沈妍幾乎不說話,她真的還不適應跟孔慧芳有說有笑。
吃完午飯之後,沈妍習慣性地去收拾餐具,卻被孔慧芳破天荒般地阻止了。她讓沈妍帶陸繼儒去樓上歇一會。
沈妍遲疑了,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讓陸繼儒去參觀她的那個房間。
「那辛苦您了!」陸繼儒卻愉快地應着孔慧芳,然後拉着沈妍走出廚房。
走出廚房門口之後,他低頭附在沈妍耳邊低聲說:「帶我去參觀參觀你的閨房可好?」
「啊?」沈妍後退一步抬頭看着他,她想說「不」,卻又找不到說「不」的理由。
「走吧!」陸繼儒牽起她的手走進屋裏。站在一樓的客廳里,摸着下巴微微地點着說:「讓我猜猜你住樓下還是樓上?」
沈妍無聲地看着他。只見他打了個響指,說:「在二樓。」說完拉起她的手往樓梯口走去。
「你怎麼知道的?」沈妍低聲問道。
已經跨上一階樓梯的陸繼儒回頭看着她,魅惑地笑着,擠了擠眼說:「因為我是你老公呀!」
沈妍無語地「哼」笑了一下,也跟着上去了。
這棟房子已經有些年頭了,所以它的設計並不如現代商品房那麼和諧。樓上有四間房卻沒有客廳,所以間房的門口都打開着。
陸繼儒拉着沈妍直接往最裏面的那個房間走去。
快到門口時,沈妍突然低聲說:「等一下。」說着把陸繼儒按在原地不許他動。而她疾步走了進去。
沈妍看着這間自己住了八年多的房間,突然感慨良多。
還好,裏面基本上沒有多大的變化。
陸繼儒這時已經悄悄來到門口了,他看着沈妍呆呆站着門口,他也跟着走進去了。
他掃了一眼這間舉目便極的房間,這裏不像一般女孩子的房間那樣佈置得像個公主范。這裏,除了一張床和一個小木衣櫃之外,就是那張書桌和書桌上的那個放滿書本的書架。
他走上去輕輕地從後面摟住沈妍的腰,在她耳邊溫柔地說:「親愛的,謝謝你讓我走進你的世界裏!」
沈妍也只是靜靜地讓他抱住。的確,在這個幾平方的空間,承載着她太多的夢想,同樣也見證了她流過無數的淚水。
而陸繼儒是除了弟弟和叔叔之外,第一個走進這裏的男人。
陸繼儒擁住她慢慢地往書桌那裏挪去。最後鬆開她,走到書架旁邊回頭看着她,認真地問:「我能看看嗎?」
「看吧!沒什麼好看的。」沈妍無所謂地說,然後走到衣櫃前,打開衣櫃。
陸繼儒也抬頭看着那個衣櫃,他發現衣櫃裏除了幾套校服之外,還掛着一件小女孩穿的粉紅色的裙子。
他走過去站在沈妍身邊,指着那件裙子問:
「這是誰的呀?」
沈妍伸手去把那件裙子取下來,輕輕地說:「我穿的,這是我爸爸給我買的最後一件生日禮物。」
說着她不由得把裙子貼在臉上蹭了蹭。
陸繼儒一聽心裏泛起一陣酸疼,他知道自己無法體會她當年小小年紀是如何面對從天而降災難。
那是她還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啊!
於是他立即將這個從苦難中走過來的女孩緊緊地摟入懷裏。
沈妍伏在愛人的懷裏,她的臉還貼着那件裙子,百感交集的淚水又無聲地流着。
陸繼儒輕輕撫慰愛人纖弱的背,他真的有一種恨不得把她捧在手裏或者是含在嘴裏意願。
「我們回香港,就立刻訂婚,好嗎?」
陸繼儒知道只有這種承諾才能表達他對沈妍的愛,所以在她還沒達到法定結婚年齡時,訂婚就是對她最好的承諾。
沈妍也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而且她也希望她和陸繼儒的幸福能夠天長地久。
她抬起迷濛地淚眼看着陸繼儒,深深地點着頭。
陸繼儒看着這雙迷人的大眼,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經被這雙眼施了魔咒,這一輩子只看着它了。
這時,這間已經八年多沒有過歡笑的房間裏立即溢滿甜蜜又纏綿的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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